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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宣妃明莼便是那个人。
因此,皇帝原因不明地痛责一向最是受宠的宣妃,并将她从圆明园中赶回紫禁城,不愿再见到她。
这是朝中宫中最新的流言,几乎人人皆知。不知多少人等着近些年最是受宠的宫妃失势遭弃,要是自身再能从她留下的权力蛋糕里分得一块那就更好了。
明家之前不过是卑微白身,窜起得实在太快了,没有根基。依附宣妃而得到权势的朋党开始惶惶不安。
宣妃回宫后,朕开始频繁召其他嫔妃侍驾,关于宣妃的各种背后中伤也听了不少。大臣宫妃见朕愁绪满怀,总以为是因为明莼或者胤祥的缘故。但事实上,朕被另一件事深深困扰着。
这件事,才是动摇江山、倾覆天地的大事。
立储之事。
弘晖竟然要回到宫中,恢复身份。朕当然为此而感到匪夷所思,但在匪夷所思之外,就是苦恼和不安。弘晖是朕的长子,也是朕的嫡子,如果他回来,就会对弘历的地位产生致命的威胁。
或许,康熙末年在朕和朕的兄弟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会又一次在京城重演。
这个猜想,让朕忧闷而恐惧,但在恐惧之外,又还有一丝期待。
汗阿玛晚年为萧墙之乱而历经痛苦,最最无奈绝望的时候,他甚至说,或许朕死之后会如同梁武帝一样,朕还没冷透,你们兄弟就在朕横放着的尸体面前束甲相争吧?人生至此,又有何乐趣呢?
他语气并不激烈,却让我全身战栗。
一直以来,朕最害怕的就是此事,所以早早确立了弘历的隐形太子地位。
然而,十三弟的葬礼过后,朕忽然深切地意识到——。
朕也是个老人了。
或许,在某一天就会像十三弟一样,病倒,死去。
我还不能放心把偌大江山交给弘历。如果有一个人,来和他竞争,让他成长,是不是他会更有才具和气量?这让朕对弘晖回归之事,担忧之外又残留了一丝期待。
风波将起,明莼不能再牵涉其中。之前她和弘历的诸多过节,朕都可以当做打闹一般的小事,毕竟,阿莼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动摇弘历的地位,不过是给他的成长过程增添一些波折。
但如今不一样了,朕不能容许除了弘晖和弘历之外的三方势力参与这场角逐。
明莼的政治生涯即将结束了,但朕并不真的打算彻底冷落她——或许,等到依附于她的势力渐渐沉寂,朕会恢复她的恩宠。想起之前对她的种种许诺,朕也不免觉得愧疚。
但人生的权衡与无奈,即使帝王也无法幸免。
阿莼被遣送回宫后,到七月的时候,为了处理西藏诸多事宜,朕又一次回到宫中,那正是最炎热的时候,皇宫里大片金红色几乎能晃花人眼,比起圆明园内更要热上好几分,就连知了的叫声也有气无力。
武英殿在紫禁城偏西的地方,地处荒僻,四周植被较多,屋宇高大,殿内阴凉,朕无意间在火焦火燎的午后走到此地,便入内暂歇。
无意中看到明莼。
她穿着一身浅白色的旗装,黑鸦鸦的发间毫无装饰,只插了一只绿莹莹的玉簪。由于发丝太滑的缘故,那玉簪颤微微的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跌落在地上,瞧久了就想上前去扶一把。
已月余未见,她瘦了许多,仰头看着墙壁上悬挂的唐卡,纯洁又虔诚的少女气质足以动人。
她正看的是西藏活佛进上的一副《六道轮回图》。唐卡是藏传佛教的珍宝,这幅布达拉宫进上的唐卡与其他俗物更是不同,在名贵的细布上用繁复的手法反复刺绣贴花而成,图上点缀的珠宝不计其数。
整幅唐卡色泽艳丽,形象生动,正是藏地贵族财富的象征,然而其刻画的内容却十分可怖,图中两道巨大的六趣轮,象征三界六道中生死运转的车轮。轮外诸天神佛菩萨面带讽笑,轮内天、人、阿修罗、畜生、恶鬼、地狱六道轮回,各不相同,诸景形态可怖。
轮回不断,众生皆苦。
外面是刺目到让人眼前发白的阳光,室内却是一片昏暗,只有在唐卡的下方,才会有几盏烛光。
一片黑暗之中,妖魔呼之欲出,明莼静静仰着头,像是我曾见过的,基督教图画中的圣女。
不避不惧,无垢无邪。
我走过去,用声音打破了这一片黑水一般的宁谧:“……在看什么?”。
她的双目沉迷在那副唐卡上,很久才用游丝一般细微的声音说:“我在看……轮回之轮。”
轮回之轮,一切众生都无法逃脱的因果之轮,哪怕是天道中人,也在业力铸成的轮回之中周而复始,不得解脱。人间众生,更是不断轮转,永受折磨。
她转回目光,看到了我。也许是心思还沉湎于佛家学说的缘故,她面上一片安然,没有惊讶,也没有恭敬,有的只是沉寂而柔和的笑容。
我停了一下,说:“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名字。”寻常妇人去寺庙礼拜,很少会注意到这个象征轮回的、在诸多图画中出现的圆。
明莼素白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圆的形状:“……我很喜欢它。”。
我不明所以,但我们很快离开了这个陈列唐卡的所在。我能感觉到她心中那个巨大的秘密,但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她像是一个谜团。
出了宫殿之后她就给太阳烤的气喘吁吁,我想起来皇宫之中有多么热,于是又把她带回了圆明园。然而回到圆明园后,我实在不能控制住对她视而不见。
