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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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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消息下来了,“赴黑”的50多人分成两个“知青排”,去两个生产队。插队的地点是:黑龙江省爱辉县江边一个大队的第一、第二生产队。

这是意料之中的:一个边境得不能再边境的地方。

但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是,学校工宣队队长找我谈话,要我做第一生产队的“知青排长”。

我说这不行,理由是我报名晚对同学不熟。

队长坚持要我做,理由是我比较成熟。

成熟?就因为我对孤独的无所谓和对冷淡的平和吗?

其实,我之所以无所谓与平和,是因为我对自己与这支队伍是否能够融合的失望,而把自己定位成一个独行者,决定只求洁身自好;是因为我对“一片红”的无奈,而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旁观者,决定用笔记录下乡的农村生活。

可是,我无法向人解释不做“知青排长”的真正理由。

我拿到了第一生产队的知青名单。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名单上的绝大部分同学都像我一样,是后来杂七杂八报名的。

这是一支名符其实的“杂牌军”。

甚至有几个“赴黑战斗队”的同学,因分配到这支“杂牌军”,痛苦得哭了。

  
 3、车站送行 '本章字数:910 最新更新时间:20121210 01:00:26。0'
3、车站送行

人们常说:离别最愁。

但1970年4月4日中午,上海彭浦火车站,却是一个渲泻不同情绪的大拼盆。

有的举着标语高呼口号,因踏上“北大荒列车”而满脸亢奋;

有的依着父母哭哭啼啼,因离别亲人而两颊沾泪。

我站在那里,不知怎么想起了一首儿歌:“我有一个理想,一个美好的理想,等我长大了,要把农民当,要把农民当。”

我们这代人是唱着这首歌读完小学的,然后碰到了“文化大革命”,稀里糊涂就近上中学,也没读什么书,却被命名为“知识青年”。

彭浦火车站,原是货运车站,因上海这两年要送到外地的学生实在太多,就临时辟成知青下乡专用车站。

离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人声鼎沸。

父亲却平静地站在我身边,轻轻地说:“我们家来自于农民,现在又回归农民了。”

我没听懂父亲这句话的意思,只是隐隐感到父亲心中别样的滋味。

但这句话一下子将我和农民拉上了某种血缘关系,尽管要去的是黑龙江那个边境得不能再边境的地方,但不就是些种庄稼、养猪羊的农活吗?我祖上本来就是农民呀。

想到此,我心中坦然,既没有战天斗地的万丈豪情,也没有离乡背井的伤感悲愁。

只是心头有一种难过:再也不能在深夜陪着父母,替他们抄写应付造反派所要的“检查”了。

一声铃响,这列加长的火车,满载着一千多名69届初中生启动了。

送行的亲人发疯似地追赶缓缓启动的火车。哭声,压抑着;泪水,却无法止住。

前来送行的老师叫起了口号:到农村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并手挥红宝书向昔日的学生晃动。这是当时最流行的做法,然而毕竟遮不住车站上伤感的气氛。

火车毫不留情地把悲伤的人群抛在身后,车厢里一片寂静。

春芳满脸泪水地呆坐着。她是家中的老大,想起再也不能照顾病中的父亲和帮助操劳的母亲,心里十分难受。

对面坐着的云龙冲她嚷道:“哭鼻子啦,下一站下车找你的妈去吧!”

春芳没理他。

坐在一旁的国明觉得有点尴尬,尽管刚才也湿了眼眶,却强打着精神说:“我们应该高兴!我们终于乘上了去祖国边境的列车!”

满车厢为他响起了掌声。

国明,是70届学生,看到69届上山下乡那么热闹,一时高兴,也报了名。老师正为如何动员学生“一片红”下乡而犯愁,于是极力鼓励他,而主管上级竟然就真的批准了他,还但任了副排长。

火车驶出市区,刚刚还好好的天,阴了下来。

  
 4、车厢混战 '本章字数:866 最新更新时间:20121210 22:12:22。0'
4、车厢混战

夜幕降临,火车跨过了长江。

单调的车轮声里,高朗响起了口琴,一曲《天鹅舞》插曲,轻柔悠扬。

高朗的口琴吹得像模像样。他这次报名到黑龙江,是因为觉得听够了父母对他的唠叨,想走得越远越好。

“歪风邪气!”国明反感地瞥了高朗一眼。

高朗嘿嘿笑着放下口琴。

云龙这时点了一枝烟。

“禁止抽烟!反对流氓习气!”国明站起来,手指着这团袅袅升起的烟雾大声叫着。

随着一声“管你屁事!”只见国明叫了一声“唷!”额头上已肿起一个包。这是肖民从另一个角落用弹弓射来的糖块。

肖民矮小肥胖,与云龙来自一条弄堂,从小玩在一起,看到国明指责云龙,就偷袭了一下。

“揍那个拿弹弓的小子,上!”呼啦啦站起一排人,但他们没看见到底是谁在打弹弓,只是把小桌上的茶水、糖果、水果。。。。。都当成武器扔出去就行,被扔到的,又反击回来,一片混战。

混乱中,有人上前试图夺下云龙手上的烟。

云龙“霍”的一下拔出一把匕首,“来吧,谁敢上,老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都给我住手!”车厢头上大步走来一个带红臂章的工宣队老头。他的任务是安全地把这些知青送到黑龙江。

他上前对着云龙:“交出刀子,带这个干什么?”

