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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无二心。东北的奚、契丹还要靠他防范,朕可以替他担保,他绝没有问题,卿等就不用杞人忧天了!”好大一只鸵鸟,头下面好大一堆沙。人这一辈子,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头上的包是自己磕的,所有的福是自己积的,所有的祸也都是自己惹的,总结陈词,人这一辈子,都是自己作的!说你呢,李隆基!
相互试探
李隆基一拍胸脯替安禄山担保,胸脯拍得山响,但他的心里依然没有底。读安史之乱这段历史的人不免有些疑惑,为什么李隆基对安禄山那么信任,即便已经出现了叛乱的苗头,他还愿意相信安禄山不会谋反。总结原因,不外乎以下几点。
一、李隆基过于自信,他过于相信自己的识人能力。公平地说,在开元年间,李隆基的眼光还是非常准的,无论是姚崇,还是宋璟,抑或是张说、张九龄,李隆基看人看得非常准。即便是充满争议的李林甫,李隆基看得也非常准,尽管李林甫的口碑很差,但在他的带领下,国力蒸蒸日上,这也验证了李隆基眼光的独到。然而到了晚年,李隆基的眼神便不济了,杨国忠、安禄山都是他看好的人,但却看走了眼。
二、李隆基不愿意亲手毁掉自己树立的典型。同现在一些领导一样,如果在自己的任内树起了一个典型,那么就会千方百计维护这个典型,我把这种心理叫做“老母鸡”心理,李隆基和安禄山就是这样的关系。安禄山这个典型,李隆基已经树了近二十年,让他亲手毁掉,他舍不得。
三、步入老年的李隆基不想再折腾了。翻开李隆基的人生履历,可以发现,他的一生就是战斗的一生,最早跟韦后斗,后来跟太平公主斗,接着跟宰相斗,同时还得防范儿子的虎视眈眈。斗了一辈子,李隆基累了,他更愿意维持现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综合以上三点,李隆基“顽强”地保住了安禄山这个典型,但他的心中依然在打鼓,那么多人说安禄山谋反,他还是心有余悸。
天宝十四载三月二十二日,李隆基的特使又从长安出发了。这次的特使是给事中裴士淹,他奉命前往河北道慰问,而安禄山正担任河北道巡察特使,正好是重点慰问对象。
说是慰问,其实还是因为李隆基不放心,“送水果”名义已经用过一次不便再用,因此这一次便祭出了“慰问”的名目。
裴士淹如期抵达范阳,一张慰问的热脸贴到了安禄山的冷屁股上。
以往,每逢朝廷使节前往范阳,安禄山都会颠颠地出城迎接,然而自从天宝十三载从长安胜利大逃亡后,安禄山改了规矩,不再出城迎接,而只是在城中的总部接见。
当然,他也有冠冕堂皇的借口:有病,身体不好!
由于安禄山一直声称“有病”,慰问特使裴士淹就被冷处理了二十多天,直到二十多天后,安禄山终于“康复”了,在总部接见了裴士淹。
裴士淹发现,这次接见安禄山有些漫不经心,眉宇之间带着一丝傲慢,裴士淹心中一冷,这个胡人不会真的有反心吧?
慰问草草收场,裴士淹忐忑不安回京复命。他既把安禄山的态度报告给了李隆基,同时也报告给了杨国忠。李、杨二人听完报告后反应截然不同,李隆基似乎不太相信,而杨国忠却大喜过望:“你看,我说吧,这个胡人想谋反!”此时的杨国忠已经把扳倒安禄山上升为人生第一要务,他到处吵吵“安禄山要谋反”,却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一旦安禄山真的谋反,局面将如何收拾。在这一点上,杨国忠与汉景帝时主张削藩的晁错有点类似。晁错主张削藩,他对汉景帝说:“削之亦反,不削亦反。”意思是说,无论削不削藩,这些藩国早晚必反,既然这样就不如早削,逼他们早点反,对国家的危害还小些。晁错主张削藩的态度很坚决,但他从没有想过藩国真的反了以后怎么办。等七王之乱发生后,晁错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主意:由他坐镇京师,由景帝御驾亲征。这是一个馊得不能再馊的主意,把安全留给了自己,把危险留给了皇帝,等待他的只有悲惨的结局。
借着七王之乱喊出的口号:“诛晁错,清君侧。”汉景帝最终把晁错牺牲掉了,临刑那一天,不明就里的晁错还以为景帝召他进宫议事,兴冲冲穿着朝服上了车,不料走到半道,被一脚踢了下来,然后,咔嚓,一刀两断。
晁错的悲剧在于吵吵了半天,却没有善后的手段;杨国忠的悲剧在于,他以为善后的手段足够了,到头来才发现,还差那么一点点。
不知不觉间,杨国忠与晁错走上了同一条轨迹,他们都在大声呐喊,他们都想引起皇帝的高度关注,所不同的是,晁错出于一片公心,而杨国忠,私心盖过公心。
