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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恭无力的垂了肩,揉揉额角抬步去了周沧的房间,胖老头看看紧闭的房门,摸摸光下巴转身跟上。
陈子恭扔了册子在桌子上,其实也不用看,从李巡抚的动作上就能看出来,其间必定有隐情。
钱老头儿呵呵的笑,“草民十年前出海曾遇到曾宏曾大人,期间冒犯的谈及皓王爷,曾大人说,皓王爷自小就仁慈聪慧,将来也定是个万民敬仰的王爷。不想有缘得见皓王爷一面,实在是草民的荣幸。”
“太傅?”陈子恭惊讶的挑眉。
钱老头儿笑着道:“是啊,难得见到一个支持经商的大人。曾大人曾说,让草民认真经商,带动一方经济。呵呵,十年过去了,草民也算是不负曾大人当年的期许。”
陈子恭面无表情的示意钱老头儿入座,淡淡道:“今日找本王有何事,不妨直说。”
钱老头笑着摇头,“草民不敢欺瞒王爷,还是为我那窝囊女婿。呵呵,却不知王爷与我家小七也是旧识。看王爷的意思,已经准备插手了。草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以后王爷有用得到草民的地方,草民定不推诿。”
陈子恭有一种被人看透心思的尴尬,撇开头轻咳了一声道:“本王自当为圣上分忧,遇上错假冤案,怎能视而不见。”
钱老头儿点头道:“王爷果真如曾大人所言,爱民如子,贤良方正。小七有王爷这样的朋友也是她的福气。我那笨女儿有了身孕,到时候外孙满月酒,王爷可要赏脸来喝上一杯。”
呵,软硬兼施就怕他救了女婿拐走女儿啊!陈子恭嘴角抽了抽,配合着道:“一定。”
钱老头笑着起身,拱手道:“那草民先代一双儿女谢过王爷了,小七胎像不稳,草民可否?”
陈子恭摆摆手,钱老头又呵呵笑了两声,拱手退着出了房间。
陈子恭对着蜡烛看了良久,叹口气走回床边躺下。周沧推门进来,垂着头道:“爷,钱老爷带走了钱姑娘。”
陈子恭半天才哼了一声。
周沧摸不准陈子恭的意思,可是又不想站在门口一夜,咽口唾沫鼓起勇气道:“爷,还是回屋睡吧。”
陈子恭刚聚起的感伤被击成碎片,嘴角抽了半天才撑着床沿坐起。陈子恭冲周沧招招手,脸上笑的无害。
周沧紧张的咽口唾沫,“爷睡这儿也成,就是奴才的床有些不洁,怕污了爷。”
陈子恭继续笑着招手。周沧紧张的蹭过去,陈子恭起身走到他身后,冲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嫌爷占你的床了,嗯?”
周沧以狗吃屎的绝良姿势趴在被窝里,半天没敢起身。陈子恭踢踢他的脚底板,“起来把桌子上的东西收好,丢了要你好看。”
宋青云第二日辰时就带着几个忠心的衙役等在客店,见陈子恭下楼一甩袖子就跪下了,众人愕然。宋青云磕了个头才高声道:“恭迎王爷!”
店小二首先反映过来,慌忙一甩布巾也跪下了。接着就是食客与房客,看那场面还算过的去。
宋青云需要这种场面,陈子恭虽不愿,但也知道先爆身份可以免除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遂不情不愿的摆出架子,背着手轻嗯了一声出了客店。
宋青云起身跟上,等陈子恭上了马车才钻进后面的马车。
府衙死气沉沉,因着出了这一出,平日里偶尔会上门解决小纠纷的人也远远的躲着走。林老爷一直堵在衙门口,却因为衙役的阻拦没能进去看一眼林紫绡的尸首。见宋青云下车就气的冲上前去,狠狠道:“紫绡呢?你们,你们宋家欺人太甚,死了连尸首都不让见吗?”
宋青云叹口气,“林老爷节哀顺变。”
林老爷涨红了脸,半天咬牙道:“恶有恶报,宋良卓他终是遭了报应,哈哈,终是遭了报应。”说着竟已红了眼眶。
宋青云摇头叹气,越过瞬间佝了背的林老爷进了府衙。
陈子恭直接去了死牢,途中有人拦阻,都被周沧以如意腰牌挡了回去。
死牢内潮湿阴暗,虽是阴冷若冰窟,还是能嗅到血腥味儿。有人点亮火把,陈子恭等适应了光线才抬眼看向牢里的人。
宋良卓靠在一角,听见有人进来连动都没动一下。宋青云看着宋良卓身上染成黑紫色的血衣,失态的抓着牢门老泪纵横。
宋良卓听见压抑的哭声才微微动了动,有些慌张又笨拙的背过身,抬袖仔细的擦了脸才转头看向牢门。
牢门打开,宋青云脚步踉跄的走过去,看着宋良卓却不敢伸手去扶。
宋良卓笑了笑,嘴张了几张才道:“爹来了,儿很好。”
宋青云擦把浊泪,转身跪在地上道:“微臣为官二十余载,敢用一颗人头及头顶乌纱担保,我儿,良卓他,绝没有杀人。还望王爷明查!”
宋良卓顺着宋青云跪趴的方向看过去,见到陈子恭,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陈子恭叹口气扶了宋青云起来,转身对周沧道:“扶回去。”
“万万不可!”
