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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百姓夹道欢呼,盼望了一年多,唐军终于打回来了,只是在欢呼的同时他们并不知道,一场无厘头的灾难在毫无察觉中与他们擦肩而过,这一切还得感谢“仁慈”的广平王李俶。
可怜,可叹,可悲!
父慈子孝
长安收复的捷报传到凤翔郡,李亨激动地流下了热泪。长安,我想死你了!激动之余,李亨给远在蜀郡的父亲写了一道奏章,奏报长安收复的消息,同时请李隆基择日重返长安。这时,随军东征的李泌返回凤翔。李亨对李泌说:“朕已经上奏章请太上皇重返长安,而朕自回东宫继续当太子!”李泌顿时紧张地问道:“奏章还能追回来吗?”李亨回应说:“已经走很远了!”李泌说道:“这样一来,太上皇不会回来了!”李亨大吃一惊,为什么?李泌说:“这一切都是理论和现实的偏差造成的,陛下那么说,太上皇怎么会信呢?”李亨追问:“那怎么办?”李泌说:“如今之计,只好以群臣的名义再给太上皇上一道奏章,奏章上详细说明当初马嵬坡如何挽留太子,灵武郡如何劝太子登基,如今长安收复,陛下思念太上皇,因此请太上皇尽快回到长安,以成全陛下的孝心,这么写,就可以了!”
李亨一听,有道理,马上命李泌草拟奏章。
看着拟好的奏章,李亨阅览了起来,一边看,一边流下了眼泪:“朕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将权力交还太上皇。今天听先生如此一说,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假话说多了,自己都以为是真话。过了一段时间,李亨派往蜀郡的第一个宦官回来了,宦官带回了李隆基的诏书。诏书写道:请把剑南道划给我吧,让我自己照顾自己,不必再回长安了。真让李泌说中了。
接到诏书,李亨茶饭不思,不知如何是好。
几天后,第二个呈递群臣奏章的宦官回来了,他给李亨描述了事情的经过:
太上皇刚接到陛下自请回到东宫的奏章时,彷徨不安,连饭都吃不下,根本不想回来了;等看完我送去的群臣奏章时,太上皇终于转忧为喜,命令奏乐摆宴,而且还定下了归期。
一切都在李泌的预料之中。
在这里,我还是那句话:
亲情,在皇帝家中,始终是奢侈品。
李隆基、李亨父子之所以有这样的一出,是因为他们表面父慈子孝,实际却父子相疑。
李亨的第一份奏疏,写得冠冕堂皇,但李隆基却读出了其中的寒意,试想,李亨已经羽翼丰满,而且又收复长安,此时的他自称愿意重新回东宫当太子,李隆基会信吗?
如果信了,他就不是李隆基了。
群臣的第二份奏疏,其实是李亨奏疏的补丁,所起的作用也不过是皇帝的新衣,不过第二封奏疏抓住了一个要点:孝道,这是李隆基、李亨父子共同的软肋。点到这个软肋,李隆基便不得不归了,如果他滞留蜀地不归,那么将置李亨于“不孝”的境地,他们爷俩苦心经营多年的“父慈子孝”便破产了。
因此,当第二封奏疏抵达蜀郡时,李隆基“笑逐颜开”,决定回来。
虽然他已不再是皇帝,但他还是太上皇,他需要把自己的角色继续演下去,直到谢幕的那一天。
洛阳光复
长安惨败后,叛军集合残兵退守陕郡(河南三门峡),在陕郡构筑起一条防线。
大燕皇帝安庆绪得知消息后,拿出自己全部的家当,把洛阳城所有兵马都交给了“兄长”严庄。严庄便带着这些人马挺进陕郡,与长安退下来的败兵合兵一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经过这番拼凑,陕郡防线又集合了十五万兵马,与唐军号称的二十万兵马不相上下。公元七五七年十月十五日,广平王李俶率领东征大军抵达曲沃(河南三门峡西南曲沃镇)。与此同时,回纥亲王命令麾下几名将军引着回纥骑兵前往崤山一带寻找有利地形埋伏,最后回纥骑兵选择岭北扎营,他们将充当一支至关重要的奇兵。回纥骑兵埋伏停当,郭子仪大军与叛军在新店(河南三门峡西南)遭遇上了。叛军大营依山而建,占据有利地形,主动出击的郭子仪采用最难受的仰攻姿势进攻,进攻非常吃力。眼看郭子仪进攻乏力,叛军开始反攻,把已经上山的唐军驱逐下山,唐军顿时又有些乱了。正在这紧急关头,奇兵如约而至。回纥骑兵从崤山绕到了叛军背后,奔腾的战马踏起了滚滚黄尘,借着黄尘的掩护,回纥骑兵向叛军放起了冷箭。刚放出十几箭,意外发生了。叛军士兵惊慌失措,你看我,我看你,然后惊恐地喊道:“回纥兵来了!”瞬间,十五万大军崩溃。行军打仗,拼的不是人数,而是胆气,如果一方已经吓破了胆,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如同一只狮子对阵一群绵羊,一百只绵羊是输,一万只绵羊同样是输。叛军已经在长安吃过回纥兵的亏,被回纥兵吓破了胆,现在再次看到回纥兵,胆,彻底没了。郭子仪大军与回纥骑兵前后夹击,十五万叛军分崩离析,陕郡防线顷刻瓦解。这时,安庆绪的“兄长”严庄一路狂奔,逃回了洛阳,把这个恐怖的消息报告给了大燕皇帝安庆绪。十月十六日夜,安庆绪率领文武百官逃出洛阳,临走时将捕获的唐朝将领哥舒翰、程千里全部杀害。安庆绪满以为“兄长”严庄会跟他一起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没想到跑到半路,严庄失踪了。安庆绪一路向北,严庄则一路向南,他一个华丽转身,向唐朝投降,后来还被李亨委任为司农卿(农业部长)。
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高人,他鼓动安禄山范阳起兵,进而摇身一变成为“开国元勋”,当安家的“大燕帝国”日薄西山时,人家华丽转身,解套而去,只留下安庆绪承担被套牢的结局。
高!十月十八日,广平王李俶率军进入洛阳,这时,到了向回纥兑现承诺的时候。史书没有描述洛阳的惨状,但可以想象,一份将全城百姓一起出卖的合同,留给这座城市的一定是累累伤痕。悲哀的是,抢过,掠过之后,回纥亲王还不满意,李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洛阳士绅们提出一个建议:他们愿意再搜集一万匹绸缎作为给回纥士兵的格外酬劳。成交!带着累累伤痕,长安、洛阳终于重回唐朝政府手中。李亨以为龙兴大业基本大功告成,其实,只是一厢情愿!
