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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不过人间烟火-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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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庭钧不耐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程琬之将茶几上白瓷圆瓶里的绣球花抽出一只,缓缓挼着那蓝紫的花瓣,“我很怀念。”抬起眼又道,“至少那时候,我想看见你时,总有办法看见。”
  萧庭钧扫了笔直立在门边的顾丛桢一眼,“程小姐,”程琬之望着他的眼睛柔声打断道:“Crystal。”
  萧庭钧继续道:“程小姐,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说这些。没别的事的话,抱歉,我失陪了。”
  程琬之见他又要走,挺直脊背叫道:“萧庭钧!”
  萧庭钧停住脚道:“程小姐,请你珍惜自己的感情,不要再做无谓的浪费。”话音刚落,程琬之已将花扔到他背上,失控叫道:“你到底要我怎样?”忙又将声压低下来,做梦一样的语调,“对不起。从纽约,到巴黎,到纽约,到南安,又到北邺,我像朝圣一样跟着走你走过的路……”她抬起脸:“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我有什么不好?你说……我可以改。”
  萧庭钧眼里有一丝怜悯转瞬即逝:“你不要这样。我还有军务,先走一步。”
  程琬之急道:“我父亲虽无军权,但他一句话也调得动十万人,你们还有一大笔军费,也在程家手里——”
  完了。她知道。她爱的人。她知道。这话一出口,一切便完了,后悔也晚了。
  果然萧庭钧回过身来,对她屹然一笑:“哦。可惜,我萧家军还不靠你们程家纳粮。”
  完了。程琬之听见自己说:“所以你宁愿要一个阶下囚的女儿,也不要我。她连我脚下的泥都不如。”
  萧庭钧这才缓缓走近她,看到她眼里去:“你最好不要这样说她。也不要有什么动作。”说罢不再看她,转身大步去了。
  果然。他的卓然英挺的背影,在一片泪眼模糊里渐行渐远,那泪的壳每破一次,他就清晰一次,终于走出了她的视线,眼前只剩一片虚空。
  程琬之游魂般走回自己房间。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什么声音,半晌,方知道是电话在响。她伸手一接,话筒掉在地毯上,才发现自己冰冷如死的指尖僵掉了。
  她伸伸手指,弯腰将它捡起来。
  “大姐。我托你件事……萧庭钧,薛樱宁,这两个人的事,我都要知道。”
  薛樱宁和玉蝉坐在车里,玉蝉扒在玻璃上道:“就晴不过半晌。哪像咱们南边,这会儿还穿夹得呢。”又拍拍怀里的冰纹茶叶瓷罐道:“这个真是咱们苏杭的西湖龙井吗?搁了大半年,恐怕不新鲜了吧。”薛樱宁不答,只闻得外头报童撒丫子跑着乱喊:“号外!号外!石松陷落!号外!号外!”
  回到施家花园,夜幕半临,一进门便看见萧庭钧负手站在窗前,正看那萧萧的雪飘落在湖面上。
  薛樱宁轻轻放下茶叶,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看雪,又拿过他的一只手,用自己的双手握着。
  半晌,一抬头两人同时道:“你别担心。”说罢都笑了。
  萧庭钧也拉住她的手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薛樱宁忙抽出手掩住他的嘴道:“别说这首诗,不吉利的。”
  萧庭钧拿下她的手微笑道:“你不信我么?这次回来,我和你一同去见令尊。”薛樱宁一怔。
  萧庭钧扶住她的肩膀使她抬起头来,却见她眼圈红了,微笑道:“年前我准回来。”
  薛樱宁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一定要回来。我,我等着你。”萧庭钧笑道:“就这一句?”樱宁伏进他怀里,微不可闻道:“还有一句: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萧庭钧不禁抬手抚上她的发,又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雪萧萧下着,缱绻地融在湖里。
  到了腊月二十四,早晨一起来玉蝉就端着热水进来道:“小姐,今儿在我们南边儿算小年夜,咱们送灶神吧?”樱宁抬手一边挽头发一边道:“先把报纸拿进来吧。”一时报纸来了,脸也顾不得洗就读起来,只见首版黑字标题道:“东二省惜兵不发,萧三少后继乏力。”心就猛跳起来,看消息的意思,扶桑人竟是步步紧逼,直欲楔入内陆了。
  玉蝉仔细看看樱宁的脸色,小心道:“三少打输了么?”见樱宁蹙眉不语,又道:“小姐放心罢,我爹说过,三少少年英雄,用兵如神的,而且一军主帅,能有什么事呢?”樱宁愁道:“但愿吧。外族入侵,我们自己原该同仇敌忾,怎能各自为政呢?”玉蝉不由也呆呆的,想想道:“这些事我更不懂。要不,小姐去北禅寺为三少祈个福罢,听说可灵了。”樱宁心内忧乱,胡乱点点头。
  收拾好了刚准备出门,萧庭珂却来了。一见她便道:“樱宁,我今儿想去北禅寺,为三哥和……烧烧香。你去吗?”玉蝉先喜得笑道:“我们小姐也要去呢!”樱宁其实还想回来时看看父亲,和她一同便不便了,但又不能说,只得笑道:“你竟也求起佛爷来了,真是稀奇。那我们便一起罢。”两人便带着玉蝉一同上车去了。
  在寺中拈过香,方丈便邀二人去看寺中极有名的腊梅。那梅已经五百岁,因为开时漫天润黄,香气半年不散,号称佛光梅。但因心中有事,天又实在冷,连樱宁也只略看两眼便要告辞,方丈便命小沙弥取那旁逸斜出、枝如密林的斫了两枝,送与二人。待上了车,寺中钟声似远还近地响起,幽幽寂寂,两人一时都是无言。
  萧庭钧带人固守北固关,其行辕与前线相距不过三百里。这日傍晚固防巡查回来,几个参谋还在会议室里等着,一个侍卫走上前欲语还休,萧庭钧焦躁道:“什么事?”那侍卫道:“今天早晨从北邺来了一位小姐,说不见您就不走,我们没办法,还让在会客厅候着呢。”
  萧庭钧心里一惊,掉头便往会客厅去,推门只见墨绿绒布沙发上端然坐着一个女子,却是程琬之。
  他不禁停住脚微愠道:“是你?”
