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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一直在活动江苏独立,因为秣陵关失败,张人骏铁良张勋等人据传可能要动他。他老人家才从南通匆匆赶到上海,不过才一天,上海就已经天翻地覆。
沈恩孚恭谨的走了进来:“季老,马上已经是下午两点了,都督府里派来接您老的卫兵已经到了,马上在张园的光复庆祝大会三点开始,您看是不是这就动身?”
张季直没有理他这个话茬,只是举着手中银圆给沈恩孚看:“春晖,你来看看,这是造币厂中午才铸出来的新银圆,含银完全和龙洋一样。已经在市面上流通使用了。”
沈恩孚当然知道这个,这是昨夜造币厂的工人连夜做的模子,正面就是雨辰的略有些粗糙的头像,背面是汉元两个大字。含银和龙洋一样是七钱二分。成色极好,已经陆续鼓铸了几千枚,当作饷钱发给苏沪革命军的兵士,到了下午,已经在市面上流通了。虽然成色和龙洋是一样的,但是商户都极其愿意接受,甚至一块“雨大头”(百姓对这个新银圆的俗称),可以换两块龙洋使用。
他不知道张季直巴巴的给他看这个银圆做什么。张季直叹道:“这个人,有一手啊。”
沈恩孚这才知道张季直说的是雨辰,他微笑道:“季老,您知道现在咨议局怎么说这个都督么?都说他是个二杆子都督。白天到现在,已经杀了不少人,都是拉着旗号自己招兵的人,这些人他不想着招揽,却见一个杀一个,这上海,他还坐得稳么?他在上海也捞到了不少钱,却全藏在制造局里,一点也不想着结交上海的人物。还让平书帮他募集军饷三百万,平书也乐得借他的旗号大干,让这些绅商都反感他。这样算下来,这个都督还能干几天?”
他是很不看好雨辰这个都督的。张季直慢慢看了他一眼:“这个青年都督就想呆在上海么?你们也太小瞧他了。”
他问沈恩孚:“雨辰今年多少岁了?”
沈恩孚答道:“上午去拜会他的时候,发现他出奇的年轻。也动问过他的青春,他说是二十三岁。”
张季直点点头,看着手上的银圆出神。沈恩孚有些不耐烦,但是又不敢催促这位老人。张季直淡淡的道:“才二十三岁,年轻得很啊,这将来的天下,看来是这些年轻人的了。”说着就站起身来,自然有下人伏侍他穿上外袍马褂,戴上帽子。他拿起一根文明棍,招呼沈恩孚道:“走吧。”
这些上海本地的闻人,都在看雨辰的笑话。算计他还能在上海干几天。张季直却隐隐看出了这个青年都督的心思。他根本就不想在上海发展!雨辰是很清楚他在上海根基实在是浅薄得几乎等于没有,而上海又是多方势力角竞的地方,暗流汹涌,这些势力也有很大的潜在实力。要是还想赖在这里不走,哪天突然完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只想将上海的财和物集中在自己手里,能捞多少是多少。然后编练出一支军队出来,再名正言顺的去江苏或者什么地方以北上伐清的名义发展。这样既捞到了上海的好处,革命元勋的名义也跑不了。
他杀那些招兵的人物,一是立威,让人知道他的铁血作风。二是给百姓一个好名声,防止这些人骚扰地方。三是就是将上海摆在明面的军事力量全集中在自己手里,不给人家另起山头的机会。自己的部队抓得铁紧,武装整齐,饷项丰厚。对百姓公买公卖,绝不骚扰地方。另外还拼命的抓钱,建立自己的物质基础。只要有兵又有钱,地盘是哪里都有的。何苦留在上海趟这个混水?
就连铸造雨大头,他的心思也很深。一是开始造币,流通市面,等于向百姓宣示了这个政权的合法性。二是硬币流通起来,上海这个地方接受等于整个东南都接受了硬币的信用,伴随这个硬币的流通开银行发纸币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等于控制了多大的财源!
