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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天都黑透了,樱宁方抽出手帕擦擦眼泪,不好意思道:“待会眼睛肿了。”萧庭钧笑道:“你不听说从前的女人,为了惹人怜爱专做啼妆么?”樱宁忍不住一笑道:“那是美人做了才有用,我这风鬟雾鬓的,就不要东施效颦了。”
萧庭钧因叫人送晚饭来,不过是一大碗面,另有两份浇菜,不禁道:“厨房不知道你来了。你等着。”便命再去重做。樱宁忙拦道:“吃了一肚子风,本就用不下,就这样吧。”
来人去了,他两个就在灯下吃饭。樱宁亲手替他夹了面在空碗里,又浇上菜拌好给他,又替自己拌上一些,就扶起筷子吃起来。萧庭钧也是才从前线回来不久,早就饿了,也吃起来。
吃了一会,抬头看樱宁吃得极香,不由笑道:“往日带你吃什么好的,也没见你馋得这样。”樱宁咽了一口面道:“你不知道,以前我心里总有事,看你高兴我反而不安。如今我再没什么瞒你的了,简直像卸了枷锁一样,所以这面比什么珍馐美馔都好。”
一时两人吃毕,萧庭钧望望樱宁的面色道:“你累了,早点休息。”说罢四处打量,纸窗木榻,哪有一丝富贵安逸气象,便道:“明儿我另找个地方安顿你,委屈你一晚。”樱宁笑道:“这有什么不好?不知道多清爽凉快。我从来没过过这么凉快的夏天,明儿休息好了,还要步月呢。”
萧庭钧望着她言笑晏晏的样子,半晌方清清嗓子道:“那我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我就在隔壁。”不一时便有个粗扮仆妇拿了干净被褥来,樱宁简单洗漱后便躺在床上,这两天坐车硌得骨头疼,好容易松散了,却是累得睡也睡不着。直到听见不知哪里鸡叫,方才朦胧睡去。
第二天醒来,一看天色,就知道近中午了。萧庭钧早出去了,她忙起来整理整理,不一时便有人请吃饭。到了下午一两点钟,樱宁正无聊,便院前院后地瞧瞧,恰遇着一株桃树,绿叶纷披的,仔细看,竟还有一朵晚花仍开着,在风里轻轻颤袅着花蕊。她仰头看着,伸手小心抚抚那娇艳的花瓣,心想这是在江北赶上春了,不由一笑。
萧庭钧特地回来早,正撞见她穿着一袭原预备在船上穿的淡青色薄绡西式长裙,松松挽着辫子,婷婷玉立,衣袂翩飞,站在桃花树底下一笑,端的淹然百媚。不由微笑道:“之子于归,宜室宜家。”樱宁一看便笑道:“一见面就胡说。”
萧庭钧上前拥住她道:“带你去个地方。”一上车,前头顾丛桢便笑道:“薛小姐,你可帮了我大忙了。”原来早有一家富室举家南迁前,将一处房产让了出来作为行辕使用,位置较萧庭钧选得地方安全些。无奈萧庭钧说居室柔暖不利卧薪尝胆,硬驳了回去。如今樱宁一来,他便点了头,让负责安全的顾丛桢大舒一口气。
一时到了,果然齐整许多,一般的亭台轩阁,并有看家的下人留着,诸事方便。樱宁癖性喜洁,立刻就要洗澡,出来便是近五点钟了,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太阳略为西斜,缕缕照在红木案上一张粉红纸上。樱宁凑过去一看,却是喜鹊登枝图案上印着“结婚证书”四字,轻轻往下念道: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结婚人:
证婚人:顾存仁。”
正怔忡间,门一响,却是萧庭钧穿了一身极考究的南丝长衫进来,长身玉立,与戎装相比别有一种衣冠胜雪的清雅风度,见她正在瞧那纸,便笑道:“这个要官方的证书才算数,石松的就是这样,你不要嫌俗。”薛樱宁垂头道:“什么俗不俗?谁要用它?”
萧庭钧一笑,便向案上取了笔,在“结婚人”下空白处右方端正写下自己的名字,又从内袋里取了一枚外润白内柔黄的田黄私章,重重钤上,又微笑看她道:“你来。”
阳光照在他身上,那眉目是稀有的温柔。窗户,桌案,书架,他手中那支笔,一切都浴在细细的光辉里。樱宁看着他,觉得自己仿佛已化作那光辉中的万千微尘,而每一微尘都喜悦了。
她接过他手内的笔,认真细细写下“薛樱宁”三字。萧庭钧看着,抬手抚抚那一头半干了如瀑披下的漆发,微笑道:“这样婉媚的字。你的印呢?”樱宁笑道:“等等罢,行李还没拿来呢。”一语未了,却只觉指尖一凉,又在纸上摁了一摁,方看见自己刚才写的名字底下已多了一枚嫣红的指印,如一片花瓣。
“我等不及了。这样,你更无法抵赖。”萧庭钧笑着说。
樱宁气地夺回手嗔道:“你这人从不讲理!”他却又拉过她的手,将一枚金戒子套了上去:“这是早晨顾丛桢找铺子买的,你不要嫌弃。顾师长,就是丛桢的父亲,原是我们的证婚人,方才匆匆回北邺去了,也不能参加我们晚上的酒席。将来回北邺,我一定全都补上,”他停一停,“当然,如果我还回得去的话。”
樱宁忙道:“别说了——这就很好很好。我喜欢极了。”又笑道:“从未见你穿成这样,这才像个公子了。且是个十分倜傥的公子。”萧庭钧便上下打量打量她微笑道:“你也很好。”原来樱宁洗完澡,脚上虽还穿着白鞋,身上却换了一袭霞影纱长旗袍,由踝至胸前,是一枝丝绣折枝桃花,斜阳殷殷,越发照得人面桃花相映红。樱宁便低头摸摸脸颊道:“人家还没梳妆,你就闯进来。”萧庭钧笑道:“那我来帮你。”
樱宁便取了手袋内的梳子、胭脂来,在妆台前坐下,细细梳起发来,萧庭钧拿了一柄小镜子替她照着后面。梳好了发,樱宁想想,又向唇上多多地点上胭脂,方回身对萧庭钧说:“好看么?”萧庭钧看着她,又将她的胭脂弄乱了。樱宁微微推了一下低声道:“嗳,刚梳好……”
霞影纱如水流泻委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作者有话要说:
☆、两情若是长久时
萧庭钧前夜在席上喝多了酒,醒来时,只见樱宁已穿戴好了,正坐在窗前日影里,不由微笑道:“怎么不多睡会?”
