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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年华-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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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叶奇了:“你有什么应得的钱来找我要?”
“爸的抚恤金,我妈有份我也有份。还有,遗产不是像你说的那么分。爸的遗产首先要分一半给我妈,其余的才是我们三个平均分配。你马上把我和我妈应得的钱全部给我。”
乔叶不甘示弱,双手叉腰眼睛一瞪:“抚恤金的事我跟你说得很清楚,都已经拿来办爸的后事了,一分也没剩。至于爸的钱我虽然多拿了一点,不过你作为儿子,没在爸的丧事上尽任何力,这笔钱就算是你为爸办丧礼出的钱吧。”
“我不管,你花了多少钱办爸的后事那是你的事,我该得的钱一分也不能少。别再拿我是爸的儿子却没为他的后事出钱的说法来搪塞我。我还没满十八周岁,还没成年,你无权要求我为爸的后事掏钱。抚恤金你必须分给我,刚才你多拿的钱也得一分不少全部还给我。否则我今天就不走了。”
乔穆如此强硬的态度出乎乔叶的意料,他以前的性格温文尔雅,从不会跟人起争执。今天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殊不知,一个人如果经历过巨大的打击与痛苦,他的性格绝不可能不变,有时候甚至是判若两人的转变。
乔叶不肯落下风:“爱走不走随你的便,反正我一个子也不会给。”
她说完重重甩上门,把乔穆关在门外。他不像上回那样忍气吞声地离开,而是一脚又一脚地用力踹门,一声又一声地大声嚷嚷:“乔叶,你别想独吞爸的抚恤金。你把我和我妈的那份给我们,你不要那么无耻。”
楼上楼下的人家都被惊动了,看热闹的人一个接一个围过来。长机这个地方熟人扎堆,张家长李家短都彼此知晓。尤其乔家最近出了事,原本就是“新闻中心”,这会姐弟俩还干脆撕破脸皮闹起来了,怎么能不惹来观者如堵?
若是换成从前,乔穆一定会不好意思继续。可是现在围来的人越多越好,他要让大家都知道他这个姐姐的所作所为。更加用力地踹门:“乔叶,你也算是我姐姐。你太无情了,我妈躺在医院你不管也就算了,还闹着要分遗产。既然要分就分得清楚一点,你凭什么欺负我年纪小多拿多占。我爸的抚恤金我和我妈也是有份的,你没有权利独吞?你还挑唆我舅舅别再继续抢救我妈,放弃治疗。你怎么能这样做,你还是不是人啊!”
说到最后,乔穆忍不住哭了,泪水源源不绝地淌下脸颊。伤心欲绝的少年让很多软心肠的大妈大婶面露不忍,有的替他擦眼泪,有的柔声安慰他。乔穆的声讨,赢得众人一面倒地支持。很多人啧啧摇头,都说这个乔叶也真是做得出来,穆兰就算不是她亲妈,乔穆好歹是她半个亲弟弟,何必这么落井下石等等。
任外面如何果闹成一团,乔叶只紧闭房门不出来。乔穆也横上一条心,无论如何就是不走,那扇房门也不知被他踹了多少脚。门里门外地僵持半晌,房门终于打开了,他姐夫方正军一脸尴尬地拿着一沓钱给他:“乔穆,你姐姐其实也不是坏人,就是有些事她转不过弯来。这些是你要的钱,都在里头了,你点点吧。”
乔穆冷着一张脸接过钱,颤着手点上一遍后,抬头看定方正军:“你告诉乔叶,我跟她两清了。以后我再没她这个姐姐。”
攥着一摞厚厚的钞票分开众人冲下楼,乔穆目不斜视地出了“中南海”院门。出门后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女孩子细细的声音唤他:“乔穆,等一下。”
乔穆扭过泪痕未干的一张脸,视线内是秦昭昭的纤细身影。
围墙那端,“中南海”方向传来的喧闹声,秦昭昭很快就捕捉到了。那几幢楼房的楼道间每层都有窗户,并非密封的水泥墙。乔穆在乔叶门前用力踹门与尖锐的叫嚷,声声入耳。原本她正在剥毛豆择青菜准备做午饭,当下菜也顾不上了,立马跑去“中南海”。
夹在一大帮闻风而至看热闹的人当中,她忧心仲仲地看着乔穆愤怒无比激烈无比的失常行为。他完全不是以往那个温文尔雅的乔穆了,在父亲去世母亲重伤姐姐无情舅舅无义地一连串打击下,他变得几乎判若两人。这样的转变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她深深为他担忧。
乔穆最终捍卫了他和母亲的权利,拿回了属于他们的钱。看着他就那样攥着一沓钞票走出去,她赶紧追出“中南海”叫住他:“乔穆,等一下。”
回头看见秦昭昭,乔穆猛然想起父母双双出事后,他在医院最痛苦最无助的那一天。那天如果不是秦昭昭和她的妈妈,他的痛苦与无助还将成倍放大。后来父亲昔日的朋友同事纷纷赶来,她们就悄悄走了。
“秦昭昭,那天你和你妈妈走时我都不知道,也没有送一下,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的,你别放在心上。乔穆,你就这样子把钱抓在手里走可不行,小心招人抢劫。”
秦昭昭一提醒,乔穆才惊觉厚厚一摞钱就这样攥在手里的确不安全。但他一身单薄夏装,长裤的口袋还只是装饰性质的,根本放不了那么多钱。
“要不我回家拿个袋子给你吧?”
