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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牛棚里,他们的孩子也都被下放到北方的农场,不过,他们一位孙辈的后人如今独步政坛,也称得上是一任封疆大吏了。”
他们聊天聊到很晚,正要睡觉时,外面的大门响,有人从外面进来了。刘法祖高声问,“克儿,是你回来了吧?快过来,家里来客人了。”片刻后,一个三十出头的小伙子走了进来,个子很高又干净帅气,只是他的气质太过静与冷,表情又惯于严肃,给人一种非常明显的距离感。
刘法祖指着他向言覃介绍,言语间带着明显的偏爱,“这是我最小的孙子,刘克,前年博士毕业,现在是神经外科的医生。你们大概不知道,如今国内的医疗体制问题很大,医疗环境非常恶劣,医生们吃着辛苦、受着委屈,合法收入却少的可怜。所以,虽然我的四个子女都是医生,堪称医学世家,可十几个孙辈中,学了医的全都纷纷转了行、出了国,再不然就是在实验室里做医学研究。只他一个,不但搞了临床,还承了我的衣钵,做起了外科医生!我的这些儿孙里啊,只他的脾气秉性是最像我的!”
言覃笑着赞许道,“是个不错的年轻人,难怪你爷爷提起你时就是一脸的自豪!”刘法祖听了,又把眉毛眼睛笑到了一起,之后他对刘克说,“这是我总和你说的言覃阿姨,昨天才回到上海。”刘克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很有礼貌的问了好。刘法祖又招了招手,叫站在旁边的suri过去,“你言覃阿姨的孙女,suri。”
suri比平常的外国女孩清秀许多,又开朗爱笑,她站在起居室黄澄澄的壁灯下,那般的美丽惊艳。刘克一个愣神的功夫,suri上前伸出手,大大方方的说,“刘医生,你好!”刘克慢了半拍才将手伸出去,有些局促的笑道,“你好,你好。” 握手时,suri看着他的脸很意外的发现,一个这样严肃的人笑起来,居然还有几分可爱,她挑了挑眉毛,笑得更欢了。刘克连忙移开眼,去看爷爷。
刘法祖眯着昏花的眼打了个哈欠,随即,他对孙子说,“明天我和你言覃阿姨在家里聊天,年轻人和老人在一起也闷,你就请几天假,带着suri在上海玩一玩,我看你也该休息一下了,管着二十来个病人,还要做那么多手术,迟早要累出毛病。”刘法祖以为凭他对孙子的了解,刘克肯定会为难的说,现在医院太忙,实在脱不开身,不如叫二哥陪suri,二哥的工作轻闲些。
出乎刘发祖的意料,刘克居然爽快的一口应承下来,“好啊!就是医院的假难请,你明早给我们院长挂个电话,替我请一周假!”刘法祖带上眼镜,看了看孙子,又看了看suri,露出一口白花花的假牙笑了,他将手一挥,“好啊,交给我了,你们尽管去玩!”
那一周,两个年轻人早出晚归,他们去石库门的老弄堂,在城隍庙吃小吃,坐在老洋房改成的咖啡馆里聊天,夜深时,他们在音乐酒吧听歌喝酒,女歌手弹着吉他唱着改编后的夜上海,流畅直白的调子,唱出了时下年轻人崇尚的自我随性。
听歌的间隙suri问刘克,“你会什么乐器吗?”“上学时学过吉他,但弹得很不好。” suri困惑道,“不知为什么美国的华人家庭都很热衷于叫孩子学乐器,我爸爸虽然只有一半的中国血统,可他在他外祖父母的身边长大,所以骨子里是个纯粹的中国人。”“大概因为在中国人的观念里,儒家所谓的礼乐射御书数是一个人该有的修养吧。怎么?你父亲逼你学了什么?”“大提琴,从八岁起,学了五六年。本来爸爸想让我和奶奶学小阮,可我觉得那琴的样子太奇怪了,不过这次听完奶奶讲的故事后,我就觉得要是能学小阮,也不错。”刘克低头看着suri,“想不出你弹小阮,会是什么样。”
一个长发的男歌手上台后唱起了故乡山川,在安宁悠长的歌声中,微醺后有些头晕的suri靠在沙发上笑问,“这是我的故乡吗?”刘克伸手揽过她的肩,她顺势倚在了他臂膀上……
那一周过得很快,周末时刘克去医院又延了一周的假。在回美国前,言覃带着孙女去了趟同里。其实对于同里,言覃也并不熟悉,她去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那样一个水乡小镇,是所有炎黄子孙心中的故园旧梦,即使暮年初见,也宛如萦绊一生。
在小镇停留一晚后,清早起来,言覃带着suri去了父母的墓地。看着刘克轻车熟路的给她们引路,言覃非常感激的说,“我在美国,回来一趟不方便,也多亏你们一家在上海替我照应我父母的墓地了!”刘克并未停下脚步,边走边说,“早些年,爷爷奶奶每年都亲自来扫墓,后来奶奶去世,爷爷身体也不好,就是我每年替他老人家来一趟。爷爷总说毕爷爷和谭奶奶都不是寻常男女,而他们在一起,更是成就了一份不寻常的爱情。我虽然并不知道两位老人的故事,可我想爷爷那样一个经多见广、阅历丰富的人能这样评价,总不会错!”
