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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老杨这样无情。
他觉得谁也无法信任,他被母亲抛下,终将也被无情的老杨抛开,一定会的。
他只信任一个人,那就是隔壁家的若伊,她从此变得更加重要,更加不可或缺。
。
我能看见那里所有的画面,他尽管并不说得那么详细,我却能看见那些微小的细节。我记得10岁那年他的沉默和悲伤,他在自己周围竖起屏障使我很难接近他,爸妈也小心翼翼对于他的家庭只字不提。
机舱小小的窗户外面晴空朗朗,我拉低眼镜,天空蓝得不可思议,足下是绵绵的白云,铺陈万里,高空之上是这样奇妙的景观……除去速度,坐飞机旅行唯一的好处是能望见这样一片澄澈洁净。
望得久了眼睛吃不消,我再把眼镜推上去,回转头闭上眼。
我始终不明白他的妈妈到底怎么了,那个话题一直是个禁忌,没有人愿意就那人的情况仔细说明一番。她的失踪有理由么?
我昨晚打断他的话再问他,他却只说那不重要,那些都不再重要。
那么什么才重要?
哦,重要的是他和若伊后来怎么了……
。
他继续说下去,他说若伊很同情他的遭遇,他们一家都很同情他和老杨,就待他更好了,除了待在学校的时间,其他大多时候他都被邀请去她家里,他俩一同玩耍,一同做功课,一同吃晚餐,到后来老杨把请来帮忙的帮佣也辞退了,因为父子俩几乎都不在家里待着,除了晚上回去睡觉。
随着年纪渐渐增长,他和若伊自然而然被认作是一对,学校里是,连若伊的父母也时常开他俩的玩笑。但两人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毕竟年纪还太小。
他们的第一次发生在15岁那年,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那之后若伊就去了美国。
“我没料到她会这样决定。”他在黑暗里的嗓音有些颤抖,仿佛还沉浸在那年那个时刻。
“为什么?”我也不明白,她不爱他么?
不是的,他说若伊坚称爱着他,才决定在离开之前和他发生。她爱他,但必须离开。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低哑,仍然那么困惑,不可置信,“我以为她会选择留下。”
她竟然选择和她的妈妈远赴美国,离开这里离开他。他说若伊的父母婚姻破裂,母亲选择离开旧地去美国重新开始,但并不会强行带走若伊,他们给她选择留在谁的身边的权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走了。
她告诉他,她必须离开一阵子,否则她会窒息。她说他的爱困住她,剥夺她的自由,她的世界里好像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别的了,这让她感到害怕。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着。
其实他明白,他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把对方困得太紧,在他的世界里,她是一切,也会希望她亦如此。然而不是的,比起他的爱,她却更渴望自由。
“爱和自由并不冲突啊。”我已从床上坐起,抱住膝盖和他这样说起话来,心平气和地讨论他的往事。真不可思议。我摸一摸肿胀的眼睛,不得不对自己感到佩服。
“是你爱她的方式不对,我想。”我继续说道。
他沉默着好一会儿没出声,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看见他把脸埋在手里,一动不动。
“对不起,我乱说的。”我想也许我说错了什么,伤到他了。
又过一会儿,他把手慢慢放下,脸始终冲着地面,沉沉地开口:“你说得对,我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
他从椅子上站起过去窗边,挡住大片月光,使屋内更加幽暗模糊。我偏头去看他的背影,那背影虽然高高大大,却显得那么落寞孤独。
“到最后,她也背叛我,走得真利索。”他说。
我回过头,再把下巴抵住膝盖,眼睛可还肿得难受。
“她回来了不是么,多好。”我叹口气,说。
在离开一阵子之后她终于回来了。若伊申请到交换学生的机会,大学最后一年回来英国读,就在隔壁城市,火车一个小时的车程。
自由够了,现在她渴求爱。
。
昏昏沉沉,我睡得很不安稳。我一直讨厌坐飞机,尤其是长途旅行,那么长时间困在小小的座位里,即使累得想死却怎么也睡不实,一忽儿醒来一忽儿醒来。整个人都快麻痹。我索性放直椅背坐起,问乘务员要一杯热水,慢慢地喝着,窗外黑漆漆的已经入夜,再没有风景可看。
头疼难忍。何苦受这种罪?
