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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我向曾老爷问好。”冷楚寒作别了曾图,就朝着自己的屋子去了,到了屋口,却发现门是虚掩的,警觉地握住剑柄,微微推了门,扑的一把毒粉洒出来,冷楚寒早已屏住呼吸,健步窜进去,剑尖离那人不过半分,却是全全愣住了。
屋子里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
无筝毫无惧色地看着他,而那剑与她脖子之间,有一根手指,顺着那手指看去,是一个毫无杀气的少年。
站在另一侧的沧海开了口:“怜香惜玉都不懂,真是斯文扫地!”
冷楚寒最后才看到一色,其他三个人都站在阳光之中,靠的很近,只有一色一个人躲得远远,在角落的黑影中,那眸子闪着光亮。
他收了剑,负于身后,低声:“你们怎么来了。”
“冷楚寒,你不能再待在南宫了。”
一色慢慢地从黑影之中走出来。
“你来就是说这些?”
一色点了点头,却也摇了摇头,“我来还有我的私事,只是顺便告诉你一声,你有危险,自己保重。”
无筝看看她,当日在山洞里,一色还那么底气十足的说,日后再追冷楚寒,要光明正大,再没有谁欠谁的。
可真到了冷楚寒面前,一色又如此疏远起来,这不似她的风格啊——
无筝的疑虑不是空穴来风,一色的下句话更是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无筝她喜欢你很多年了,她是个好姑娘,你不如和她走天涯去,离开这是非之地。”
……
“猪猪,你烧还没退吧?”海天忍不住上前摸摸她的额头,她不仅没有发烧,还流着冷汗。
“估计是吃了什么毒物了。”无筝点点头。
“我看是头被门夹了。”沧海总结了一番。
一色和冷楚寒同时汗颜,而他们眼中,也直愣愣只有彼此,虽然这彼此,没有半分暧昧。
“你为何说我会有危险?”
“是南宫仁的那个随从告诉我的。”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南宫仁一路追我到海天楼,我把想他烧死在那里——”一色瞪了一眼海天,“只是有人好心办坏事,留了那混蛋一条命。”
冷楚寒点点头,“原来南宫仁是你打伤的,这么说来,你的鞭子——”
一色不言语,只是又瞪了海天一眼。
“看来这一切又是那个老龟蛋搞得鬼!”沧海终于了然,所有人都了然,只是都没有说出口,“冷公子,我可告诉你,那老龟蛋搞出这件事儿来,可不是靠他一个人!那鞭子的残骸本是在魔窟的,如今却在他手里,你可想而知他和血魔姬——”
一提到血魔姬,本是很冷静的冷楚寒厉声喝住:“这绝不可能!”
“这不是可不可能的问题,是事实。”一色眸子动了一动,“我从南宫仁的随从那里知道,这次龙门出镖,并不是单纯要送你来魔窟,而是要在我们成婚当天,把你趁乱除掉——名目就是,你不堪受辱,宁为玉碎——”
冷楚寒嘴唇颤抖,面色苍白。
一色咬住下唇,竟一反常态地说:“是我愚蠢,被人利用,差点害你丧命。我就觉着古怪,血魔姬无故对我那么好,竟要成全你我……原是早和南宫楚暗中勾连,借着我这个被脏水泼污的烂名声,把你一起拖下水去——”
“不要胡说。”冷楚寒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纠结不堪。
之前,有很多事他都捉摸不透。
譬如,一色是如何知道他那阵子旧疾复发、趁火打劫的?再譬如,像宫主这样在乎颜面的,怎么会坐视不理,不出面交涉?又譬如,这次得幸回宫,宫主一字不问,显然已经心中有数……
这一切的一切,按照一色的说法,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也是最伤人的解释。
魔窟不过是个幌子,一色不过是替死鬼,真正要除掉自己的恰恰是自己跟随了好几年的宫主。
此般心痛,无言可表。冷楚寒紧紧攥住佩剑,心中极寒,却不是撕心裂肺,而是一点一点被撕开了伤口,慢慢的,慢慢的看着它流脓。
还记得其一天来到南宫的时候,那高高的白色大门,宛若空门,只是更高,也更深。
他以为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归息之所,从此不必再一个人孤独的、茫惑的活着。
他不再是谁谁谁,而是成为了谁谁谁的谁谁谁。
他那么努力,只想摆脱这身皮囊的困惑,他永远记得师父走的时候说,你若成为天下第一,我便告诉你的身世。
可惜,并不是付出努力就会成为天下第一,这世上有个词叫做天赋,还有个词叫做权力。两者相较,后者是更为犀利的尖刀。
那刀尖儿已经剜到他的心窝里,他仍浑然不知,而或不愿相信。
这世界污黑一片,他不愿相信。这世上无人可依,他不愿相信。这人生宛若一个更大的空门,他不愿相信。
他最最不愿相信的,便是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谁,也永远不能掌握自己会变成谁。
冷楚寒什么都没有说,有些痛苦他深埋在心底不愿意说出口,即便是有一天终于开始说出口,也不会对着面前这一帮人。
“我倒觉得猪猪这些话不像胡说。”海天在冷楚寒决定下逐客令的那瞬间,仿佛思索了很久后得出了结论一般——“否则,她也不会站在那里让你刺。”
冷楚寒心里微微一颤,是的,当初她故意让他刺中,原来竟是为了这个——
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般难耐。
“我若死了,只因技不如人,并非你的过错,你本不该让我报复。”冷楚寒脸色极其难看,并不领情的样子,“虽然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却不想欠你这个人情,我站在这里,你想怎样,便是怎样。”
冷楚寒手中剑一扔,拍拍自己的胸膛。
来吧,刺我一剑,我们扯平。
一色看着他,突然山花烂漫地笑了,声音有些颤抖地愉悦:“这可是你说的!”
