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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的是,这次对拆平紫禁城的工作立即遭到了广大士林的强烈反对,而意料之外的是,这批反对者的主力却不是极端保守的老儒生,而是应汉军号召前来抗清救国的外省士子——这是一个非常令人难以寻味的事件,本来林风以为这次举措应该会得到这些年轻士子的热烈响应,因为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可以算是这个时代最激进的阶层,任何革命性的举措应该可以为其接受才对。在这个心理暗示的影响下,林风一开始对这些小青年的反对不予理会,可是后来他发现这个趋势有蔓延扩大的趋势,参与议论并且上街请愿的士人也越来越多,而且到了现在居然有北京的市民参与进来,以致于对目前的汉军政府产生了小小的信任危机。
在经过仔细思考过林风决定接见这些士人代表,从七天前开始,这些人手捧孔子孟子的牌位,已经在天坛外跪了几天了,围观的人群从开始的几千人发展到现在的几万人,而且看上去很神圣很受人同情,许多附近的大户人家发现汉军没有对这些人采取暴力措施之后,居然纷纷派家仆给这些请命的士人送饭,从物质上支持他们的抗议行为。
当林风率领大队亲兵开到天坛的时候,围观的人群发生了小小的骚动,到底在天子脚下生活了这么久,对于衙门的残酷百姓们可谓印象深刻,看着大队人马全副武装的杀过来,所有人心中都不是很有底,谁敢保证这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汉军大帅会不会突然下令血洗天坛呢?!
当然事情发展到最后自然是虚惊一场,当林风的亲卫将领李二狗将军大声宣布汉军大帅就地接见士人代表的时候,全场几万人居然欢声如雷,仿佛是已经取得了一场决定性胜利似的。
根据陈梦雷的线报,目前聚集在天坛请愿的士人几乎全部都是外省进京的年轻儒生,几有八百多人,大江南北各个行省的人都有,几乎占了进京士人的八成。因为出于树立政治形象方面的关系,这些人一进北京就受到了李光地政府的热烈欢迎,全部被安排了非常清静的驿馆居住,而且享受着汉军政府低级军官的待遇,除了没有薪饷之外,饮食起居衣帽鞋袜都优先供应,这些举措当然也获得了最佳的效果,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这些游学士人千里跋涉历经千辛万苦来到北京,一路上受到的挫折和磨难的确非常之刻骨铭心,所以当忽然感受到如此贴切的温暖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立即产生了一种回家的亲切,这就与其他投降官员拉开了心理距离,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对汉军政府产生了归属感。
根据儒学的传统,当一批士人对某个政权产生归属感之后,在带来很多好处的同时也会添加不少麻烦——所以林风冒天下之大不韪拆卸紫禁城之后,这些人立即产生了敏锐的政治嗅觉,认为这种反动行径必然千夫所指,那么根据“武死战文死柬”定理,自己必须冒着杀头危险犯颜指正。
“哦,各位就是士子代表了?!”林风命令亲兵在天坛上摆开一溜椅子,自己大马金刀的当先坐下,指着面前一排青年儒生,“坐下、坐下!咱们慢慢聊!”
“学生高士奇……”打头的一名士人面目英俊,举止优雅,令人极具好感,他跪下行礼道,“参见大帅!”他身后的数名青年神色紧张,急忙跟着跪下,七嘴八舌的各自报出姓名籍贯。
“哎!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林风笑嘻嘻的上前扶起,把高士奇按在椅子上,“我辈少年,正当纵歌呼酒、纵马击剑——若是都这么婆婆妈妈,岂不是很是无趣?!”
“大帅差矣……”高士奇紧张过后,立即侃侃而言,“圣人有云,纲礼伦常,尊卑有份,所谓礼不可废也,我等皆为圣人门下,所谓……”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老实说林风现在真的是一听这玩意就害怕,这帮家伙都是背书高手,随便扯出一个教训起人来保证可以滔滔不绝个把时辰,而且绝无重复,比泼妇骂街更具功力,他苦笑朝下面的书生拱了拱手道,“各位先生不远千里赶来投我,本帅感激不尽,这里先谢过了!”
一众书生急忙起身行礼,林风笑道,“这次也是本帅疏忽了,一直没有去驿馆探望大家,可是当真得罪!”他朝高士奇望去,明知故问道,“高先生,这次大家伙都来天坛请愿,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敢、不敢,”高士奇拱了拱手,正色道,“正是为了紫禁城拆卸一事!”
“哦,原来如此,那不知道本帅有做错什么呢?!”林风摊开双手,无奈的道,“大家也都看到了,本帅拆平皇宫那是为了城外百万黔首的生计,决计没有穷极奢欲的意思。”
“大帅仁义,我等早已知晓!”高士奇急道,“但是大帅可知,这拆卸皇宫一事非比寻常——京师大殿自明成祖皇帝以来,迄今已有数百年之久,天下皆知此为我华夏之枢要,乃九州定鼎之地,我等……窃以为此事与城外百万生灵相较,也未必轻上多少!”