毕庆堂和谭央的墓在谭央父母的旁边,言覃点了香、放上祭品后站在墓前回想着双亲生前的事。刘克把碑上suri不认识的汉字一一读给她听,suri看着碑文颇为纳闷的问,“奶奶,怎么他们在同里下葬的时间和你父亲去世的时间是一样的呢?”言覃取出手帕擦了擦墓碑上面的尘土,无奈的笑道,“父亲说他和母亲相识、相爱的那些年里,他总是用骗的,很多事他都撒了谎,只唯独,情是真的。后来,他们重新在一起后,他就改了,本想着夫妻二人坦诚相待终老一生,可是临到最后,母亲闭眼前,他又骗了她一回!”
“虽然父亲比母亲年长,可他身体一向比母亲好。六十年代末,母亲患了癌症,那时的医疗水平还不高,所以不到半年,她的病就很重了。弥留之际,父亲对母亲说,小妹,我在纽约买了一片景色不错的墓地,你先睡下等大哥好不好?母亲听了他的话回答,行啊,睡哪里都好。说完她就哭了。那天晚上她问父亲,是不是现在还是没办法回大6?父亲点头,她就难过的说,当初真是没想到,一走二十多年,是活是死全都回不去了。父亲听完后,一句话没说就出去了,第二天中午再回来时,他告诉母亲,找人想了办法,死后他们可以如愿安葬在同里。”
“中国人总想着要叶落归根,尤其是他们那一代的老人,最怕的,就是客死异乡。所以在知道自己得以安葬故土后,母亲临终前的那几天过得特别的安稳满足。她那个时候还反复叮嘱父亲说,有女儿在,你一定要好好的。父亲握着她手笑,回答道,放心吧,为了你,我也会好好的。母亲撒手人寰后,我问父亲,现在国内那样的形势,怎么才能把母亲运回去?父亲孤零零的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说,没办法,我也没有办法。说完他就哭了,那是我几十年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父亲哭。”
“母亲离世后,父亲就戒掉了烟,他还找来了保健医生,作息规律、三餐合理,他每天都锻炼身体,还学会了打太极。他说他想要健康,想要活得更久一些。每一天,天还不亮,他就守在院子里等着当天的报纸。其实父亲在等什么,我是最清楚的。七二年尼克松访华、七六年粉碎四人/帮、七八年改革开放,父亲等了整整十个年头,终于等到了那一天。他抱着母亲的骨灰,带着我和马修还有你的父亲,回到了中国,回到了母亲魂牵梦萦的故乡——同里。”
“三十年前,父亲将母亲安葬在这儿后,他蹲在坟前,头靠在碑上,轻声说,小妹呀,我最后又骗你了,可毕竟,我活着的时候把你给送回来了,你就原谅大哥吧。”说到这里,言覃擦着眼中的泪,“就在安葬好母亲的第二天,我们在酒店的楼下等父亲吃早餐,可是等到九点多他都没下来,我用房卡打开门,发现台灯亮着,他还穿着前一天的衣服,坐在躺椅上,再没醒来,他离世的日子竟然和安葬母亲是同一天!这也是为什么,我这三十年都没有再回过中国,因为上次回来时,我的双亲,全都留在了这里,他们再也没有和我回到我们纽约的家!”
虽然返美的日期由于种种原因一拖再拖,然而十一月初,在上海停留了两个多月的祖孙俩还是踏上了归程。
上海浦东飞机场,2号航站楼,刘克为suri和奶奶办完了登机手续。言覃从年轻人手中接过护照和机票,笑着对孙女说,“suri,奶奶先进去了。”说完,她先一步,进了安检。
suri和刘克面对面站着,却都没有说话。如今我们这个时代,谈爱情容易,谈终生太难。
过了很久,suri下了决心,去刘克手中拿机票。刘克撤回手,拿开机票,看着suri沉声道,“不走了,留下!” suri回头看了一眼过安检后走远的奶奶,很努力地笑了笑,对他说,“我没有勇气用两个月来决定自己的一辈子,我也不能让奶奶一个人回美国,爷爷去年刚过世,爸爸妈妈又在非洲做大使,我怎么能忍心让她一个人回去!”
说完,suri拿了机票,转身离开,进安检前,她忽然回过头大声问,“刘克,你愿意来美国吗?”刘克见她回头,眼中霎时火光重燃,可她话说完后,那抹光慢慢、慢慢的熄了,他苦涩一笑,无奈的摇头,“我要在国内做一名外科医生,像爷爷所期望的那样。毕竟我的事业和追求,都在中国,”说着,他有些迷茫了,底气不足的自语道,“我想在国内,医生再难,也总要有人去做。”
飞机起飞后,suri认真的望着脚下那片土地,小声嘀咕,“奶奶回去教我弹小阮吧?”言覃心疼的摸着孙女的脑袋,并未回答。suri脸上还在笑,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那我是不是要把头发染黑?黑头发和小阮才相称吧?”
suri从学校毕业后在纽约的一家知名的公司里做设计,她中间断断续续谈过几个男朋友,虽然很努力,却总是谈不长。
五年后,也就是二零一三年底,一天清晨吃早餐时,奶奶接到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