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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澳洲,大部分的留学生多少都会打点工,好赖都能赚出生活费,顺便也为家里减轻点负担。在澳洲打工的机会特多:中餐馆、咖啡店、饮料店、亚洲超市,这些非正式工作都需要大量的外来务工人员。工种也很多了:服务员、收银员、后厨帮工、超市理货。据说,据安娜说,做后厨理货之类的会累一点,工时长,工资还低。相对而言,服务员、收银员就舒服多了。可惜,这种摆花瓶的位置啥时候也轮不到男生。“所以说,我们女生到哪都吃香,运气好点的话,在本地人的店里,工资还会更高!”安娜很善于面带倨傲地说话。
“我一学长,就在本地人的鸡厂打工。一开始我们都觉得他特想不开,后来他跟我们吃饭,说我们才想不开,同样是体力活,他就一流水线工作——往挂钩上挂鸡,一小时三十澳币!加班的时候还拿双倍工资,粗略算一下,他一周能赚一千多澳币!还税后呢!”眼看着安娜的眼睛里就俩字儿——“澳”和“币”。
我们的工作是安娜托人给找的,在个中国餐馆端盘子,每小时十二澳币算不错。就好像你看到任何美国电影里一样,那种洋人中最有市场的怀旧餐馆,古朴得好像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广东茶餐厅。这里的服务就三种,Table:直接在饭店吃;Take away:外卖;Delivery:送餐。老板找的服务员和后厨都是我和向明这样的学生。
工作了一段时间你会发现,只要肯卖力气,在这一定是饿不死的。有时候蓝领挣得会比白领还多。当地人上大学的不是很多,很多孩子高中毕业就直接上的TAFE,跟国内的技校差不多,毕业之后有做电工的,修房子的,反正都是咱国内民工干的活儿。这边的规定,学历高,基本工资就高,同样一个工作,本科生和研究生都可以做,那老板必然会选本科生,所以学历在澳洲也变得不是很重要了。这到底是保护了我们还是逼死了我们?
老板是个广东老头儿,平时茶壶不离嘴,一笑露出一堆大金牙。身体还算硬朗,六十多岁离过三次婚养着五个孩子,现任老婆是马来西亚的。我们问他,厉害啊,整个混血儿!他沙哑着笑:我上任老婆是法国的,那儿子才叫混血儿呢!他每每说自己年轻时的打拼经历都轻描淡写得好像在翻书讲别人的故事,活得真是够奢侈了。他人很好,尤其对孩子算是溺爱了。说来也是挺寂寞的,五个孩子,在身边的就只有这个马来西亚老婆生的,长得奇丑无比不说,还十分刁蛮不讲理。都已经成年了,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进店就喊:“爸啦——”然后就一堆掺杂着英语的汉语,抱怨车是旧的,抱怨老师作业留太多,抱怨派对上没衣服穿。女儿抱怨的时候老头儿的老婆就在旁边假装听不到,好像不是她亲生的孩子。老头儿赶紧掏钱,喝令老婆赶紧陪女儿上街购物泄愤。马来西亚女人也毫无怨言地摘掉围裙,穿堂而过,黝黑的脸庞深刻的五官有种奇特的肃穆感。
从下课开始忙活,直到晚上八九点钟,有时候老板会留我吃顿饭。心情好的话我会唱歌,唱我以前不曾唱过的:“我爱你,塞北的雪——”向明就跟我比着来:“北京****——呀!果然****!”老板拎着茶壶笑嘻嘻地看我俩,“好好唱好好唱,唱好了把我女儿许配给你!”向明就冲我偷偷翻了个白眼,“我不用,我有老婆的,大赫需要!大赫自从来澳洲都没那个,哈哈!”我撵着他跑出厨房,在厨房门那里赶紧收住闸,正正衣冠,端着菜单推门。这天我比平时晚到了餐馆,哼的歌是陈奕迅的《十年》,边唱边捞起池子里油腻腻的盘子打洗涤剂。老板诧异地看我,偷偷问向明,“大赫怎么了?是不是恋爱了?发现他今天走路特别有精神!”我假装没听到,继续做我的分外事。
我很少跟别人讲起自己的事。在这里,准确地说在国外,圈子并不比国内单纯。大家都下意识地揣测在圈外路过的这个中国人到底什么来历。深入浅出地打探,比如:你家是哪里的——先大概判断个家境;你父母做什么行业的——进一步研究下有无交往必要;你什么学历——人的素质也很重要。若几方面都达标的话,圈子就会形成一个强烈的旋涡把你卷入,然后更深入地打探你的私生活,比如:是否有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有合适的就以最快的速度撮合,只要有恋人产生,这个圈子就更牢固了。我深知在外混的人有个组织做靠山十分必要,但这些略有交集又微微互相排斥的圈子,以我的智商实在摆弄不明白。
我低调地混,以期望有个低调的组织吸纳我,让我潜伏即可。至少向明所代表的圈子就不是我能混明白的。我潜意识里总可惜向明这张白纸刚漂洋过海到澳洲就迅速被安娜这支彩笔盯上了,她想把家境不错的向明变成她希望的那样。事实也证明了,只要施以仁爱,向明确实是可以被同化的。安娜也曾探过我的底,明着暗着,让人十分反感。她实在很适合做领袖,对拉拢人心这事特有瘾,哪天她心血来潮整个邪教我一点都不会惊讶。
