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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落止不住轻笑着摇头,想不到连卫风那般忠心不二之人亦能作出此等有违君命之事,可见他对云若定是真心喜爱的。
而云若刻意瞒着,不让自己知晓,直至册封前才消失,想必一来是不想让自己误认她是成全与推却,二来则是想试探卫风对她到底用情几许。这个柳云若,还是那般狡黠聪慧,还是那般了解自己。
唇边笑意更浓,像是初夏的蔷薇花爬满了枝头,开的正艳。
想不到,原本三个人的死结,就这般轻易打开了。而云若她,一定会很幸福,烟落由衷的高兴着。
转眸看向空落落的身侧,风离御,竟是到了现在还没有来,看来他根本就不打算参加柳云若的册封仪式。虽是面上暗沉了几分,心中却是暖暖的,他曾经允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想必他亦是不愿轻易打破誓言。
起身,她踱步至长窗边,殿外秋雨连绵,细细密密斜织着,整个皇宫似笼罩上了一层薄烟,树叶儿绿的发亮,湛青的颜色直逼她的眼。不远处,似有一抹绿色小点,打着一把碧色小伞,朝朝阳殿这边缓缓而来,与殿外清新的绿色融为一处,难分彼此。
走得近了,烟落方才看清楚,竟是青黛。略略勾唇,她心内一凛,神色凝重了几分,看来她等的人,等的事,终于有了消息。
少刻,青黛已是入来,拂去一身沾染上的细密雨珠,顾不得行礼,凑至烟落身边小声道:“娘娘交代奴婢的事,奴婢已是全部办妥。皇上自回宫以来,并无任何反常,奴婢只查到了一件事,便是皇上曾经问过内务府两名执事,还翻阅了先皇的‘敬事录’。不知这里边有何缘故。”
“敬事录”?!烟落缓缓倒吸一口冷气,神色与外边秋雨一般阴郁下来,心中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风离御怎会在回宫之后,突然想起来去翻阅先皇的‘敬事录’呢?这太不寻常了。”敬事录“乃是记载先皇宠幸妃嫔的日志,这其中会有什么问题?会不会与他对自己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有关呢?
重重疑惑如密云一般织上她的心头,顷刻间,秀眉间已是风云略过,变幻无穷。
青黛近前一步,凑至烟落耳边,低声道:“娘娘,还有,你让我送出的信,一去已是近半月。今日奴婢出宫一趟,问得南漠国那边已是来了回复,并且有一件东西要转交娘娘,希望娘娘可以亲自去取。”
烟落脑中想着风离御的事,心思正烦忧,只摆摆手道:“青黛,你再跑一趟便是,本宫想去趟内务府,将事情原委弄清楚。”她轻轻扯动着绣金线袖口,神色又是凛了几分。抬眸间望见青黛面有难色,不由疑问道:“青黛,怎么,有问题么?你不是可以随意出宫的么?有困难么?”
青黛略略颔首,平声道:“娘娘,奴婢虽是掌事宫女,可以随意出入皇宫,只是这若要带物什进宫。娘娘……“她面有难色,垂眉敛眼,继续道:“娘娘,方才经历了宫变,眼下皇宫门禁盘查十分严格。恐怕只有皇后娘娘亲自出入,您的东西才可以免于排查。”
烟落静默半晌,觑一眼殿外阴沉的天,如铅垂云挂满了天边,秋风吹过她的发丝,酥酥地凉。抬头仰望,仿佛自己都染上了暗沉的郁色,她闭一闭眸,想了一想道:“眼下正值午后,本宫先去趟内务府,再去‘客来酒楼’,只是去了那边,要如何联系他们?”
青黛欠身,附于烟落耳边小声言语了几句。
烟落旋即了然颔首,想一想,又吩咐道:“青黛,如果皇上问起来,你就说本宫出宫去寻柳云若了,明白么?”眼下,柳云若的失踪倒是给她留了个出宫的极好借口。
青黛闻言,旋即恭敬道:“娘娘请放心。”
烟落摆摆手,示意青黛先退下,自己则是去内殿更衣,方才她等着给云若觐册封仪式,是以穿了最正式的明黄色凤袍口如今,她要换过一身常服,先去内务府一趟,再行出宫。
只是,烟落的过于匆忙与心思烦忧。忽略了青黛一直安静注视着她的背影,以及眸中那一分闪纵即逝的悲悯与愧疚。
天色愈来愈暗,明明此刻应是下午,可那般的暗沉几乎教人以为是晚上,层层压抑迫上心来。天昏地暗,突然,仿佛有蓝紫色的闪电明亮划过天际,将周围的一切照的森冷可怖。
烟落已是只身来到了宫外,独自走在了晋都的大街之上。神色凝重忧郁,她尽力握稳手中的雨伞,目光所及之处,只见落花一朵一朵,无声无息地在狂风中扫落至地。
方才,她已是去过了内务府,在她的追问之下,内务府的两名执事捧出了风离御曾经翻找过的“敬事录”,缺失的两页上,究竟记载了什么呢?她不得而知,只是联想起了那夜,她瞧见御书房中地上一片焦黑烧过的痕迹,还有那一股淡淡的烟呛味。很显然,风离御是烧了那两页纸,只是,他究竟想掩盖什么呢?
