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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随即挂了电话,韶华觉得这大约可以在小犹太那里记上大功一件,心情总算阴到多云。下午便吹着口哨独自踱到小区管事那里登记订牛奶,跟着每天便趁喝奶的空档给小犹太讲故事。
继《侬本多情》一事之后,韶公子吸收经验,重新设定了故事范围,好像《茶花女》《雷雨》之类情感纠葛复杂的,有悲剧倾向的一概从候选名单里删除,只余几个颇具黑色幽默的故事,譬如:《木偶奇遇记》里一撒谎鼻子就变长的匹诺曹,《唐吉珂德》里的疯癫骑士,还有根据传说中的大吸血鬼德古拉伯爵改编的《怪鸭历险记》。
离离听完,敷衍似的堆了几个笑脸,算是给了他一个安慰奖。直到之后的一个清晨,离离开门从外头的报筒里取来当日的《申报》,两人围在桌子前吃早餐,突然就见她捂住嘴,跟着猛低下头。
韶华以为她尚未痊愈,关切地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反胃啊?”跟着打量桌子上的饭食,大惑不解。
清粥小菜,多为流质,不至于吧…
谁知离离实在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用手捂住脸。
韶华不明所以然,但见她手边摊开了《申报》的副刊,便拿起来抖开一看。封面上加粗的几个黑体大字,正副标题夺人眼球,正是:
韶公子情陷金香玉!
——海上浪荡奇男子与美艳侠/妓不为人知的风月秘辛
“Shit!”韶华脱口而出,大手猛拍桌案。“误交损友啊!”
离离用手指着他,似嗔似笑。“你骂脏话。”
韶华咬牙切齿,一目十行的在浏览剧情。
“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他气地直嚷嚷,但转头见离离咯咯直笑的样子,是真心在笑,开心的笑,仿佛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自己的满腹怨气骤然消失了一半,跟着只好耸了耸肩自认倒霉。“算了,让他写吧。”
离离从他手里抢过报纸,一边吃一边看,还时不时地发问,向他求证。“唔,这上头还有你的心理描写,说你初见她时一个劲在心里赞道‘芙蓉面,冰雪肌’……”
韶华起身续了杯咖啡,不屑道。“算了吧,我看她着实马马虎虎。”
“唔,还有这里。”离离指着文章中的某一行,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歪着脑袋,连起上下文来看,仍旧不明所以然。“什么叫‘一条猛龙入溪涧,横冲直撞不得闲,美人吟哦蔷薇野露,我见犹怜。”
韶华怔住,手跟着剧烈抖动,咖啡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全泼在自己的衬衣上。转眼间,一个箭步冲到离离身边夺过报纸,“吴绪方这!个!道!德!败!坏!的!东!西!!!”
离离从未见过韶华反应如此强烈,当下便对那句话更好奇了,随即在心里又默默念了三遍。猛龙入溪,蔷薇野露…额…
念着念着,整张脸霎时就红了。
韶华大喊着,“不许笑!”
“噗!”离离赶忙用手捂住嘴,“唔唔唔…”肩头不停上下起伏着,忍得很是辛苦。
“不许笑我跟你说,我和她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干!!!”
离离摇头,嘴上松开两根手指。“我不信。唔,那最少你也摸了。”
“胡说!”韶华双目圆睁,“是我被摸!!!我被摸!”
“哈哈哈——!”她终于忍不住了。
韶华一手指着她,“还笑!”作状就要去捉她,“让我逮住你就死定了!”
离离丢下吃到一半的粥,撒腿就跑,跟着两人便绕着吃饭的小桌子一圈一圈,始终保持面对面的姿势。
韶华试图引开她的注意力,说道:“我们这叫老鹰捉小鸡,我是老鹰你是小鸡。”
离离回嘴,“你才小鸡!”
韶华冷哼一声,手指着离离的胸口。“我这么雄壮威武,你看看你,到现在还没发育,不是小鸡是什么?”
“屁!”离离抓起报纸朝韶华头上丢去,“鸡胸脯肉最嫩了懂不懂啊?!”
