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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最美不过人间烟火
作者:张小宇
文案
“我的第三子萧庭钧小姐已经见过,你以为如何?”
薛樱宁眼前立刻浮现出一个极英挺的的影子来:“三少少年英雄,自是非同一般的人物。”
萧夫人立刻道:“那小姐能令他娶你么?”
“什么?”
最初不过阴差阳错,最美不过人间烟火。
内容标签:民国旧影 阴差阳错 因缘邂逅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庭钧,薛樱宁 ┃ 配角: ┃ 其它:
☆、北地无花只有寒
车停站了。
今年江北早寒,彤云密布,眼见又是一场大雪。
一双羊皮小靴踏下火车短梯,站上冰冻的地面,略一踟蹰。往上是纤细的小腿,并一道绯色旗袍边,上缀的蕾丝瑟瑟抖着。外面灰鼠皮大衣的风毛拥住一张雪白小脸,一对横波目似乎受不住箭镞般的冷风直射眸子,水光潋滟得如含泪光。
到了,终于到了,北邺。
薛樱宁深深吸进一口空气,却被其中的凛冽冷意呛得咳了两声。然后方觉得那冷从脚底开始,四面八方欺过来,令离家这一路筹谋起来的勇气,不禁泄了一半。然而——终于和父亲同在一片城中了!这个念头支撑她挺直腰,掂了掂手中分量不轻的半新皮箱,快步走出车站。
这江北都城倒是繁华,商铺林立,华灯初上;只是冷风飒飒,枯枝动摇,街上行人皆步履匆匆,显得气象萧条。
黄包车在大和旅馆前停下,这旅馆由东洋人投资建成,却是一派欧洲风味,十分华美。它是樱宁在江南惟一听说过的旅馆,声闻闺阁,想必总是安全的。
一下车就有侍者来接着行李,樱宁却握紧皮箱把手,自顾自走进大堂。直到锁上房门,把自己和箱子一齐扔在弹簧床上,又跳起来拉上窗帘,复又躺下,这才松了口气。
皮箱里除了两套简单衣裙,只有二十条小黄鱼和一丝绒袋钻饰,以及,原躺在父亲书桌下暗格里的那支勃朗宁手枪。
若不是遇上玉蓝关过兵,早晨就到了。将枪塞在枕下,薛樱宁抚着搁金条的西班牙风木盒上的雕花,心想救父亲的命,就靠它了。
一路中心如噎,此刻拥住母亲的灰鼠皮大衣,呼吸着襟袖间家里熏衣裳常用的丁香香囊味儿,她才觉得略微安定下来,渐渐阖上了丝丝缕缕的长睫。
一时她人却仍坐在南安圣玛丽亚女中的课室里,法文本来就难,卷子发下来还怎么也看不清楚。正焦急间,监考的嬷嬷忽然站起来大声说:“薛樱宁,你父亲出事了!”惹得徐丹媛胡纯如她们统统瞪着眼张大了嘴巴看过来。
一时又见母亲穿着件素黑旗袍,提着清河、襄溪那些娘家祖地换来的珠宝礼物,一家一家去拜访父亲的故交,却连表姨父都避而不见,只让表姨出来留饭。母亲哪里坐得住,即刻又往徐秘书家,那人原是常满脸笑拉住她唤世侄女的,徐秘书的书房,雪茄烟重重的如无数匹帘子放下来,嘻开的厚嘴,“嫂子怎么急着穿黑?倒别有现代林黛玉的风韵……”
母亲登时大怒,却还隐忍住惨白着脸告辞……惨白的脸,猩红的嘴,呀,母亲旧疾犯了,呕出的血点染了天青百蝶蚕丝被面……
“樱宁,樱宁,”母亲在喘嗽,“只管念你的书,开春仍旧按原计划送你出国,荪华多少会照看你一些……”
真的,表姨父不见,那荪华表哥呢,连他也不见我么?却原来表哥远远就在轮船甲板上,樱宁急得解开颈上绯红丝巾大力挥舞,终于表哥近前来,满脸笑意来拉她的手,她不禁有些羞涩,就那么一瑟缩间,一阵灰黑的人潮忽地涌来生生将他们冲散,越离越远,越离越远,转眼竟只剩自己在面目模糊的人海中载沉载浮……
这样多的人,不断向前涌动,涌动,樱宁终于能停下脚来,原来前方正是犯人行刑的刑场,戎装兵士已经哗啦将枪上膛,天崩地裂的一声响,有人倒下了,樱宁极力想看清楚,那死人的脸越来越近,是父亲!
樱宁被自己喉咙里喑哑的一声喊惊醒,一头是汗,热水汀烧得嗓子干得发燥,窗前暗紫天鹅绒落地帘幕还沉沉静垂着。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这一觉睡得通身麻木,手脚半晌才跟着醒来。她挣扎起身扯开帘幕,窗玻璃正一道一道往下淌着水滴,外面竟已是大亮了,只是雪片疾舞,园子里一片银白,来往的几个包在皮裘风帽里的人倒像扣在玻璃盒里,厚厚的雪地上几道车辙通向大门。
樱宁立即洗漱穿戴起来,另换了一件白棉绣浅青竹叶旗袍,出来时头上戴的那只珐琅蝴蝶押发大约丢在黄包车上了,遍寻不见,只得将一头流瀑似的漆黑头发梳整齐编好,笼紧大衣提起皮箱便出了门。
直待站到风狂雪疾的外面,她才茫然想起:偌大的北邺城,自己该找谁去?