第十一章 微妙平衡
重返长安
公元七五七年,激动的李亨再次流下热泪。此时,十月二十二日,李亨一行抵达望贤宫(陕西咸阳)。在这里,他收到了洛阳光复的消息,他只想找一个人一起庆祝,这个人就是李泌。然而,这个愿望已经无法实现。就在几天前,李泌向李亨辞行,他要重新开始自己的隐士生活。李亨苦留不住,只能任由他离去,前往他选定的隐居地——南岳衡山。为了最大限度地补偿李泌,李亨命令衡山所在郡官员为李泌在山中建造馆舍,每月按照三品高官的标准给予供应,李亨所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李泌挂冠而去,留给李亨满腹的惆怅。同样是生活在一起的人,做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许久之后,李亨又打起精神,眼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还不是惆怅的时候。
公元七五七年十月二十三日,李亨重返长安。长安百姓出城迎接,人群绵延二十里不绝,百姓中有人欢呼万岁,有人喜极而泣,此情此景,让李亨也有些动容。
真是造化弄人,一年前狼狈出逃时,何曾想过会有今天?
穿过欢迎的人群,李亨入住大明宫。
这时,御史中丞崔器给李亨导演了一场认罪秀:
所有曾经接受过“大燕帝国”官职的前唐朝官员被勒令摘掉冠帽,赤着双脚,集中于含元殿前,双手捶胸,以头磕地,大声高呼有罪。在他们高呼有罪的同时,行刑士兵手执兵器在一旁横眉冷对,唐朝文武百官则在一旁看着这些前同事的蹩脚表演。
李亨眼角冷冷扫过,心底蹦出了两个字:活该!同样的一幕在洛阳也曾上演,高呼有罪的人群中,有几个熟人,比如陈希烈,比如张均,比如“诗佛”王维。如何处置这些人呢?李亨在心里问自己。这一问让李亨头疼不已,算了,暂且放下,日后再说,眼下最大的事是太上皇重返长安。就在李亨重返长安同一天,李隆基从蜀郡起驾,踏上返京之路。一个月后,李隆基抵达凤翔郡。一入凤翔郡,李隆基便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随行六百士兵将所有武器缴入凤翔郡政府所属军械库。命令其实也不奇怪,这是李隆基主动解除武装向儿子示好,表明自己此次回来只为享受天伦之乐,不想其他。具有对比意义的是,就在李隆基解除六百士兵武装后,李亨派出的三千精锐骑兵抵达凤翔郡接驾,他们负责太上皇的“安全”。老子对儿子放心了,儿子对老子开始不放心了。有点意思。不放心归不放心,戏还得继续演下去。十月二十三日,李隆基抵达咸阳,李亨一行前往望贤宫迎驾。
李隆基先到一步,在望贤宫南楼稍作休息。这时李亨已经作好了准备,他脱下黄袍,穿上紫袍,这意味着他将以太子身份拜见李隆基。李亨骑马进入望贤宫,一看到南楼,李亨翻身下马,一路小跑前往南楼,在南楼门口,李亨跪地叩拜起来。李亨叩拜的当口,李隆基已经下楼迎了上来,他抚摸着李亨,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眼泪包含着很多内容。看李亨穿一身紫袍,李隆基顿时招呼起来,向李亨的随从索要李亨的黄袍,随从将黄袍递到李隆基手中,李隆基伸手就要给李亨披上。李亨跪在地上一个劲拒绝。李隆基对李亨说:“天数、人心都已经归你了,只要使朕能颐养天年,就是你尽到孝道了。”话说到这个份上,李亨“勉强”接受了黄袍。到了登殿的时候,李隆基迟迟不肯登入正殿,李隆基推辞说道:“这是天子的座位。”言下之意,朕已经是太上皇,不能再登正殿了。好说歹说,李亨才把李隆基让进了正殿,父子俩的“父慈子孝”相得益彰。
第二天,李隆基、李亨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