  程琬之昂着头站起来道:“不然你以为是谁?这烽火连天的地方,那娇滴滴的薛大美人会来么?”
  萧庭钧回头便道:“顾丛桢!找个车,送她回去。”程琬之立刻跑过来拦在门前道:“我不走。”萧庭钧伸手开门,程琬之猛地拿背抵住门,望着他的眼睛道:“和你那薛美人有关的,也不听么?”
  萧庭钧略一思量,便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抬腕看看表道:“你有三分钟。”程琬之亭亭在他身边坐下,从小手袋里取出一封密函摆在膝前小茶几上,微微一笑。萧庭钧抽过展开看,是萧夫人手迹,写道是:
  徐:兹提南犯薛舜明壹名,禁于北禅寺北,事后,鸩杀之。
  后面小小一枚红泥“程立冰”私印。 
  眼看萧庭钧面色微变,程琬之又道:“还有和萧三公子有关的,你又要不要听呢?”说罢正对上萧庭钧雪亮的眼光,有一种冷一闪而过,如刀出鞘,程琬之觉得头皮一紧,不由沉下脸道:“你还敢杀我不成?”
  萧庭钧将那密函随意往桌上一扔道:“我从不杀女人。”
  程琬之忽地抓住他的手诚恳道:“你还不明白吗?薛樱宁不过是我姑母离间你我的一枚棋子,她想把我推给她的亲子——”
  萧庭钧猛地把手一抽,程琬之因拉的太紧,不由向前一扑,几乎半跪下伏到他膝上,泪渐漫上:“我才知道,其实这在程家老宅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姑母她只有萧庭钰一个儿子。你是程家庶女之子,而萧庭瑗不过是露水之后,其母早被打发了,萧庭珂的娘出身更下流,被逐出北邺后如今早病死在关外——”
  “你想怎么样?”
  程琬之一愣,看着他冰冷的脸。
  萧庭钧冷冷一笑,道:“或者说,程庸江想怎么样?”
  程琬之睁大眼道:“我父亲——”她不禁恼怒道:“我父亲怎么可能派我来这里?我是来告诉你,不要再被姑母和薛樱宁骗了。”她殷殷望着他:“如今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叫父亲调兵来帮你。”
  萧庭钧仰头一笑,方看着她一字一字道:“哪句话?娶你吗?我萧庭钧这辈子不做这样的事。”
  程琬之绝望地看着他。“你不报仇吗?你母亲为何死?为了你,因为她死了你才能活。她了解自己的姐姐!所以程立冰她恨你,她怕你!东边两省唯她的命是从,所以眼睁睁看着你孤军挣扎!只有我能扭转形势,让你得到原本属于你的。”
  萧庭钧推开她站起来,抹了抹膝上的褶皱道:“已经五分钟了。”
  “砰”得一声,是门关上了。程琬之的眼泪摔碎在冰冷的地板上。                    
作者有话要说:  

  ☆、窗下落梅如雪乱

  转眼已将除夕,石松战事胶着,北邺大户人家竟便无事一般,大邀起消寒会来。
  近日萧庭钰、庭珂两兄妹常在施家花园逗留,樱宁便吩咐吴妈叫厨房做个菊花锅子,三人一起用晚饭。见炉子上的高汤滚了,玉蝉把薄至透明的鱼片、嫩红的羊肉卷放入,待变色,又将玉碟里洗好的卷曲的白色菊花瓣纷纷拨下去。
  樱宁伸筷子下去夹了半天,夹了一根花丝放在面前的碟子里。萧庭珂懒懒夹了一片菠菜在嘴里嚼着,又放下筷子,长叹一声:“三哥来电话也不肯多说几句,到底仗什么时候打完呢?”
  萧庭钰笑道:“小人出长气。”因见两位都闷闷的,便又鼓起精神道:“我今儿收了一张帖子,是鲍参谋发的,请去消寒,我就带你们去罢。”
  这鲍参谋原是前总理之子,总理前年中风下世,他便带着留洋回来的夫人和亲妹回北邺居住,混着一个参谋的名头,日日花朝,夜夜元宵,仗着祖上的产业专司玩乐,因此鲍家的聚会在北邺极有名。若在往日,不等他说庭珂早吵着出门了。这次萧庭钰便好歹拉了她二人去。
  一到鲍家,门前密密麻麻停满了轿车,管家一看见萧家的牌号,远远笑跑过来引了他们进去。进到厅里,却有两个打扮得桃红柳绿的丫鬟先请了萧薛二位小姐往跳舞厅去,先生则得在前厅买一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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