今天的反常我也暂时不想说,不想告诉任何人刘薇薇联系了我。不过这实在是很令人振奋的消息,我很怕自己会忍不住表露出来。
18。第18章 再见(1)
她的回复都很客气,但又不无亲密。她说:“你也在这?太棒了,这回我们可以互相照顾了老同学。”她说:“老同学真是太想你了,我们见一下吧!”老同学真是个好称呼,看着不亲不疏,却进可攻退可守。其实在她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了。若说我还或多或少对她存有幻想的话,应该只是少年的初恋在后来的岁月里产生的惯性。我们约在这周末见,还有三天,这让平淡的生活有了一丝期待。
当然喜欢有期待的生活,甚至强烈地希望期待感延长,因为梦想成真的一刻是****也是迅速堕入低谷的开始。所以三天时间太短了,我用一天时间考虑当天的话题,整个晚上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中,最后决定围绕着潇洒哥展开谈话。我用一天时间计划当天的穿着,居然产生了购物的冲动,又把这个想法推倒,那不是我。我用一天时间平复自己的心情,我能听见它在呐喊,明天你就能知道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了!没错,这是明天见面的目的,我没想有什么延续,我只是想这个。我的好心情好像要崩裂开来,舒服得连头发丝都群情激昂,我竟然有了联系小蕊的想法。试着加回她,果然不在线,如释重负。是我贱了,我们不会再有故事。
即便我做了所有准备,但是因为许久没泡妞,情商跟不上环境变化,在异国他乡的列车上显得尤为可怜。
我忘记预订房间。确实是花了大心思打听了很多人,最后决定约在学生中口碑最好价钱也算对得起初恋的一日本餐馆。当我提着一兜子现金坐上去City的火车,致电给餐厅的时候,人家不无遗憾地告诉我,骚瑞先生,没地儿!不行,坚决不行,必须有地儿!我突发灵感:“这里大概十多个人聚餐,如果有VIP包间能给我吗?我会多加服务费!”
“稍等,先生,我查一下,”服务员果然吃这套,“您好,先生,我们现在有VIP包间,您不用多加服务费,不过VIP包间是有付费表演的,您看行吗?”
“我看行!”顾不上那么多,很久没追求过完美的我此刻是热血沸腾,就差在电话里高唱国歌了。
满头大汗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发现刘薇薇还没到,瞬间方寸大乱。在我的设想中,一起走入包间的这个过程是打破僵局的最佳时刻,错过这个机会我的整个节奏会被打乱。偌大的包间只有我一人,长长的桌子,两排榻榻米,我蹲在垫子上,浑身不自在。手指不由得抠着地板缝,直勾勾盯着包间的拉门:五六年过去了,刘薇薇变成啥样了呢?我是应该正式点还是随意些?如果我说“美女总是姗姗来迟啊”会不会太土了?正寻思的时候门被拉开,刘薇薇进来了,我赶紧站起来迎上去,“美女总是姗姗来迟啊!”
刘薇薇笑了:“哎哟,你还是老样子啊,刚才我是不是看到你蹲在地上?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像个民工啊!”
“千万别这么糟蹋民工!”十分不幸,我居然需要个女生为我暖场。
刘薇薇还是依然的丰满,样貌基本没变,只是照着原来加了一码。菜是一小碟一小碟地上,上一次鞠一躬我回一个。凉飕飕的日本料理只有酒算是暖胃的,接连喝了几杯我终于有了魂,之前我的魂就几度飘到上空低头俯视我的肉体和初恋对话。我看着刘薇薇的眼睛研读关于她的信息:那仍旧闪烁的眼睛必然没有从前明亮,还有不复存在的是曾经的羞涩。一方面我很遗憾我最珍惜的东西没有了,另一方面我明白经历那么多沧海,确实也应该难为水了。
“你不是说有事问我吗?”刘薇薇忽然问。
我怎么说?问她曾经那张纸条还记得不记得?如果她说不记得,我要如何笑着说无所谓?也许我对她的感情就不再有意义了。
“记得高一时候我给你写过的诗吗?你当时回了张纸条,但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你回的什么。”这么说有点酸,我语塞,怕她误会我这次联系她的目的。
“我记得。”刘薇薇盈盈地笑,“你那么想知道我回的什么,我问你,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当时不问?”
“我……”
“我回的是:如果有缘,我们会在一起。”
很简单的我就知道了答案。为了这我飞越了万水千山,穿越了无数梦境,如此真实的答案此刻在我眼前展开成无限大的画卷,撑满整个视野,画卷的另一边是刘薇薇娴熟的****。
对,是****。我终于找到合适的词来描述这次会晤。每一杯清酒每一次微笑每一回脸红,都没有了初恋情怀,更多的是技巧性的交流。我壮着胆子拉住刘薇薇的手,好像触碰到了年幼时的梦想,我听得到自己在轻轻吟唱:“我们现在是有缘吗?”
刘薇薇轻叹口气放下另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