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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净念掩下眉,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盏:若非为了大局,以他的性情,何必这般隐忍,早便取了哈维格耳的首级!
“尊王难得来我素蛮哈。”大族领豪爽笑开,“不如今日,就在我府邸内大设宴席,请尊王欣赏下我阿萨族的歌舞,品味月神山的珍稀美味。”
净念依然冷漠的回了句:“不必。”
一时,众人有些尴尬。
便听哈维格耳忽然笑着打圆场:“族领大人,尊王抱恙在身,怕是更需要在驿馆内歇憩罢!”
飞翮闻言,哈哈一笑:“是我疏忽了。”
净念沉静地听着他们对话,鲜少插嘴。虽知他的这般冷漠,总让人暗地里说道,但他本非长袖善舞之辈,眼下能够与众人往来一二,已是极大的隐忍了。
其后两日,素蛮哈有传言,道是栋丘来的尊王,这二日病得愈发厉害了,竟是卧床不起。
驿馆内,焦急的人还有苍禾等。
净念看起来,至少是真如生病一般。
“无碍。”净念看着他们忍着不敢多问有掩饰不了担心的神色,淡声道,“再两日,便可恢复。”
、【一三六】昱裳起 (3242字)
两日后,果如净念所言,他的气色有了些许的好转。苍禾心下惊异,他是知道的,那些巫医给净念开的药,尽数被倒在驿馆的花树下了。
“主子,”苍禾道,“明日行动吗?”虽是如此问,他却有些底气不足。
毕竟,这几日,除了那一次莫名其妙的夜探外,他们没有查探哈维格耳的事情。没有一点证据,如何办理掉那个人?
驿馆的布局,有着别样的风情。净念走至雕花玉栏前,俯首望着院内往来的侍从,许久才轻声解答了苍禾的问题:“且等半日。”
苍禾到底是不善权术计谋。在净念看来,若想处置一个有一点小气候的鸣罗氏,或者那个妄自尊大的哈维格耳,何需要如此担心籍口与证据?强按一个罪名,再是简单不过的算计了。
在绝对的皇权面前,在隔江而望的大军面前,他哪怕是想要处理掉整个阿萨族权贵,都不费多少力气。
之所以这般小心,不过是他猜测到哈维格耳手中有他想要的一些东西罢了。
午时,苍禾终于知道了净念所言的“等”是何意。当看到那个叫做河裳的少年,领着浑身是伤的两个人从驿馆的暗道进屋后,他惊诧的不能自己:竟从不知,这河裳原是主子的人?
“不是我的人。”净念淡然回答,遂没再理得旁人异样的目光,结果那二卫手中的东西——一个小巧的玉令牌。
净念拿在手中琢磨了下,令牌上繁琐的花纹,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你去外面应付下。”眼神微凛,净念朝河裳吩咐道:“引开那些人。”
河裳无声地应下,便悄然离开房间。
苍禾看了看离去的少年,心下已是对其主子惊叹不已,尽管知晓外面似有些情况,此时已然完全不担心,只道:“他们出来了,怕是引起哈维格耳的警惕了。”
净念攥起令牌,对苍禾吩咐道:“将那二人尸体抛去。”
苍禾了解其意。
终只剩下受了重伤的二卫——不过,只要母蛊安好,他们会自动痊愈——净念问道:“详细说来。”
二卫眼神空洞,如人偶一般,机械地开口:“朝中大臣却有几人与哈维格耳有往来,但关系尚且不密切。十一殿下中毒一事,并非是哈维格耳的手脚。”
净念闻之,难免几分意外……竟是,估算错误了?
“我等已按照主子的吩咐,查出哈维格耳作弄神鬼巫妖术的一些线索,并令人将证据送至了飞翮手中。”
“这个令牌?”净念问。
“此令牌乃为江湖新起势力‘昱裳会’的堂主令。”
净念垂眸,手指摩挲着令牌的纹路,再仔细研究了这花纹,竟是一个变体的‘聿’。昱裳会,聿……他隐约知道了些什么。再翻看了下令牌的背面,只是一朵歙瑶花。
歙瑶花……原本那些模糊的思路,骤然被理清。
净念盯着手中的令牌,想起了霏陵一案中,吴柯的秘密帐薄里,他曾留意到一处不明显的角落里,有一个淡紫色的歙瑶花印记。
“你们下去养伤罢。”
吩咐完了,净念便随即执起笔毫,飞快地写起信来。他一直在追寻的一条线索,总算被捕捉到了。
铸剑山庄、吴柯、哈维格耳、鸣罗氏,看似是毫不相关,却被这一朵“居洲之花”联系起来。
昱裳会,以聿为尚吗?所谓的新起江湖门派,原来是“复国”之会!自从战事结束、新朝立起,这几年来,江湖新生起不少门派,一个小小的昱裳会,当真是没人曾留意过。
只隐约听说过一二回,此小门派名声不错,这两年也有了些声望。
两封信,很快写完。一封自然还是给帝王,若他猜测无误,这昱裳会是废帝遗留的势力,必是严加防备;另一封信,则是给“间”的卫首,让他们重新翻查此先追查的线索,有了这个歙瑶花和昱裳会的印记,或许能够再探查些什么。
搅动江湖之乱、私运禁造武器、与朝廷命官勾结并刺杀,还有哈维格耳的野心与谋算,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那什么昱裳会,都定然蓄藏了祸心。
只不知……这昱裳会的势力,到底发展到多大了?
