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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琪一早就打电话过来,说明天来看她。子熙奇怪白晓琪怎知道她住院,白晓琪在电话里说:“不是一早就有人给大Boss打电话替你告假了吗?”
她没打,大概是子墨打的。白晓琪继续说:“就这事,宋贵妃还阴阳怪气了半天。”子熙不解,白晓琪压低了嗓子说:“说来话长,来了再告诉你。”
这大概是史上最漫长的一天。都说医院病床紧张,走廊里却一个病人的影子也没有。她的病房偶有人类出没,每次敲门她坐起来,出现在门口的却总是那个笑得深不可测的护士。
她躺在床上发呆,直到暮日西沉,才在电视节目主持人嗡嗡的絮叨声中恍惚睡去。醒来的时候颂阳坐在她的床边,正替她掖着被脚,看见她睁眼,温和地笑:“我妈妈来看你了。”
她抬眼看来,床边椅子上端坐的正是齐夫人,笑得温婉和煦,端庄贤良,脸上关切的神情真实得无懈可击。她说:“子熙醒了。来,起来喝汤,人参炖的童子鸡,下午刚炖的。”
还是颂阳插话:“子熙现在还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唉,看我,”她说,连眼里的惋惜也无懈可击,“怎么就没想到。”
抬头看一眼颂阳,子熙礼貌地答话:“谢谢阿姨,留着明天喝吧。”
“傻孩子,”她探身过来微笑着轻拍子熙的手,“明天想喝自然是再做新鲜的。”
子熙只好笑笑不说话。齐夫人回头对颂阳说:“病房里有点冷啊。我给子熙带了条羊绒披肩,忘记在车里了,你去拿一下?”
颂阳答应着站起来,走到门口还朝子熙鼓励地笑。病房门轻轻关上,顿时如冷空气南下,房间里的温度骤降。齐夫人环视四周,满意地笑:“看起来子墨还是花了心思的……”她调回眼光来看着子熙,笑得高贵疏离:“你知道我属意的儿媳不是你。”
房间里确实冷,子熙大大地吸了一口冷气。
齐夫人说:“我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看得出颂阳很喜欢你,我也不想叫他伤心,哪有斗得过子女的父母。我和颂阳爸爸的意见一致,我们唯一不能退让的条件是你必须是秦仲书的女儿。”
子熙低头:“我不是。”
齐夫人一挑眉:“我知道。我又没让你出亲子鉴定书。我都替你想过了,秦老太太是不会说什么,她好面子,吃了这个哑巴亏也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只要秦子墨肯认,风风光光地在人前把你当亲妹妹对待,别人还能说什么?即使将来有婚事,那也是齐秦两家的事,没那个歌星什么事……”
她瞬间抬头:“齐夫人,对不起,我恐怕办不到。”
“嗬,”齐夫人满脸嘲讽,“不就是跟你哥哥低个头,说两句好话?你们年轻人不都喜欢把什么我爱你,你爱我的挂在嘴边吗?这点委屈也不能受?”
不仅仅是这点委屈,还有承认她自己本身的存在就是个污点。她咬着牙低着头,齐夫人的声音好整以暇地说:“你自己考虑吧。”
颂阳抱着披肩回来时,齐夫人起身告辞,走得时候回头对颂阳笑:“不用送我了,多陪陪子熙。”笑容依然无懈可击。
天色渐渐暗下来,窗外的街道亮起了路灯,屋里只点了一盏床头灯。颂阳在橘黄的灯光下俯身靠在她床边,笑着说:“怎么样?我妈挺喜欢你,你还不信。”
他今天刚做了一天的手术。澄黄的灯光下,他眉心微蹙十分疲惫的样子,可是掩不住满眼的喜悦。她还能说什么?只好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颂阳说:“护士说你很无聊。今晚我陪你好不好?反正明天一早又要进手术室,我干脆就睡在这个躺椅上。”
子熙慌忙反对:“那可不行。好不容易下手术台,你赶紧回家去休息。明天不是又有一天手术?明天晚上也不准来。”
颂阳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她说:“这里哪里用得到你?你守着我我也不能好得更快。再说总要有人去喂喂老虎,你要不睡我家吧。”他才勉强点头说:“那好,我后天早上来接你出院。”
他依依不舍地放开手,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说:“你说要完成你妈妈的遗愿,到底是什么?现在你住院,有什么我能替你办的吗?”
这时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她只好敛眉低眼:“都是些小事,我会办好的。”
待到重逢时
后天才能出院,这意味着还有漫长的一天两夜需要拿来浪费。晚上睡觉子熙抱着那条羊绒披肩,很柔软,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据说薰衣草安眠,可是她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交替出现颂阳和齐夫人的脸,最后定格在母亲死前的样子,满脸是血,但眼神坚定,紧紧攥着她的手说:“去见见你爸爸。”
直等到天色微明她才勉强合上眼,这一晚上睡得手脚酸痛,再睁眼时是有人从门口推着小车进来。护士已经换了班,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护士,有一张红苹果似的娃娃脸,替她拔掉了针头说:“不用输液了,起来活动活动吧。门口有人等你。”
她懒懒地不想动,只问:“门口?等我?”