李巡抚就住在望嵩楼,听了衙役来报一路飞奔过来,险险的截住陈子恭的话。
陈子恭挑眉,扫一眼李巡抚道:“李大人,好久不见啊。”
李巡抚跪地行礼,高声道:“死囚宋良卓已招供认罪,期间又殴打衙役,微臣已判其斩刑。王爷不可草率放人。”
陈子恭点头,“李大人说的有理。今日有人拦住本王喊冤,本王得皇上口谕,游历期间遇见为非作歹猖獗之徒,可以立时处决先斩后奏。本王正愁没个得力的帮手,可巧,李大人竟然巡访到汝州了。不知李大人有没有兴趣再帮本王查个案子?”
李巡抚擦擦额头,慌忙道:“微臣万死不辞。”
陈子恭乐了,“李大人果然忠心。本王听闻付家公子仗着宫中卫娘娘的势,为非作歹草菅人命。若论起来,付家这个女儿也不过是认了卫大人做干爹才有了今日。祖姓都给卖了,付家这光沾的还这般顺手,果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李大人既然如此忠心,就帮本王查一查前一阵子汝州无辜失踪的两个妙龄少女的去向,本王听说那二人是在付家消失的,果真诡异。”
周沧扔了一份状纸过去,陈子恭又道:“宋良卓杀人案有待商榷,由刑部来人重新审理,李大人就多费心查查付家的案件吧。”
李巡抚咬咬牙道:“死囚宋良卓已认罪,臣……”
陈子恭打断他的话,摸摸下巴皱眉道:“本王不记得李巡抚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况且对象还是待职的官员。”
“臣……若是事出有因,也无不可。”
陈子恭点头,转向宋青云不无戏谑的道:“宋大人,这几日本王就住在望嵩楼了。刑部来人前,就先交由宋大人看管疑犯。至于本王让宋良卓帮着查证的事情,等这边案子结了再说。”
宋青云忙道:“下官谢王爷秉公处理。”
陈子恭顿了下又道:“宋大人要协助李大人彻查付德甲杀人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他只是个草民。”
李巡抚连连擦汗,陈子恭好心情的道:“李大人热?出去吹吹风也好,外面虽比这死牢暖和,但不至于让人气闷。”
“臣,臣,谢王爷体恤。只是不知,不知……臣斗胆问一句,不知王爷让嫌犯宋良卓查证什么事情?”
片刻就从死囚变成嫌犯了,也算识相。陈子恭挑挑眉道:“什么事情呢?回头我问问皇上能不能泄密,到时候再告与李大人知晓。”
李巡抚大汗淋漓,忙跪下俯首道:“臣不敢,即是皇上指下,臣不敢过问。”
陈子恭叹气,“看来本王的指示你就敢过问了,李大人倒也实诚。”
李巡抚结舌,陈子恭已经一副失意状出了死牢。
陈子恭还是在普通牢房见了宋良卓。宋良卓已经换下了血衣洗净了脸,见到陈子恭进来只是坐直了身体并没有下跪的意思。陈子恭也没怪罪,就那般站在牢门内与他面面相对。
宋良卓的眼神平静似水,片刻后率先开口道:“莫要告诉小七我受伤的事情。”
陈子恭看了看牢房内,见只有宋良卓坐着的那一张床,许还是特意放进来的。陈子恭坐到床尾,笑着道:“你怎知她没离开?又怎知她找到我了”
宋良卓眸中柔色乍现,垂了眼皮道:“我了解她。”
陈子恭摇摇头,“我倒有些嫉妒了。”
陈子恭看看瞬间显出几分柔色的宋良卓,笑了一声又道:“小七去求我救你出去,她说,我若办到她就嫁给我。”
宋良卓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连带着眉头也紧紧的皱起,不过片刻,又缓缓松开来。宋良卓淡淡的笑,“她不会。”
陈子恭挑眉,“你就那么自信?”
“我了解她。”
嘁!陈子恭不屑的撇了嘴。
宋良卓抬头,“李巡抚恐怕与买官案有牵连,或许不止一个李巡抚。之前因为没有找到买官的证据,才迟迟没有动手。却不知付家走了这么一招。”
陈子恭轻嗤,“官场盘根错节,又岂是你一个小七品和一个从四品能查清的?宋大人这步棋也走险了。”
“买官不是为权就是为钱,买官花的银子最终都会平摊到百姓头上,此毒瘤不除,天下百姓难以安居乐业,必有隐患。不若在初时就严办彻查,永绝后患。”
陈子恭不置可否,转言道:“事情结了你是要回通许?”
宋良卓奇怪的看一眼陈子恭,“我准备请旨继续做通许知县,那河堤,还是加紧筑的好。”
陈子恭默了片刻淡淡道:“那人,死前,可有什么愿望?”
宋良卓叹口气,默了片刻才道:“是我疏忽了,竟不查被人击昏在地,醒来就……她的愿望,不过是能有个人让她可以安心的依附罢了。”
陈子恭想,女人不过两种,做藤萝或做桂花树。前者需攀附别人才能生存,后者则自小幸运,不用刻意的攀附谁就能过的独立又安稳,还能用自己微小的力量让满室生香。紫绡却是菟丝子,不但缠的紧,还想汲取寄主的血液,虽美却让人见到就想回避。
陈子恭暗叹,她罪不至死,若是遇见一个宁可糊涂的人,一切都会不一样吧。或者说,若是生在另一个家庭,一切也会不一样吧。
二人默了良久,陈子恭吸了口气起身,“做笔交易吧。”
宋良卓挑眉,静静的听陈子恭说完,勾唇笑着道:“我还是赚到了。”
陈子恭也勾唇一笑,“你为自己,我为天下,各取所需,谈不上谁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