冷楚寒未尝深究她笑中的含义,只见她整个人扑上来,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她狠狠推倒在地,脸被什么温热的感觉给麻了一下,心中一坠,竟是她的唇——
她挑衅般地骑在冷楚寒的身上,扭头冲着无筝大声说:“虽然这男人注定不是我的,可我第一个染指了他,你这木头桩子可要恶心一辈子了!”
无筝脸一阵红一阵白,海天脸一阵白一阵红,两个淳朴的乡下孩子都有些惶恐。
怎怎怎——怎么就亲了?
不用说他们,连沧海这老江湖也没见过这阵势,久久肃穆。
更不必说已经石化的冷楚寒。
肃杀的屋子中唯有一色是生动的,生动得过了头,好比黑白色之中猩红的血迹。
她今日的疏远与道歉太不自然,这突然的奔放和欢愉也太不自然,仿佛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将要把先前不肯说的、不敢说的、不曾做的、还想做的,通通来过一遍似的。
当天入了夜,当一色掩过层层护院来到林如风的头顶一片瓦时,早已有人等在那里。
夜色大好,繁星点缀,海天伸出一双手让一色看:“我不会轻功,爬上那棵树,再从那棵树上跳过来,跳了好几次,看,手都破了。”
一色拼了命压低了声音,“你个杀猪的,你来干什么?”
海天微微一笑:“过了今夜,便是一百天,我还欠你一碗面。”
与子之约,如约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与子之约,如约而至,这句话第一次出现是在《嗜梦仙》之中,今天写到这里,突然颇有些感慨,再次用了这句话。
下节是小*高*潮,关于一色的往事,有点虐哦,请打针强心剂再来。and也很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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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场的观音蛋的文文马上要完结了,大家可以不遗余力地去保养,点击封面可穿越:
17
17、同伴 。。。
守夜人的声音远远近近地徘徊着。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借着月色,一色看清了海天蹭破了皮的双手,也看清了他眼中的澄明。可惜,她只能在他的眸子中,找到混沌的自己。
她能看到那是个火光冲天之中,举着刀,一刀一刀,一刀一刀,捅死了自己双亲的小女孩。
她能看到那是在魔窟永不见阳光的黑暗洞穴中,挥舞着鞭子,将同龄的女孩子们抽打得满地乱爬的小女孩。
她能看到那是永远被插着一根小管,看着血慢慢涌出的却已经没有恐惧感的小女孩。
她看到那小女孩如今已经成人,再也不会在人前哭泣,再也不会掀开伤口示人。她霸道、蛮横、不讲道理,说打就打、说杀就杀。她令人闻风丧胆,也声名狼藉。她最简单的倾慕都会变成杀人利器,她此生大抵不应有什么喜怒哀乐,更不该妄图感情。
她是一色,圣女一色,妖女一色,魔女一色。
“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阻止我。”一色说的很冷很冷,让笑着的海天慢慢收敛的笑容。
“我……”
“你的那碗面我不稀罕,我从来没有稀罕过。”一色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杀人,不是为你,是我没心情。现在我有心情杀人了,如此而已。”
一色说的如此认真,海天就算想打个马虎眼混过去,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你是打算老老实实回去睡觉呢,还是把我杀死在这里?”一色盯着海天,“我知道我是打不过你的,但是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会让林如风活到五十岁。”
天一亮,就是他大寿之际。
天一亮,正是一百天。
命运如此讽刺。
万般巧合在一起。
海天盘腿坐在屋顶,温和地看着她:“你撒谎了,猪猪。我听笑笑姑娘说,你上次要动手杀人的时候,一直在默念着,一百天,一百天,大补汤,大补汤。”
“下作的东西,该把她嘴巴缝上!”一色嘀嘀咕咕着,别过脸去,紫色的长指甲泛着银光,“可以告诉我你不得不杀的原因么?”
“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告诉你!”一色恶狠狠,海天也全然不在乎,“就凭我是你的同伴。”
同伴。
这个词陌生得可笑。
“你准备和我同赴修罗界了么?”
“什么修罗界?”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么?我是圣女一色,早就背负了无法洗去的罪恶——我已在地狱业火炙烤了很久,我的心已如焦土,你一碰,都是虚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