樱宁面红道:“哪有新娘子睡懒觉的理?要是在北邺,我还得向长者敬茶。”说罢微觉不妥,萧庭钧已披衣起身道:“程立冰不是我的生身母亲,我的母亲,生下我就去世了。”
说着,向案上白纸上恭敬写下“程立雪”三字。
樱宁看了,点头微笑道:“这名字很美。”说罢回身搂住他道:“你不要难过。”萧庭钧不语,只收紧了自己的双臂。
晚间萧庭钧赶回来,见樱宁还在饭桌上等他,便皱眉道:“以后你先吃,不要等我。”樱宁温柔一笑,正欲说什么,却听顾丛桢在窗下道:“三少,顾师长刚到北邺就来了电话,大概有急事。”萧庭钧立刻去了,片刻回来,樱宁正替他盛汤,见他面色沉郁,忙放下碗道:“出了什么事?”
萧庭钧看着她缓缓道:“二哥饮弹自尽了。”
樱宁惊得站了起来。“怎么会?我来前才见过他!”萧庭钧慢慢向桌前斟了一杯酒,向地下一倾。樱宁不禁哽咽落泪道:“他是与世无争的人,只想研究建筑……”萧庭钧又斟了一杯沉声道:“庭钧有重回北邺的一天,再向二哥坟前祭奠罢。”
萧庭钰之死,传到南边,局势立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很快,萧帅麾下两位元老驱师北下,分两路围击扶桑,萧庭钧乘机突进,石松竟大有起死回生之势。
这日已是七夕,萧庭钧与萧帅来使会见回来,径直往房内寻樱宁。卧室、花厅都不见,往南一绕,却见她独自在阳台上。萧庭钧一行解风纪扣一行走过去道:“太阳还没下去,你站在那仔细受暑。”
薛樱宁原躬身在地上拾什么,这时抬身望他笑道:“这里哪称得上一个暑字呢?”萧庭钧这才看见她手里拿着两本书,脚底下地上还满满铺了二三十本,不由失笑道:“你真要做女博士,专挑在今天晒书、拜魁星么?”
薛樱宁将身一扭:“又胡说,我是在家闲得无聊,从书房翻出几本旧书来,因这阵子总阴晴不定的,恐怕发潮,所以趁太阳好好晒一晒。”说罢揭开手中一本《通志堂集》道:“没想到这北地胭脂中,也有极清雅的闺秀,你瞧这书上给纳兰词的眉批,写得很有情韵。”
萧庭钧没看,将那书一合放在一边,拥住她道:“让下人做罢,今儿好容易回来早,又赶上过节。”樱宁伏在他怀里嗅嗅道:“好大的烟味。”
萧庭钧忙松开她,笑道:“今儿见的都是些老烟鬼。”樱宁微笑道:“天热,我去给你放水洗澡。今儿我虽不拜魁星,却一定要沐发的,往年这时候,我母亲早煮好了桃枝汤,洗过头发,好乘凉赏月的。”
一时萧庭钧洗好出来,换了一件衬衣,半干的头发全梳向后面,十分清爽英挺的样子,见樱宁正帮着一个小丫头把桃枝熬的水倾到木盆里,便对那丫头说:“你先下去。”待那丫头走了,樱宁笑道:“你也下去,我要洗头发了。”
萧庭钧挽起袖子拿了木勺微笑道:“你过来,我替你洗。”樱宁笑道:“哪能让你做这样的事?传出去,成什么样子。”萧庭钧笑道:“怕什么,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樱宁只得解了薄绡旗袍咽下的两枚扣子坐下,散开头发,侧头将发梢垂进水里揉着,萧庭钧便舀水替她缓缓浇在发上。
空气里弥漫着水汽和植物清香微苦的气息,萧庭钧将手指插在她浓密的发里,只觉得那滑不溜手的漆发寸寸如有生命,在指间流动。她低着头,露出后颈一段白腻的肌肤,发根黛青的,他忍不住俯身吻了吻。樱宁拿手一让,轻声叫道:“嗳呀,水进眼睛了。”萧庭钧扶起她的肩,用手拨开扑在她脸前的湿发,用力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