父亲的罪名是贪污这次海内外筹集、南北平分用以抵抗外侵的巨额军费,致使江北与扶桑的安顺之战后继乏力,萧帅震怒,要求南方政府押解一干人等至北,亲自处置。南方政府经手了钱,里头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难免理亏,国内外舆论又一片哗然,不得不照命行事,父亲便惹上牢狱之灾,关押在此。
父亲是逊清早年送出海外师夷长技的学童之一,感染了欧风美雨,赞成共和,青年时就投入到救国浪潮中。故既有传统文人的狷介,又十分开明,绝做不出贪污的事。
依樱宁看,南方诸人早已是鞭长莫及,只有来北邺,还有一线生机。因在心内默默筹划几日,不敢惊动母亲,只简单收拾了个箱子寄在同学家,夜里服侍汤药时,偷拿了母亲的小印。
第二天,趁宋嬷嬷见天渐冷了,着人将母亲风毛不好了的过冬衣裳送去店里修改,便谎称也要出去透气,在柜上趁下人一个不留神就溜了,手上胡乱拎了这件灰鼠大衣。出门就直上花旗洋行取了母亲一些东西,三个小时后便上了开往北邺的火车。真亏了这件大衣,否则北邺这样冷,就那两件只好在江南挡挡风的薄旗袍,来了皮不冻破了她的。
樱宁紧一紧略嫌大的衣服,忽想起那支勃朗宁还压在枕头下面,险些又吓出汗来,若丢了或是伤了人可不是玩的,赶忙返回房间,揭开枕头一看,万幸还不曾被动得。寻思一晌,还是放在大衣丝绸内里的夹袋中,方摁铃唤茶房。
茶房一来,樱宁便道:“我不爱别人碰我的东西,这几天,可以不必收拾了。”年轻小姐往往如此,茶房只点着头说:“小姐还有什么吩咐?”樱宁便装作不经意地问:“检察厅在哪里,你恐怕不知道吧?”
那茶房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老北邺人,久经世故的,连忙说:“小姐怕是头一次自己出门吧?如今世道大乱,军政不分,差不多的事都是军队管,到处门口都是扛枪的,你一个女孩儿家哪里进得去?见得着人?”
樱宁静了一下低头道:“哦,原是有个朋友升了检察厅参领,搬了家一时找不到了,才想往那里找的。你不知道就罢了。”茶房听罢笑了:“倒不是不知道,只是这风大雪大的,小姐难道去门口干候着么?我倒有个法子,这里的军官贵人十停有九停人爱往南玥酒楼去,小姐晚饭若去那里只怕就遇到了,便遇不到,向经理打听下,往贵友府上打个电话,或留个条子,都办得到的。”
樱宁心里顿时一宽,取出两块钱来微笑道:“谢谢你。”茶房忙接了钱,点头哈腰满面笑容去了。
待到下午四五点钟光景,天色已昏暗了,那雪消停了一晌,又纷纷扬扬下起来。薛樱宁将箱子放进衣橱里,便叫车来。南玥离大和并不远,不消一刻钟车程就到了,那天渐渐黑沉,酒楼门口高高挑起的大红灯笼点亮了,衬着皑皑白雪,兼着飞檐画栋的古式门楣,倒有几分画意。她打发了车夫,边四周看着边顺抄手游廊走进去。
园中虽也落着白雪,却是寒香缕缕,游廊的灯忽得亮了,又不十分亮,朦胧照见一片小亭流水的景致,更有一大片玉露宫粉梅正凌寒吐蕊。樱宁不禁站住,觉得此情此景眼熟到十分,仿佛随父母在苏杭哪里见过的,紧接着恍然大悟,怪不得叫做“南玥”!
正发呆间,一个穿橘红错金织锦旗袍,肩上斜搭着玄狐披肩的艳妆女子摇摇地快步走过来,一路火急火燎地嚷嚷:“你是谁手底下的?还不快换衣服准备着,三少和吴统制、检察厅史厅长都要来了,还有空看西洋景?!”薛樱宁一呆,电光火石间抓住了“检察厅”三个字,正要开口问,那人忽地停下觑了她两眼,酸溜溜道:“你就是老九新找来的玉宝儿?倒真像个崔莺莺似的。老九这骚狐狸果然会捞便宜,胡爷又该骂着我了。”
一语未了,只听一阵整齐的军靴声,转眼游廊便三步一卡五步一哨起来,一色着灰蓝色戎装的军人面容整肃,直挺挺地背枪站着。薛樱宁长在南安,一向太平,几乎不见兵戎的,当下难免有两分着慌,那艳妆女子却抚了抚鬓边的月牙形押发,丢下一句“我先上前面看看”便一阵香风喜气洋洋地往大门去了。留下樱宁一人,只见那些军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铁铸般纹丝不动地立在两边,强自镇定一下,便往游廊尽头灯火辉煌的青砖灰瓦小楼走去。
甫一进门,只觉暖香拂面,前厅一色紫檀家具,陈设典雅名贵。当中一幅仇十洲的美人图,门两边各摆着只一围粗的冰瓷双耳瓮,里头翠条参差,挤挤挨挨开满了水仙花,正是金盏玉台。几个穿旗袍捧着茶盏的妙龄女子风摆柳般正上楼,眼波向她这边略一流转便过去了,看起来都像是南边人。
薛樱宁不禁想起儿时在父亲膝上念的,“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忽听见一群人从游廊往里边来,忙闪身进了西厅,隔着雕花屏风往外看,只见几个身形挺拔的戎装男子并两位官样十足的中年人走进门来,为首的那个戎装男子忽然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