“到原始森林打猎去。”

“你想打猎?趁早打消这念头,当心野兽吃掉你!”

他早就火眼金睛,盯住了肖民,朝他伸出手:“交出弹弓,带这个干什么?”

“打野鸭呀!听说那儿野鸭多得来,自己飞到饭锅里。”

“噢──”一片笑声。

老头也笑了:“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们,去北大荒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不是去玩。要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自己,不准抽烟,不准打架不能学坏。”

他打了一个哈欠,想想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就最后宣布:“路上要四天四夜,今天是第一夜,好好休息吧。”

我看着这一场混战,没有吭声,也不想吭声。

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将经历的决不会是仅仅这样的一次混战。。

第二天、第三天,火车越过黄河,掠过泰山,穿过山海关,一直向北。

这些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从来没见过北方的景色。

他们暂时忘却了第一夜发生的混战,贪婪地看着窗外移动的一切,光秃的石山、黄色的大地、平顶的土房……

他们所要去的目的地:黑龙江边的爱辉,也是这样的吗?

  
 5、照明弹 '本章字数:892 最新更新时间:20121211 09:56:08。0'
5、照明弹

出了关外,裸露的黄土有了零星的残雪,再向北,变成了茫茫的雪地。

4月7日上午10点,火车到了北边铁路的尽头──北安镇。

在铁路路基旁,我捧起一把白雪,那雪干干的如粉一般。我忍不住把它们放进了嘴里,在火车上三天多,水不够用,太口渴了。

冰凉的,有些煤烟味。

我们换乘汽车驶入小兴安岭。

小兴安岭以及它的北面呈西伯利亚地貌,起伏连绵的山坡上,一望无际的白桦林,厚厚的积雪在灿烂的阳光下格外刺眼,引起大家阵阵惊叹。

汽车翻山越岭,一路上剧烈地颠波,坐在后排座上的云龙人比较高,一不小心,头把汽车的顶蓬撞了一个洞。要不是戴着羊皮帽,也许要闹个脑震荡。

八个多小时后,车停了,车窗外漆黑一团。

突然,远远地望见晃动的火把,传来了热闹的锣鼓声,老乡踩着雪道前来迎接我们。

目的地──爱珲到了。

老乡和知青相拥在一起。

谁知,“啾”的一声尖叫,一个亮点升向高空。

知青问:“放焰火了?”

老乡说:“鬼哪!我们在这儿深夜敲锣打鼓,把老毛子闹懵了,放照明弹想看个究竟呢!”

照明弹缓缓降落,如同白昼。

我看见了爱珲古城,看见了冰封的黑龙江,看见了两岸对峙的岗哨。

苏军岗楼上的士兵也一定看清了,又一批身穿统一绿色“知青装”的年轻人,来到了剑拔弩张的中苏边境线上。

我们的知青点,是一个破败的清真寺。

三幢房子围起一个小院,院中央有几棵高大的落叶松和杨树。北面正房的外窗和门檐上雕着花纹,廊柱上的油漆已经斑驳,那是女知青的宿舍;南面偏房很简陋,但也是青砖铁瓦,是男知青的宿舍;东面靠江的房子不大,是我们的食堂。

从食堂的窗口望出去,是宽约五六百米的黑龙江,对岸苏军的岗楼有月光下历历在目。

一年之前,上海已经有25名知青插队在这里。

他们后来被称为老知青;而我们这批来的27名知青,后来则被称为新知青。

老知青对新知青的到来显得兴高采烈,早就烧好了香喷喷的大米饭和豆腐汤。

“东北的大米饭真好吃!”对一直在大城市里吃陈粮的年轻人来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粒粒晶莹通透的米饭。

“还有这豆腐,香!”东北大豆磨出来的豆腐,的确结实又新鲜。

肖明三口两口吃完,端碗想再添。

做食堂的老知青昊宇笑笑说:“没了,就这些,专门给你们准备的,我们老知青都没份的。”

  
 6、被批的知青 '本章字数:965 最新更新时间:20121212 14:02:24。0'
6、被批的知青

新知青刚到,办了一周学习班。

让我们感到震惊的是,开了一个批判会,批判的对象是其他两个生产队的老知青。

1969年3月,迎着中苏两国在珍宝岛的战火,以68届初中生为主的老知青来到边境插队。一年过去,他们都经历了些什么呢?我们不得而知。

大队党支部书记郭木森在批判会开始前说:老知青绝大部分都是好的,但也有害群之马,就是这两个,他们偷鸡摸狗,还不服管教,情绪对立。

批判会上列举了他们的种种言论:

谩骂贫下中农和生产队干部是“土八路、狗队长”;

说“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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