乔穆点头同意,秦昭昭转身就朝家里跑,跑了两步又顿住脚步回头,迟疑一下:“乔穆,你渴不渴?要不要去我家喝杯水?”
她这么一说,乔穆才发觉自己确实渴了,刚才在乔叶家门口那阵大吵大闹已经让他喉咙发干。便没有拒绝地跟着去了秦家。一口气喝了满满一杯水,放下水杯,他一扭头无意中看见那堆才剥了一半的毛豆,脸色无端端一黯。
秦昭昭正好找了一个袋子过来,敏感地察觉到了他那一眼。轻声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吃毛豆?”
乔穆摇摇头,眼睛里浮出深切的哀伤:“不是,其实我很喜欢吃毛豆。我妈以前经常买毛豆炒给我吃,而且她从来不买剥好的,说别人剥的不卫生也不新鲜,总买回来自己剥。以后,还不知能不能看到她为我剥毛豆。”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浸透了悲哀。因为他知道这个心愿的实现很难很难。医生说过,他妈妈的情况即使能抢救过来最好的结果也是瘫痪在床,什么也干不了。
他难过的样子让秦昭昭也跟着难过起来,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这些天来,命运降临在他身上的种种残酷,让任何安慰之辞都显得那么轻飘。她最终只是对他说:“乔穆,要不你在我家吃了午饭再走吧。正好有你喜欢吃的菜,省得你回医院去吃快餐,你都吃不惯。”
那日她和母亲在医院陪了他大半天,中午就近在医院附近打来的快餐他勉强吃了几口就不要了。既有心情糟糕的缘故,也有食物粗糙的关系。他这几天瘦了好多,瘦得下巴都尖了,像锥子似着扎她的眼,也扎她的心,很心疼很心疼。现在知道他很喜欢吃毛豆,她便想留下他吃顿饭,让他吃得舒服一点。
乔穆却摇头谢绝:“不行,我得回医院去,我已经出来很久了,我不放心我妈。谢谢你了。”
目送乔穆匆匆离开,秦昭昭一阵怅怅然的失望。
回到医院时,乔穆惊骇地发现重症监护室里已经空了。他浑身一震,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有护士迎向他:“你妈妈的情况突然恶化,刚刚送去急救了。”
急救室外,穆松独自坐着,弓着腰,垂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吸烟,脚下已经扔了好几个烟蒂。乔穆面无人色地冲到他面前,声音嘶哑:“妈妈怎么会突然情况恶化了?上午她还好好的,舅舅,您有没有……有没有……”
他颤着身子说不下去了,穆松霍然立起,脸色紫涨,瞪着他大怒:“我有没有什么?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是,我之前是想过要放弃治疗,但后来我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你也看到我把钱全交给医院了。难道我还会做些什么小动作去害死我亲姐姐吗?那可是杀人罪。乔穆,如果不是看你年纪小不懂事,我现在就立刻回上海不管你家这摊子事了。真是费力不讨好!”
看见舅舅发了怒,乔穆才咬住下唇不再说什么。甥舅俩一人一端坐在急救室外面,谁也不说话,气氛僵僵的。
穆松起初一肚子气,因为外甥竟然怀疑他趁他不在时对穆兰做过什么手脚。但后来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也不能怪他,才跟他提了放弃治疗的事,这么巧他一离开他妈妈就病情恶化,他怎么能不猜疑他呢?唉,这回真是地道的费力不讨好。
他们在急救室外没等多久门就打开了,两个人同时像脚底安了弹簧似的猛然立起,四只眼睛一起看定走出来的医生。医生摘下口罩,摇摇头:“病人抢救无效,刚刚在手术台上停止了呼吸。”
见惯生死的医生声音刻板而不带任何感□彩。可对乔穆而言,他的话简直无异于原子弹爆发,让他的世界天塌地陷,山崩海啸,整个毁于一旦……
穆兰去世这天,正好是乔伟雄的头七。她比他多捱了一周的时间,或许在她的潜意识中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吧?她始终坚持着。却终究没能挺过去,最终在深度昏迷中离开了人世,甚至不曾睁开眼睛最后看一眼她至爱的儿子与亲人。
乔穆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扑在去世的穆兰身上放声大哭,十八岁的少年哭得像个小小孩童,泣不成声:“妈……我是乔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睁开眼睛呀妈……”
穆兰的眼睛已经永远不可能再睁开了。但或许灵魂尚未走远吧,在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她紧闭的眼角缓缓滑落两行清泪。这两行泪水,是她无可奈何地告别这个世界时无声的难舍与眷恋吗?
和乔叶为乔伟雄张罗后事的大张旗鼓不同,穆松和乔穆在办穆兰的丧事时一切从简。
穆松征得乔穆的同意,穆兰的遗体送往火葬场火化后将落叶归根地葬回上海。不在当地入葬就省了葬礼的一切程序,所以没有设灵堂供人吊唁。就算搞这种仪式,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来。穆兰虽然在小城生活多年,但她骨子里那种大城市人的优越感,让她跟小城人来往时总保持着客气疏远的距离。她在当地几乎没有什么亲密朋友。尤其是近几年她又一直生活在上海,更加没有朋友了。倘若乔伟雄没死,可能还有那些不看僧面看佛面来的人。可她逝世在乔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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