张季直想得很多,对雨辰这个才冒出来的人物,他是越来越好奇了。
第十一章 光复日(下)
10月28日下午3点,上海张园。
这里早已经是人头涌涌,除了将园中的空地挤得满满的,四面树上,也都爬满了人。就连园子外面,也聚集的全是人群。有各个学校的学生,商团的成员,绅商代表,普通的小老百姓,青洪帮拆白党……整个张园一片热闹喧嚣。
在正中搭起了一个木台,台子上有十来个座位。两侧挂着对联“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汉天”,上面一条巨大的横幅,红字鲜艳得醒目“上海光复暨上海军政府成立庆祝大会”。木台后面交叉着两面才赶制出来的旗帜,一面是代表五族共和的五色旗,一面就是代表十八省汉家河山的十八星旗。
二三十个士兵板着脸,腰间左右插着两把自来得手枪,手枪瓦蓝铮亮,枪把的红绸子飘垂下来。这些兵士背对着木台站成一线,警戒着四周。
李平书和李燮和在前面忙得满头是汗,招呼各处的代表站好队形,又把标语旗帜分发了下去。看着各位上主席台的代表过来,又忙不迭的上去招呼。
陈其美也要上台就坐,看着二李忙得春风得意的样子,他是满肚子的闷气。他上午也去拜会过雨辰。雨辰见面倒是极其的亲人,口口声声的老前辈。自己虽然知道他这个同盟会身份是个西贝货,却还得笑着对他一泡臭恭维。两个人谈笑得极其热烈,半晌陈其美才委婉的问起在军政府里自己有什么安排。雨辰为难了半天,才勉强发表了自己一个上海军政府副军政长,当然正军政长是雨辰自己兼的。陈其美捏着鼻子就了职,结果白天自己湖州帮几个干将四下去招兵活动,不少还是同盟会同志的身份,却被雨辰毫不客气的一一拉到制造局杀了。却没有给他任何解释,让他实在气闷得没有办法。今天下午这个庆祝大会,他真的想甩袖子不来,却被一帮手下苦劝,说先站稳了脚跟再说。他才勉强的过来了。
李平书见他到来,上来和他打了个招呼:“英士兄……陈军政长,你也到了啊,快请上台入座吧。”陈其美看着他心里就一肚子气:“兄弟可不是什么军政长,麻烦平书兄在前面加个副字……兄弟不象平书兄有职有权,筹集军饷也是做得风生水起。兄弟在这里,不过是白占个位置罢了。”说着也不等李平书回话,拱拱手就上了台子。李平书对他的讽刺也不生气,知道这家伙心里郁闷。他其实还得意陈其美被雨辰冷落呢。这日后上海都督的位置,看来是非光复会莫属了。
正忙乱间,张季直和沈恩孚也同时到来。二李迎接得更是热情。沈恩孚四下望望:“雨都督还没到么?”
李燮和取出怀表一看:“离三点还差五分,雨都督是个军人,喜欢准时到来。现在还在路上吧……季老,您年纪大了,快上主席台坐吧,这里人多,挤着碰着了可不好。”
张季直淡淡一笑:“无妨,反正今天老头子也不是主角。对这位雨都督,老头子也仰慕得很,就在这里等等他吧。”
时间才到三点,就听见马蹄声响亮,人群中闪出一条路来。十几匹马载着一队青年军官走了过来,最中间一个大概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整洁的黄呢军装,戴着大檐军帽。穿着高及膝盖的马靴,马刺铮铮。在马上四下顾盼招手。人群看着他挥手,顿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张季直看看李平书:“这就是雨都督了?”李平书点头笑道:“是他,还年轻得很。”雨辰得马离他们还有十几步,就一起跳了下来。雨辰几个大步赶到前面,朝二李沈恩孚点点头,就冲着张季直立正行了个军礼,接着又鞠了一躬。抬起身来微笑道:“这位就是张季老了吧,我雨辰后生晚辈,劳您尊驾在这里等我,实在是有罪有罪。”
张季直看着人群在朝这边欢呼,也没说什么,由着雨辰将他亲手搀上了主席台。心里面还在想,这个青年都督行事说话,哪点象一个十三点二百五了?这些人物利欲薰心,已经是看不清楚自己面对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啦。
园子里面的人群看着人都上了主席台,一时都安静了下来。李平书满面春风的走在了台前,扯着嗓子向大家发话:“同胞们,上海各界的代表和朋友们。今天,是咱们上海光复和上海军政府正式成立的大好日子!被满清奴役了二百六十九年的大上海,重回咱们炎黄子孙,神明之胄的手中了!”
欢呼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张园。
李平书等人群安静下来,笑道:“兄弟也不多说了,就请咱们上海军政府的都督,上海光复的最大功臣雨辰将军讲话!”
看着台下的人潮汹涌,挥舞成一片的标语和旗帜。雨辰站起身来,站在这高台正中。也站在了这个大时代开启的时刻当中。
他凛然的向所有人行了一个军礼,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着他。
“父老兄弟们,我最亲爱的同胞们。兄弟站在这里,在这个光荣而伟大的日子里,实在有很多话想对大家说,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们老大中华,被外人称为睡狮,称为病龙,已经在东亚昏睡了几百年。外面世界日新月异,发展一日千里。我们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勤劳的民族,被拉在了后面……满清政府的血腥统治和愚民政策让我们在这一片黑暗的空气里,等着四下的强邻来欺负咱们,来瓜分咱们。
甲午年,庚子年……我们一次次的被打败,一次次的忍受屈辱。是我们的民族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这个政府出了什么问题?兄弟觉得,这两个原因都有。满清政府的腐朽且不去说他,我们这个民族也的确是老大了!
世上的事情穷则变,变则通。天幸我中华还有大家这些热血志士!为了咱们中华民族的再次复兴,奔走了几十年。同志们牺牲的数目,已经足以燃起中华变革这个祭坛上的圣火!没有这些牺牲的同志,就没有武昌首义乃至上海光复的今天。
所以兄弟站在这里,心里有的只有惶恐。生怕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无以告慰先烈们在天的英灵。
上海光复了,这只是第一步,是旧时代的终结,也是大时代的开始。我雨辰在这里向各位最亲爱的同胞谨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