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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什么?周阳豁然站起身,激动地摁住桌沿:“你说什么,再,再说一遍?”
“小婉颅内有两颗恶性肿瘤,现在其中一颗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大半个脑部,随时都可能……”
“不,不可能!她,她昨晚都还是好好的……”周阳狂声嘶吼着,心中不断告诉自己“骗人,骗人,这是他们母子俩拆开他们的骗术与藉口”。但脑中,却飞快地闪现自己和梁小婉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不能游泳、不能太吵、不能做剧烈运动,连吃的什么药也是遮遮掩掩。还有每当她说“出国嫁人”的时候,总是模棱两可,总是前后矛盾,总是无限忧伤……
难道是真的?不不不,还是不可能:“你们怎么不带她去医院?医院,去渝城最好的医院,把瘤子割了不就行了?你不是很有钱吗?”
“钱也不是万能的……”梁小刚摇头苦叹,一脸愧疚颓败之色:“何况。我算什么有钱人?今年年初,小婉的脑瘤检查出来的时候,我在沪城那边刚买了房子,借了不少债,如果那时候做手术的话,成功率说不定有50%。但我当时想着50%的几率太低了,手术费又要30多万。就没有做,唉。”
“那现在呢?现在做手术还来不来得及?你能不能从总公司那边贷点款,先把手术做了,到时不管多少钱——哪怕是几十上百万,我保证三个月后还!”
“迟了,一切都迟了。三个月以前。我从几个朋友那儿借到五十万,但其中一个肿瘤已经压迫到了脑干,手术的几率只剩下10%。那也太危险了,小婉不愿意,我们也不敢——怕钱花进去了,她却死得更快……再等上个月我带她去检查的时候,医生已经说了。只可能吃吃药延缓下时间,但做手术康复的可能已经为零……”
周阳心如刀割,他怎么能接受他心中最最最爱的梁小婉,要不了多久就死去?更令他痛不欲生的是——根据医生的推断,搭配着几种特殊的药物,梁小婉原本还可以活两个来月。但却因为自己那晚把她叫到嘈杂的ktv,然后昨一天又在她卧室剧烈的那一会儿,让梁小婉的癌细胞疯狂蔓延。眼看着再过几天——最多不超过十天。但也可能就是明天后天,一个不小心,梁小婉就……
怪不得,梁妈妈会如此恨自己;怪不得,梁小刚刚刚会紧握拳头;要现在,周阳也恨不得甩自己几个耳光,满大街地求人暴揍一顿……
要说自己也不傻啊。怎么一到梁小婉这上面,自己就变成一个超级无敌大白痴了呢?
拷!拷!拷!
“唉,事情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我后悔都没有用。还是想办法多弥补一下她吧。”梁小刚面对这个‘大杯具’的时间已经很长了,终究是更理智一些。
“弥补?怎么弥补?”周阳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急问:“那些灵芝、人参、甲鱼什么的,对她的病情有没有用?还有,国外应该有更顶尖的脑瘤专家,更先进的手术仪器呢?你能不能办法联系上他们,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没有用的,你说的那些只能是滋补,但以小婉目前的病情,几乎可以说是无药可救了。”梁小刚一脸的听天由命:“我的意思是,在小婉剩下的这几天里,我们尽可能地满足她的一切愿望。亲情上,我们之间的生离死别已经预演过很多次,相信她已经没有太多遗憾了。但爱情上——因为我们母亲的家教很严,小婉读书期间一直没谈过恋爱;再等上了班,又遇上这病……所以我估计得不错的话,你应该是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喜欢的男人,所以——”
“她想和我去游趟三峡,露一次营,然后,不不,应该是最后去‘天涯海角’……”周阳的心愈沉、愈痛、愈绝望,但大脑,却是渐次清醒下来。
“那就去吧,”梁小刚沉吟半晌,最后似是痛下决心道:“我沪城那边和人合伙开了一家音乐网站,创业初期,这阵子正是最忙的时候。还有我母亲的心脏不太好,这些日子她受的煎熬已经够多了;我怕她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准备明后天就接她去沪城……”
周阳一愣:“你的意思是说,就让我们两个人去?”