“哦?!”纵然以今日的政客林风来看,也未必会认为这些砖头木料会比人命值钱,看来后世与现在的价值观念冲突的确不小,他捏了捏鼻子,耐心的解释道,“我说小高啊,你还真是太年轻了——你说这些什么皇宫大院什么花园假山都是谁建出来的?!”
“大帅请勿轻看我等,这民贵君轻之道,学生还是理会得!”高士奇郑重的道,“只是这皇宫之类非比其他,数百年来素具天下人望,若今日轻易拆卸,大帅难道不怕后世史官非难么?”
我怕他个球!林风心道,面上却是和蔼微笑,“大丈夫立身处世,自当济世救人,些许身外虚名,本帅倒也不是很在乎的!”
“大帅差矣……”高士奇苦笑摇头道,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直觉,眼前这个人虽然满口礼法,却似乎根本不在乎什么圣人教诲纲礼伦常,自己此刻若是拿春秋大义去感化他恐怕事倍功半,他仔细想了想了,决定从现实的方面下手,“大帅是否想过,若是咱们把这天下重心毁之一旦,恐怕日后就与耿精忠、尚子信之流无异也,沦为地方诸侯,之前捣灭鞑子中枢的威望荡然无存……”
“哦,那没关系的,其实本帅的意愿就是驱除鞑虏还我河山,绝对没有什么私心,这个威望什么的也不用看得太重了!”林风大义凛然,气吞山河的道,“各位先生啊,老实说本帅觉得你们现在真的有点很无所谓,”他回头指了指身后的天坛,“各位知道这个是什么么?!”
一众书生面面相觑,疑惑的看着林风。
“本来依我的意思,这个天坛也是要拆的,啧啧,各位算算,这么一个大家伙拆下来,至少也会让几百口子人过冬,真是可惜啊!……”他笑嘻嘻的看着下面众人难看的脸色,“不过李光地先生硬拦着不让拆,所以我也没办法,只好留它做种了!”
“……”
“这个什么大义我自信比各位看得明白!”林风笑容一敛,肃容道,“这些皇宫什么的乱玩意,不都是民脂民膏么?——本帅今天把这些东西拆掉,正是要还之于民……”
“可是大帅……”高士奇面色如土,“这几百年人文荟萃……这万千华夏珍宝……”
“唉……若是咱们华夏神州连人都没了,还要这个‘珍宝’有什么用呢?!”林风语重心长的道,“各位都是我大汉未来的官员,出去看看你们的子民吧,现在他们正在人吃人呢——你说这个什么卵蛋天坛紫禁城是不是原来就有的?是不是开天辟地就在这里?!”
“……”
“是吧,所以说这个道理就好像母鸡和鸡蛋关系,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让母鸡活下去,只要咱们有万千子民,那这些东西还怕建不起来么?——这些古董字画毁灭了的确可惜,但只要咱们的人活着,还怕造不出更好的珍玩、还怕画不出更好的字画么?!”
“大帅……英明睿智……”高士奇此刻脸上涨得通红,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满肚子君臣大义一点也说不出来,其实他和他的书生朋友们本来的意思也不是不要救济流民,而是要求林风不拆或者少拆这些“天子之物”,换北京城里的其他百姓房屋顶替。但此刻北京人在外面围得人山人海,这个建议却也无论如何不敢说出口。
“算了,其实这件事我也未必一定是作对了,”林风看着下面脸色难看的数百名儒生,抛出了绣球,“各位先生见识肯定是好的,咱们只是对这件事看法不同而已,古往今来圣君名臣都有不少分歧,何况咱们?!”他拍了拍高士奇的肩膀,笑吟吟的道,“所以各位就请拭目以待,咱们今天的是非与否,还得等后世的人来评断,或许是本帅错了,或许是你们对了,也尚未可知,是吧——小高?!”
见林风在大庭广众之下坦然认错,一众儒生的忠君情节立即压倒一切,个个心折不已,高士奇立即率先跪倒,惶恐的道,“学生有罪……折了大帅英名……学生有罪……”
“没罪、没罪。”林风打断了他的话,严肃的道,“你们有什么罪?今天的事很简单,我为了救济百姓拆卸华夏珍宝,而各位先生为了华夏珍宝冒死相柬,今天这件事史书上会一笔一笔的记载下来——我是汉军大帅,要为百姓的性命负责,你们是儒家弟子,要为华夏宝器负责,谁也没有错!”他呵呵一笑,“所以我说,今天此事无论谁是谁非,咱们这些人一笑泯之,必会传为美谈!”
“大帅明鉴!”高士奇恢复了常态,面露惭色,作揖道,“学生们器宇不够,有负大帅之望,还请恕罪!”
“无妨、无妨!——这月就要科举了,各位的功课做好了没有?!”林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嘻嘻的道,“实不相瞒,这次各位的主考官就是区区在下,本帅是决计不会让你们轻易过关的,各位有什么绝招就快点使出来,若是没有两把刷子,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们好看!”
一众儒生愕然半晌,交顾之下不禁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