净念低头看着玉质令牌出了神……这么久来,父亲的冀暗部,他自己的静门,都没有发觉昱裳会的悄然发展,如果,如果昱裳会的力量出乎了掌控……恐怕,他将不得不在,江湖。朝堂以至民间,进行一场血的清洗。
便忽的想起了,临离开大祭司殿时,鄂尔穆说的话:
“师傅又说过,您身上的杀伐之气过重,若不约束,怕会折损了福报。此间,事有消长,因缘果报……”少年老成的拉长语调,摇头叹息,未说完的话语彼此却是心知肚明。
净念恍然。
他曾经该是不喜杀戮,却不知何时,杀戮于他,已如家常便饭。
思绪一晃即逝。没再多想,净念唤出一名护卫使,仔细吩咐了一番,又找出两名末灵卫:“你去截下哈维格耳,尽量不伤及其性命。”不消说,此时哈维格耳正准备或可能已经出逃了。
汇江上的动静,丢失的玉令牌,定是让此人警觉了起来。
哈维格耳却是绝不可放过!既然鄂尔穆说过,那神鬼巫妖术如斯可怕,若让他逃跑,定是后患无穷。
大族领府上,西阿萨族及其分支的权贵,皆聚集一堂。
“报大族领,”席上气氛正酣,一小卒急忙忙的进屋汇报,“城外,有一路大军逼近。”
众人哗然。
净念却是开了口,若无其事的说:“不必惊慌,是接应本王的人。”
一时,全场死寂。
大军人数不多,只一万人……却说,这一万军士气势汹汹的兵临城下,只为了接应这位尊王?有些人心惊,有些人迷惑,还有些人惶恐中收敛起了别样心思。
“诚如本王前日所言,”净念缓步走出席座,“今日便是结束巡访,即要回京。”
飞翮闻言,忙开口:“尊王这便是要离开了?”
净念瞄了他一眼,静了下,忽又开口:“当日父亲让本王来巡访素蛮哈,曾留一道密旨。”他扫了眼个人的脸色,“有闻数月前贵族内部不稳,本王这一万亲兵本意是协助大族领定平不稳。”
飞翮不由皱了皱眉。
净念似没察觉到落在身上能灼烧人的视线:“只几日下来,本王见贵族祥和安定,便欲作罢了。但,”他扫向鸣罗氏首领,“日前有人呈上鸣罗氏大祭司哈维格耳以巫妖术害人作乱的证据,我国律法明文禁止以神鬼之说巫妖之术蛊惑人心或残害生灵。”
说到此,众人不禁打起了寒颤,只觉着青年尊王的气势压迫得人不得呼吸。
净念望向面色不虞的飞翮:“证据本王已让人送递到了大族领手中。按律法,哈维格耳本该交由刑理部六院总查亲审,但今本王在此,便是越俎代庖下,办理掉此一案,当时还贵族一个安宁。”
自始至终,净念平淡地叙述着,没有刻意威胁,却无人敢开口阻拦。不多时,几位军士将哈维格耳及其幕僚一众人带至了净念的脚下,竟是有数十人被牵连。
净念看着呆愣的众人,继续道:“鸣罗氏首领及几位长老,驭下无术、监察不严,本王在此便罢了尔等的职位。”至于大族领飞翮,毕竟这西阿萨族才换了大族领,此时也不需急着处置。
何况,他的本意,只在于“合理合法”地解决掉鸣罗氏与哈维格耳。
“等一下。”
飞翮终是反应过来,蓦地出声,阻止了军士们将哈维格耳等人拉下去的举动。
“大族领有何异议?”净念毫无意外。
“这,”飞翮迟疑了片刻,“尊王,恕小臣斗胆,小臣以为……先将哈维格耳等人看押起来,待将事情仔细查探清楚,再处决也不迟。”说到底,这里是素蛮哈,是阿萨族的领地。
净念漫声问:“若本王坚持此时处决呢?”
飞翮一时被问住。
净念低下眉,淡声问:“还是,大族领以为本王在撒谎?”
“小臣不敢!”
净念勾了下嘴角,轻声道:“也罢!适才皆为我一人说辞,怕是诸位心中存疑。但,巫妖术害人,事关重大,绝不可纵容。本王若不办理,便实在不得安心。”言罢,他对门外唤了声,“带上河裳。”
片刻后,少年被领进,却见其扑通跪到净念脚下:“小人河裳,但求尊王为小人伸冤做主!”
、【一三七】看南岸 (3106字)
“主子。”
汇江之上,净念静伫船头,望着飘渺南岸,心下陡升一丝牵挂——但,还不能即刻回京,只等了昱裳会的事情,在北武林盟会前做好一些谋划,才能够宽心回到男人的身边:为父亲处理干净一些的阻碍,是他对父亲给予的温暖与温情的唯一回报。
“嗯?”若非必要,净念依然是不爱说话。
“那河裳,终于妥协了。”
净念微颔首,心下明了,背叛了哈维恪耳与鸣罗氏的河裳,除了妥协与死亡,便在没有第三条出路。他其实只需要利用这个少年的神鬼巫妖之术,即使对方真心寻求死亡,也无关紧要。
苍禾见净念神情淡然,便是悄悄退下。想到那个被关押在铁笼里的少年,不由叹息:主子的摄魂之术着实厉害,竟让那样决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