“恩,我到时在安保公司雇两个人,负责你们一路的安全,然后……”梁小刚哽咽了:“然后,就麻烦你把小婉的骨灰,送到沪城来吧。”
“你们不见她最后一面了?”周阳感到匪夷所思。
“不见了,我母亲的身体,唉……”梁小刚擦擦红眼圈,勉强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这也是小婉的意思,她想安安静静地离开,没有痛,没有遗憾,没有泪水。”
“还有一件事,小婉既然到这个时候都还不愿意告诉你事情的真相,那代表,她不希望这件事对你们最后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带来影响。所以还请你,配合着她演完她人生中的最后这一场戏吧。”
“好。”
“这里有医生专门开的药,小婉头痛发作的时候,就给她吃两粒,她会暂时昏睡过去……”
“好。”
“这里有两万块钱,应该够你们一路上用的,不要委屈了她……”
“不要了,你们自己留着吧,给阿姨——咱妈,补补身体。”
……
又商讨交接了相关事宜,半小时后,两个男人用力地握了握手。梁小刚在离开之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
“周阳,我把小婉交给了你。”
第306章 锄头会说话
周阳哭了。
从星巴克出来,他一直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通过无休止的疾速奔走,来蒸发掉已经蓄在眼眶中的泪水。但是,当他恍惚中路过一家理发店,店门口的音箱中正播放信乐团的那首《死了都要爱》时。周阳再也忍不住,一个人紧紧地抱了路边的电线杆,号啕大哭。
就像一个,被掏空了心脏的,孩子。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只要你勇敢,跟我来……”
三天前,周阳在欢乐迪ktv,把这首他自认为唱得还不错的主打歌,对着梁小婉没心没腑地唱了三遍。三天后,周阳蹲在熙攘的大街边,不管不顾任何人的异样眼光——把耳朵紧紧地凑在音箱上,将这首歌完完整整,认认真真地听了五趟。
撕心裂肺。
理发店的老板,一个留长发的中年男子——想来也曾为爱伤、为爱痛过,在知晓了大致的状况后,默默无声地点了“单曲循环。”
满脑子的,死了都要爱……
就这么傻傻地听了很久很久,直到耳朵似乎已经被震聋,泪水好像也全部流干了,周阳这才虚脱地爬起来,给了店老板100块钱,往回走。
走,去哪里?不知道,周阳现在脑中一片浆糊,什么都不知道。
梁小刚的意思是,给他一天的时间,他要先说服一下梁妈妈。同时,也算是让他们一家三口,吃一顿最后的晚餐。以及,他希望今天的周阳把状态调整好,明天开始,要用微笑去面对梁小婉,让她笑着离开……
闯红灯。与一辆小巴擦身而过,司机伸头唾了一口“日”;无精采,踢歪了地下通道一地摊,小贩破口大骂一声“操”;面无表情,撞倒了一个吃棉花糖的小女孩……小女孩“哇哇哇”地清脆哭声,仿若梵音般,终于唤回了周阳的三魂七魄;嗡嗡作响的耳中。突然响起那最后一句歌词:“享受现在,别一开怀就怕受伤害;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奇迹,在自己一切皆有可能的梦想之岛中,说不定真的存在。哪怕最终没有。也要‘把每天当作末日来相爱’,不管今后自己一个人面对多大的伤害,也要‘淋漓尽致’地‘享受现在’!
生命长短的衡量,不是单纯的年、月、日,而是过程里经历的幸福、快乐、绚烂,刻骨铭心的细节有多少……
于是,扶起那个小女孩。给她重新买了一束棉花糖,再加赠了两个小玩具。很快,小女孩就那么简单、单纯地笑了,还在她奶奶的指导下,天真地说了声“谢谢叔叔。”周阳说的也是“谢谢”,脸上竭力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了附近一家小招待所。
价格不贵,50块钱可以住上一整天。
虽然。周阳可以找个偏僻的天台、人去楼空的拆迁房;或者是校园里的凉亭、自习室、图书馆;甚至哪怕就这么随便坐上一趟环性线路的公交车……只需1小时,他就可以在岛上睡去9个钟头,改善一下目前这种头晕目眩、手脚无力的虚脱状态。
但现在,周阳实在是没力气去找这些地方了。他也不想,让自己这次在岛上的睡眠,被外界的突发事件给打断。再说这只需50块钱,他就能没有顾虑地登陆3趟梦想之岛。想来,应该也是划算的吧。
四指相扣,四指相连,两个大拇指相对。再轻轻一碰……
岛上,小雨,天黑。
好在,戒指里有了那顶临时性的帐蓬。
这一次,周阳甚至没有去巡察“九九神土”,也没有第一时间把甲鱼们放进池塘,这就简单地搭了搭帐蓬,大致地烘了烘被褥,躺进去就睡。
却是失眠了。
脑中纷纷乱乱,心中空空绰绰,一想起梁小婉过几天就要永远地离开他,周阳整个人就会像狮子一样的咆哮、怒吼、呐喊……还记得去年,当白叶提出彻底分手的那个夜晚,周阳也体味过这种失恋后的失眠之痛。那时候,他觉得那已经是世界上最难受、最绝望的‘心痛’了,但此时看来,那不过是现在的十分之一!
失眠了8个小时,漫长时间的煎熬,一次又一次地迎撞着‘心痛’世界的g点,悲伤逆向至最高潮。
8小时后,当帐蓬外的天已经明亮一片了,周阳这才虚弱至极的蒙上头,睡去。
又12个小时后,当周阳挣扎着从一个大噩梦中醒来,天又已经黑了。于精神世界,他还是虚弱的,疲惫的,心还很痛;但从身体状态来说,周阳已经恢复差不多了,现在不觉浑身上下都是劲。
也饿。
那就拍俩根黄瓜,蒜苗爆肥锅肉,韭菜炒瘦肉丝,再弄一盆蕃茄鸡蛋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