随着宣妃的重新得宠,宣妃一党的势力在朝中重新抬头,她也不可避免地会接触朝政。我无可奈何地发现,这世界上真有避免不了的诱惑。
明莼就是。
她不是倾城倾国的妖姬,我却有点离不开她。
放在几年前,我也绝想不到我会有这一天。理智竟然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行为。几个月后,朕处死了李卫进上的道士,就是他在朕面前数说宣妃命格不祥。然而此时已经没有人把目光放在这一事件上面了,人人都被嫡皇子弘晖归来的巨大炸弹炸得魂飞魄散。
皇后、熹妃、果亲王、礼亲王、宗室诸卿、朝中大臣……受到威胁的惶惶不安,有所希冀的辗转反侧,就连朕身边的内监宫女也神态不一,唯一若无其事的只有明莼。
确实,她与此事原本毫无牵涉。一旦朕死去,她美好的人生也将化为死木缟灰,新帝、新世界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不得不承认,朕在怜惜她的同时,心中竟有些难言的欣喜。就像一株具有稀世之姿的白梅,朕亲手培育而成,从此一生一世,它所有美好的姿态都独为朕一人所有,再没有人能够欣赏或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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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月江潮久不平,何为驱扇画流萤。
我来即是弄潮者,几个中年不靡声!。
狼毫笔在宣纸上划下遒劲的笔锋,弘晖站在一旁瞧着,双目闪闪发亮。我将笔掷了,把墨迹吹干后递与他:“——这次出军塞外,可有把握?”。
弘晖恭敬地双手接过,笑道:“父皇只管放心,儿子此去,必安西北之事,令父皇高枕无忧。”
少年意气啊!。
我看着他,这是朕的长子,也是朕最为得意的成就,他允文允武,年少英锐。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这个暮气沉沉的王朝未来的希望。
是的,一个年轻的帝王是有很多优势的。他与弘历无论哪个继位,都拥有着蓬勃的青春和年少的热情,不像朕,登上皇位已是暮年。
暮气沉沉。无论是我,还是我所统治的朝代,都是如此的压抑沉重,总像在隐忍,在付出,却感受不到成功的幸福和快慰。
弘晖仔仔细细观赏着这幅朕的这幅手迹,含笑说:“儿子回府就命人把它挂到书房去。”
我心情好了些,拍了拍他的肩膀:“先不说这些,上次又有人在朕耳边提,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你府里也该有个人主事了。”。
弘晖皱眉道:“皇祖母孝期未过,儿子实在没想过这些……况且霍嫖姚曾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儿子虽不敢比其志,也有此心。”。
我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有些实心眼儿,霍去病毕竟是将军,他一人不成家也误不了国,你和他不同。况且弘历都已经抱上儿子了,你也不好太落在他后面的。”。
雍正六年,弘历的长子永璜降生,这孩子生母卑微,出身不显,并不太受宠。此后便是太后大丧,举国哀悼,弘历至今也只有这一个儿子,长子非嫡子,又已经这般大了,想着朕心里也是不悦。
但朕说这段话是有深意的,无非是告诉弘晖——你和霍去病不一样,你是否有子嗣,会关乎帝国日后的继承人,弘历已经有儿子了,弘晖无疑是落在了他后面。
弘晖蓦然抬头,双目中划过一丝光芒,看得我心里也是一悸。这孩子要真像弘历那般风流,不知要惹多少桃花债。他坦然笑道:“父皇不必为儿子担忧,我只想着为大清国多做些实事,从来不曾考虑过这些事情。弘历他们已有了子嗣,这是儿子羡慕不来的,也从不曾羡慕,到底人能做好生前事已是难得,又何必多想身后事?”。
他的想法竟和当年的雍亲王一模一样,着实是我的亲子,诚孝实干,我满意极了,但面上还是训斥了他几句。事后朕高兴不已,向阿莼透露了几句,她笑得眼角弯起,和朕一起为大清国后继有人而感到开心。
在三军誓师的时候朕兴致高昂,亲自登场誓词,鼓励三军将士扫平准噶尔,弘晖身着甲胄,跪地发誓不负君王所托,像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大风卷过,战袍飞扬,不仅是三军将士,就连朕也有一种预感似的自信——。
此战必胜。
回宫后朕召允禵来说话,他一面恭喜朕,一面总说些含酸带味的怪话:“皇兄对大阿哥果真信任,不过他从未出征,初次率军便得了‘大将军王’这样的封号,也不怕打了败仗无颜面对天下人么?”。
朕心情好得很,压根不在乎他说的这些诅咒之语,屈尊反驳他:“当年汗阿玛不也封你为大将军王,何曾担忧过你兵败不得见人?你莫不是如今廉颇老矣,便嫉妒起年轻人了吧?”
允禵大是不服气,但他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嘟囔:“我可是弓马娴熟,那小子拿什么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