在她的严词逼问之下,内务府的其中一名执事提到,他们当时被风离御遣离御书房,走得远时,似乎听见风离御大声喊了一句,隐约听着像是提到了司凝霜。
司凝霜,这三个字,无一不在烟落的心中深深扎刺着。她长久以来的担忧,如今真的要成为现实了么?风离御为何会在回宫的第一日便翻找先皇的“敬事录”,还撕去烧毁了两页,又在言语之中提到了司凝霜。再是联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和娘亲都远去了凉州。虽是加官进爵,可这其中,又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会不会,是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心,愈来愈乱,她无法理清头绪,心酸窒闷到无以复加,阵阵绞痛,似小蛇一样蜿蜒着爬上来,冰凉滑腻的感觉,令人恶心。
雨越下越大,街上行人寥寥,青石小路被雨水洗得分外明净。大雨织成一张密匝匝的水网,漫天漫地覆盖下来,将整个晋都都笼苹在了水气氤氲之下。一柄小伞,难当风雨,她的儒裙已是溅湿了不少。
无边秋意冰凉若霜,她只觉得自己握住伞柄的手已是凝如玄冰。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风离御会是知晓自己是司凝霜的女儿,才对自己刻意疏远的么?
头昏沉沉的,心中凄凉若下着冰凉的小雨,她无法再继续想下去,脚下步子已是加快,直朝“客来酒楼“而去。
烟落平日常处深闺,甚少去酒楼之地,一路问了三两个人,方才寻至客来酒楼。近至跟前,抬头只见大幅金漆门牌,龙飞凤舞的题字,果然是好气派。再细一瞧对面,竟是绣庄。
竟然是这里!这里便是自己初初与风离御相遇之地。
犹记得那日雪停,她出门为与慕容傲成婚用的鸳鸯枕巾配上绣边,迈出此间绣庄大门之时,狂风吹落了她手中之物,而他正巧自一辆朱漆红轮的奢华马车上下来,一脚便踏在了她的枕巾之上。
那一日,撕毁她的枕巾之后,他便是进了这间酒楼。想不到,这里竟是风离澈的地盘。脑中隐隐想起,风离御似乎说过,那一日他便是来这间酒楼打探慕容傲的消息,慕容傲……
烟落没有闲暇去仔细揣摩,心中唯想着自己的身世,以及风离御是否知晓了自已是司凝霜的女儿。虽是心中亦有着一层狐疑,仿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揣度了。
一脚踏入其间,里面比外边的门头更加奢华。楼上楼下共两层。楼上似是雅间,楼下是大堂,堂中摆上的全是上等的红木桌椅,甚是奢华,酒楼之中已然满座,是人声鼎沸。
一名小二见烟落穿着不凡,极有眼力,忙殷切上前迎接,一壁替烟落取过手中的伞,搁置在一旁的伞架之上,一壁陪笑道:“这位夫人,您是自己用膳呢?还是已经有预定之位?”
烟落微微一笑,扬声道:“我是来寻你们掌柜的。”
小二将热毛巾往身后一搭,遥遥一指,指向不远处的柜台,躬身道:“夫人这边请。”
烟落跟随着小二,徐徐来至柜台前,只见一名长者正凝身立于柜台之后,轮廓深刻,胡子已是半白,略带着沧桑与皱纹的手正在忙碌地打着算盘。见有人前来,他忙停下手中的帐,瞧向烟落,客气问道:“夫人,不知有何需要?”他腰微微屈着,颧骨高高突起,眼里有着一道谄笑的光彩。
烟落眸光转一转,素白纤手搁置在了黑檀木拒台之上,屈起两指轻轻扣着台面,一脸闲雅之状,曼声道:“家父极好饮酒,掌拒的可有七年陈的杏花酒,我想取上两坛回去孝敬他老人家。”
掌柜闻言,苍老的手微微一颤,旋即掩去情绪,老辣笑道:“夫人一听便是外行了,小店逢双才取酒,没有七年陈的,只有八年陈的。夫人要不要?”
烟落轻轻抬手,掩袖一笑,摆手道:“自然是要的,便有劳掌柜了。”
掌柜的忙自柜后出来,单手引了烟落,恭敬道:“还请夫人随我去后堂亲取。”说罢,已是躬身走在了前头。烟落忙跟在他的身后,她便是按着青黛告诉她的暗语,如今已是对上。
廊转几回,风声似乎大了些,乌云蔽了日色,掌拒的已是掌上一柄烛火在手中,昏黄的火光,微弱的跳动着,点点如幽幽鬼火,没来由的教人心中一阵惧怕。
风卷雨丝过,屋檐下雨滴如织。
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他们来到了酒楼之后的一处小屋,老旧的木门之上横着一柄生锈的铜锁,正无力的耷拉着脑袋。掌拒的上前将锁打开,径自引了烛火先行进入。
在跨过那一道门槛之时,烟落有着片刻的迟疑。敛了敛神,她仍是一步跨入,屋外凉风习习,屋内确是异常闷热,这里看起来像是个酒窖,陈年的酒香飘飘而来,几乎能将人熏醉。
烟落撩一撩自己如缎的长发,直截了当问道:“掌柜的,还请将东西交给我罢。”
掌柜的轻笑了一声,拿笑声在窄小闷热的屋中四处回荡着,听起来有几分森森恐怖。他自酒窖的稻草堆中摸出一封黄色信笺,交至烟落手中,斜眼觑了她一眼,尖声怪气道:“夫人,请看。”
烟落一壁接过,屋外的天,又黑了几分,她将手中的信笺打开,接着烛火的光芒,她在瞧清楚信笺之上的字迹时,双眸陡然睁圆,仿若在暗夜之中陡然点亮的星辰,不可置信地望向掌柜的。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