我想我也许应该休学一年。
他说我很重要,他说他也不懂为什么跑来和我说这些,他说他很不安总觉得又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在黑暗里来回踱步好像真的不安极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不加掩饰的举动,就像个喜怒皆形于色的孩子——即使是孩子的时候他也没这样过。真是稀奇……
稀奇归稀奇,看着他那个样子我又觉得于心不忍,心里头就又难受了。
我问他,你最重要的已经回来,失而复得不是吗?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他停下脚步,愣愣地望着我的方向。透过窗扇洒入的月光不足以使我看清他的脸,我索性闭起眼睛。他就楞在那里不言不语,好久,最终也没有答出什么来。
***
回到家中,我昏天黑地睡了好几天,除了饭点被老妈拖起来吃饭,其余时候都昏睡不止,老妈有些担心就坐到我的床头来唠叨,不准我睡得就像死过去,我告诉她这是倒时差,叫她别来妨碍我。
过不几天,我的时差倒回来,人渐渐清醒,精神也慢慢回来。我就出门去找工作实习。不难找,我很快在一家广告制作公司找到空缺,就开始在那儿帮忙打杂。
活儿很多,比如公司接到的广告要拍摄,导演如果是个外国人,那么就安排他吃喝住行,给他当助理兼翻译;比如到拍摄现场端茶递水一站就是几个通宵,还要哄骗来拍摄的小孩子演员。忙得虚脱,一天睡上几个小时谢天谢地。
但我很高兴能做这份工,一刻不得闲,脑袋里就没时间想别的,心里也就白茫茫的不再有多余的活动。
只是,一个月下来,我竟瘦了10斤。
这天早晨我回到家,淋了浴躺在床上正准备睡觉,爸却敲门进来,站在我的床头愁眉不展。
“小多,你这些天都在忙什么?”
“怎么了,爸?”我只好疲惫地坐起身。
“你看看你,每天早上才到家,中午就出门,晚上也不见人,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阵子公司里接了很多活儿,干不完。”
“你找的什么实习工作?不准你再去,才几天工夫就瘦成这样。”他生气了,语气严厉。
“我正想减减肥……”
本想打哈哈糊弄过去,上方那张脸却铁了又青了……我的话也就渐渐消失于无声。
“爸,我想……”我咳咳嗓子,揉一揉疲惫已极的眼睛,豁出去了,“我的表现还不错,公司领导挺满意的,我想,也许可以留下来。”
“留下来?”
“我决定休学一年,先工作攒些实践经验,再回去读书。”我一鼓作气说出来。
35缘份这个词
家里气氛怪异;一头冷,一头热。老爸所在那头是极寒地带;见到我不发一言;连看都不看,活生生地无视我的存在,这是他典型的生闷气的表现。老妈这头是赤道中央的菜市场,见到我就火星四溅;嘴巴里嗡嗡嗡地叨不停。
“你这是翅膀硬了;啊?才出去这几年功夫就不知道规矩了,好好的大学还没读完休什么学;擅自作主说不去就不去了?当初是谁哭天喊地要出去读书的,死孩子怎么说风就是雨的……”
“我没哭天喊地;你说考上就给去;我就考嘛……”
“考考考,不如当初没考上,跑出去一趟都学会什么了,跟你说以后有一辈子的时间给你工作,读书的时候就好好读,一口气读完把学位拿到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我还回去的,就是缓一年,拿得到学位。”
“为什么非要断这么一年?我问你……”
……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N+M天之后,她总算觉得累了,也腻烦了,见到我就摇头叹气表示她的不满意,话倒是不反复问了。于是我也只轻轻叹口气,表示我对自作主张的愧疚,以及,坚定不移的决心。
。
后来,过上一段时间,我终于下定决心打电话给大蒙,告诉他我的决定。我说你懂广东话,那里面应该也有‘缘分’这个词,我们没有缘分,他不该再对我抱有任何期待,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儿。
出乎意料地,他并不大声嚷嚷或者抱怨,声音里尽是失望,他把嗓音放得很沉,听得出他有些恼怒,他叫我把最后一句话收回去,他说值不值得是他的事,不需要任何其他人来帮他做判断,他讨厌这句敷衍人的话。
我说我不是敷衍他,我无法做到他那么纯粹,有些事放不下就是个疙瘩,我也不像他那么勇敢,很多事还不能好好去面对,只能交付时间来解决。我并不和他说明什么疙瘩什么事,他不该再为这些琐事操心了,我想。我和他说,诚心诚意地,他会找到更好的女孩儿全心全意地爱他,就像他那样全心全意……
说到最后我的喉咙有些哽住了,我知道我将彻底失去他,做不成恋人,也做不了朋友,就像杨恒之于我,我办不到,我就不该那样去要求别人……
我听见他在电话那头极低极低的叹气声。
最后他说,祝你好运,小多。我会想你的。
不等我回答他已把电话挂断。
这是我们第一次通电话,也是最后一次。
。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安下心来工作,不必再为新学年的临近心情灰暗、抗拒,也不必为怎么和大蒙说而心中纠结苦闷,犹豫不定。
没有了……什么都结束了。
我一身轻,轻到喜怒哀乐都淡得无味。
暑假结束的时候我和实习所在的公司提出可否以员工的身份留下来,工资不是问题,给活干就成。结果他们让我留下了,待遇也过得去。这么顺利,我觉得我的运气还不算太坏。不是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总会为你留下一扇窗么,借着这扇窗,我的日子过得稳扎稳打,一日一日眨眼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