巧合的是,当他们所期盼的结果出现时,历史竟然有惊人的巧合:“七王之乱”喊出:诛晁错,清君侧;“安史之乱”喊出:诛杨国忠,清君侧。两相对比,前者是原版,后者是山寨版。杨国忠还顾不上原版和山寨版的区别,当务之急,是继续寻找安禄山谋反的证据。很快,杨国忠向安禄山狠狠地刺了一锥子:他居然派兵搜查了安禄山在长安的住宅。安禄山在长安的住宅由李隆基特批,前前后后都是李隆基张罗。装修按照当时的一流标准,最扎眼的是里面有两张镶白玉的檀木床,檀木床的尺寸比较特别,长一丈,宽六尺,躺两个姚明绰绰有余。杨国忠把安禄山的住宅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他想从这里找到安禄山谋反的证据,然而,搜查的结果令他很失望,证据没找到,证人或许有几个。安禄山的宾客李超等人被当作证人抓进了御史台监狱,杨国忠渴望从他们的口中得到安禄山谋反的线索。这一次,杨国忠又失望了,他一无所获。失望的杨国忠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当初把人家抓进来容易,要再送出去就难了,至少得给一个合理解释吧。杨国忠想了一下,那就不送了吧。秘密处死!这就是流氓和一般人的区别,一般人讲究,流氓不讲究,一般人按套路出牌,而流氓没有套路,不按常理出牌。
严格说起来,杨国忠这次突击搜查并非一无所获,还是取得了一个成果——打草惊蛇。杨国忠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绝密,却没有意识到,安禄山在长安也有眼线,这个眼线探听到搜查的消息,便把消息迅速传递给了安禄山。给安禄山传递消息的是安禄山的儿子安庆宗。当时他留在长安准备自己与皇族女儿荣义郡主的婚礼,正巧这时便发生了杨国忠突袭安禄山住宅事件。得到儿子传来的消息,安禄山顿时紧张了起来,看来事情得抓紧了。就在安禄山准备加快叛乱节奏时,李隆基的诏书到了。李隆基在诏书中写道:你的儿子就要举行婚礼了,作为父亲你得到长安观礼吧。李隆基说得合情合理,然而却遭到了安禄山的拒绝——抱歉去不了。理由呢?有病!病自然是装出来的,安禄山是不想到长安束手就擒。几个月来,安禄山已经看出来了,无论李隆基还是杨国忠,他们都在试探自己,无论是送水果,还是慰问,都是对自己不放心,而杨国忠突然搜查自己的住宅,那更是试探自己的底线。好,既然你们试探,我也试探。一个月后,自称有病的安禄山给李隆基上了一道奏疏,声称自己将前往长安贡献战马三千匹,贡献路上每匹马配备两个马夫,另外派遣二十二名番将护送。接到安禄山的奏疏,李隆基有些疑惑,安禄山突然要献三千匹马,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不仅李隆基疑惑,得知这个消息的不少官员同样疑惑。河南尹达奚珣直接上疏李隆基,一针见血:陛下应该指示安禄山将献马日期推迟到冬天,而且由朝廷直接押送,不需要范阳出兵。李隆基阅罢,表示认可,从此时起,他终于对安禄山产生了怀疑。
这封奏疏,其实是安禄山投石问路的石子,他在试探李隆基对他的信任程度:如果李隆基同意他七月献马,那么说明李隆基对他依然信任;如果李隆基不同意,进而推迟他的献马日期,那么说明李隆基对他已经产生了怀疑。现在李隆基下令推迟献马日期,双方的底牌即将揭开。就在这时,曾经收受安禄山贿赂的辅璆琳案发了。辅璆琳如何案发,史无明载,估计跑不出同行相互倾轧的圈,可能是他不小心泄露了范阳之行的秘密,结果被嫉妒的同行告发。相同的一幕曾经在开元年间出现,当时宦官牛仙童收受了范阳节度使张守珪的贿赂被同行告发。时隔多年,这一幕再次上演。辅璆琳的案发让李隆基心中的天平又开始摇摆,他对安禄山的不信任与日俱增。这时李隆基未必相信安禄山会谋反,但为了以防万一,他准备调虎离山。李隆基继续沿用了自己的感情攻势,他亲笔给安禄山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邀请信,热情洋溢程度直逼《还珠格格》第二部里乾隆向紫薇和小燕子发出的回宫邀请。李隆基饱含真情地写道:朕最近特意为卿新开凿了一个温泉池,今年十月朕会在华清宫等待你的到来。邀请信写得很感人,可惜已经打动不了安禄山的心。当这封热情洋溢的邀请信送到安禄山面前时,安禄山没有像以往一样起身恭迎,而是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无所谓地说了一句“圣人安康”。安禄山接着说道:“不让献马也无所谓,十月时我会大摇大摆去长安。”安禄山的话惊出了传诏使节一身冷汗,心中暗暗发抖,这个胡人看来反意已决。
数天后,传诏使节回到长安,一下子跪倒在李隆基面前哭喊道:“臣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经过双方的几次试探,安禄山的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然而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我对这几次试探倒有几处存疑:一、安禄山对朝廷使节的态度前后反差太大,以前安禄山毕恭毕敬,后来则爱搭不理甚至不敬,如此大的反差,可能就存在疑点。以安禄山的智商,他应该知道伪装的重要性,难道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已经无须顾忌长安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