说完这话,两人均是一愣,全都不约而同地想到别有深意的地方去。
“咳!”韶华清咳一声含笑蹲下身去将报纸捡了起来,预备转换话题。
“咦?”他指着海上闻人这一栏说道,“昨天黄楚九大礼,有人刻意闹场。”
离离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探头张望,小心翼翼的,生怕敌人来一招虚晃的出其不意,再三确定韶华正专心致志的看这条新闻后,才慢慢走到他身边。
只见报上登了一张韶觉年和老顾并排而坐的大特写,两人脸上皆有厚重的怒气。文字记述却很简略,大意是说一代大亨离世,排场相当壮观,花圈都能将跑马厅给塞爆了。不过在万国公墓下葬后,却另有一个神秘人打着顾韶二人的名义送来一块匾额,上头题了四个字:药石无灵。
这对黄老板的生平可以说是莫大的讽刺。
葬礼最后便是在一种极度诡异的氛围中结束。
离离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这条新闻相当感兴趣,拿着报纸凑近了横看竖看,没留神老鹰的利爪正在向小鸡仔靠近,跟着一把被逮住。
“哈!”韶华洋洋得意,只不过还没得意够两秒钟,离离已抢先从他手臂下的空档钻出去,撒腿就往阳台跑去。
韶华在后头追,两人将地板踩得砰砰作响,眼看离离就要抵达目的地,却在关玻璃门的同时,被他大手一把从后头勾住脖子,抵在了阳台的栏杆边上。
“哼!想跑!”他俯身将她圈住,下巴刚好靠在她肩头。
清晨时刻,没有市井喧嚣,惟有三两只麻雀在不远处叽喳,微风里潜藏着丝屡桂香。颇有几分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感觉。从他们这个角度望出去,可见天井里的夹竹桃迎着旭日,粉色花蕊,略带薄艳。像极了她颊上升起的雾色柔红,淡淡的,透明的。韶华情不自禁微微侧过脸看她,离离亦在同一时间转过头来,两人的唇就这样刚刚好擦过——
第23章 生计
一瞬即逝的感觉,轻轻软软,像落叶飘到心湖上,涟漪若有似无。韶华将这心底深处泛起的异样解释为‘尴尬’。近来他与她总时不时就会尴尬,但又不知如何化解这尴尬。他觉得自己既没有生病,不能喊一句‘啊!我晕了!’,然后逃走。只好等着离离来说这话。
哪晓得她竟没有,墨色瞳孔定定望着他,眼角眉梢的风情是内敛的,尚未开化的。二话不说,用尽吃奶的力气踮起脚来对准他额头撞去。‘砰——’的一声,将他撞退开数步。
“嗷——!”韶华捂住脑门,痛得龇牙咧嘴。“嘶…你!”
“你不会轻点儿啊!”他边说边刻意朝屋内走去,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使劲揉着额头。等了半晌还不见离离过来,又觉得空廖,便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冲她喊道。“小犹太,过来。”
离离捂住自己的额头慢慢向他走去,唯恐某些人恶意报复。只不过才在他旁边的位置坐定,韶华便抬手轻轻刮了她鼻梁,离离又用手捂住鼻子,于是一张脸只剩下眼睛和嘴巴。
韶华又勾起食指想去刮她嘴巴,手伸到一半,想到刚才的事心里打退堂鼓,始终觉得不妥,只好作罢。旋即清了清喉咙,正色道。“跟你说正经事。”
“嗯。”她点头应到,乖巧得当。
“前两天的事一闹,你只考了两场,还有一场缺考,这是个麻烦。我想过了,陆茵梦和唐凝都是中西的校友,让她们替你出一封推荐信,问题不会太大。”
离离凝眉想了想,轻轻摇头。“我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就不要去中西了,算了吧。”
“为什么?”韶华脱口而出,又立刻猜到缘由,柔声安抚她。“没事的,担心钱吗?”
离离抿着嘴不说话,沉默半晌才再度开口。“其实静安寺这里的中学就可以了。”
韶华笑着揉了揉她脑袋,他想让她学着开口要求,而不是故作坚强。“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人去打离婚官司。”
“啊?”离离颇为诧异。她不是没设想过之后日子要怎么过,不过真有他说的这么容易吗?
韶华斜了她一眼佯怒道,“什么意思嘛!看不起我啊!”
离离急忙摆手,“当然不是。只不过…”她身体不自觉向他前倾,试探地问。“打官司好像不容易哎?!”
韶华点头称是,向她解释道:“是不容易,尤其现在局势这样紊乱,不过愈是乱愈是容易钻空子,输赢就全凭一张嘴了。要是再加上点运气,一套流程走下来也没有想得那么复杂。”
他侃侃而谈,她洗耳恭听,两人不由自主越坐越近。“其实呢,辛亥以前但凡遇到诉讼刑罚事件,第一级总是知县官,然后才是知府,再往上是按察司和刑部。但以前的读书人考取功名,当了官,并无所谓的律师制度,自然也不是所有的官儿都通晓律法,从而衍生出辅助之职,就譬如县衙里的幕僚。其中佐理县官法律事宜的人,被称作为刑名师爷。”
“然而辛亥以后呢,标榜司法独立,县官不理词讼,师爷退治,律师便取而代之了。且上海这地方,因利乘便,凡事得风气之先,如今又是外国租借地,内地那些稍有身家的人都向租界跑,本来已是五方杂处,现在加上富商大贾,巨室豪门,就好像一锅乱炖的杂烩,最适浑水摸鱼。你看前些天盛家的遗产纠纷,每一房的子女都请一个律师,出律师信要给钱,见个面谈话要付咨询费……”
离离听他话音,大致已猜到趋向,顿时目露精光,看韶华的眼神就像发现了聚宝盆。
韶华见她那贪财的模样,笑着轻拍她脸颊。“喂,醒醒,别做梦了。”
离离吞了吞口水,又听他十分中肯的向她分析自身情况。“我呢,是圣约翰出来的,不是复旦公学的,再说也没出过洋。与蔡天龙这样的大律师比,只能算是二等的。所以这些复杂的遗产案子轮不到我来办。”
离离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失望,“嗯,那你为什么没去留洋?”
这些年国内最时兴的就是出洋,好像内地的文凭多不值钱,非要弄个爱丁堡,嘉道里什么什么的前缀,那才是洪炉火炼过的真金,也不管这真金是不是从哪个非洲土坑里刨出来的。正应了那句骂人的话,Holy Shit!连外国的便便都是神圣的!
照理说,韶觉年这样的立身,就算儿子把欧洲美洲大洋洲都玩遍了,对他们家也不过是九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