红苹果很可疑地笑:“是啊,说等你醒了再告诉你,已经等半天了。”
她拉开门,看到门口等她的人。
子墨坐在墙边的长椅上,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窗外的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光滑的水泥地上投下他狭长的影子,他的脸笼罩在阴影里,只看见他阴霾的侧影捻着一支烟,淡蓝色的氤氲在空中缓慢地飘散。
他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并不说话,只是用他那幽深的目光看着她,默不作声一直看着她。她忽然觉得有些紧张,好象复习了一整年的高中生终于要临考,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去说:“这里不准抽烟。”
他这才恢复了以往漫不经心的样子,随手在垃圾桶上掐灭烟头,淡淡说:“你们俩倒是夫唱妇随。”
他站起来,简短地说:“跟我来。”
坐电梯下了两层楼,人忽然多起来。护士们端着瓶瓶罐罐风一样地刮过,随处可见形形□或坐轮椅或打石膏的病人,她甚至看见一个挂着照相机形迹可疑的人正缠着护士说话。
她跟在子墨身后缓缓而行,拐了一个弯,才安静下来。走廊尽头有一个中年人很热络地迎上来:“秦总,您可来了。就是这位小姐?”
子墨并不理会那人,只回过头来,忽然郑重其事地说:“他在那间病房里。你进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就在看见走廊里貌似记者的那人时,她隐隐猜到了几分,可是站在那扇门口,她却犹豫起来。
这么多年的迟疑,原来她那么害怕知道那扇门后面等待她的结局。
伸手要敲门,手旋在空中,始终落不下去。她回头看子墨,他正站在她背后,身影高大而肃穆。他见她回头,低下头来轻声说:“如果你想出来,随时都可以,我就在这里等你。”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平静下来,轻轻敲响了房门。
罗政文刚刚吃过早饭,正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一早经纪人喜气洋洋地告诉他,有个粉丝想来探病。他那几个歌迷会的领袖早来过了,人来多了也烦不胜烦,等闲粉丝经纪人自然会替他挡驾,只是这一个不同,这个粉丝是有头有脸的人介绍来的,那个人是新老板秦子墨。
话说万盛要收购华悦娱乐的时候他很担了一阵心。他和华悦十年的合约,秦子墨如果要冲着他来,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臭虫还容易。后来华悦娱乐被CityTV买走,他长舒了一口气。谁料想一夜间风云突变,CityTV又被万盛买走了,他还是掉进了姓秦的手心里。
后来他收到没署名的花篮,上面的卡片写:低调做人,好自为之。
他想了想,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不错,当年是他把萧雅芹送到秦仲书的床上,那件事他是主谋,可秦仲书也脱不了干系,当初的丑闻说出来谁都不好看,只怕秦子墨比他更不想让这事张扬出去。
可现在这个粉丝又是怎么回事?经纪人传话:“秦子墨要我转告你,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经纪人挠头:“到底什么意思?”
他知道什么意思,可是这和这个粉丝有什么关系?
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他开始怀疑是不是秦子墨存心耍他。
这时候,门却轻轻敲响了。他喊了一声“进来”,门缓缓被推开,一个年轻女孩子轻轻从门外挪了进来,也不说话,只背靠着门把手站着不动。
粉丝看到偶像兴奋得呆若木鸡,他也不是没见过。既然是凭关系来的,他尽量作出和蔼可亲的样子:“你好,我是罗政文。”
对方还是不说话。他特别注意了她的长相,十分清秀,但并不见得多漂亮,套着宽大的病号服,空空荡荡的,单薄得让人觉得可怜。他摆出一个英俊潇洒的笑容:“别紧张,走近些。”
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挪动,向前走了几步,站在窗口投射进来的一束阳光下。他这才真正看清她的长相,鹅蛋脸白皮肤,眼里象星星般闪亮,不知是泪光还是阳光的折射。
见到偶像激动得流泪的也不少见。他犹疑了片刻,最后不大确定地问:“带笔了吗?我给你签名?”
她的眼光再次在阳光下闪了闪,终于说:“我姓萧。”
他这才惊诧地发现,她的脸上有熟悉的影子,同样细长蜿蜒的眉,小巧而饱满的嘴唇。她轻声重复:“我姓萧,我叫萧子熙。”
他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磕磕巴巴地说:“萧?子熙?难道是……我以为雅芹她没有……都这么大了……”
子熙站在那一柱阳光里一动不能动。眼前这个人是自己血缘上的父亲。窗外阳光那样好,撒在玻璃窗上象一把钻石。萧雅芹和罗政文唯一联袂主演的一部电影就叫《那年夏天闪亮的阳光》,老套的公主爱上穷小子的故事,最后男主角在煤矿事故中很狗血地死掉了,临死前摸着女主的大肚子说:“多想看看我们的孩子长的是什么样子。”
当初的事她只知道,萧雅芹怀了孩子,罗政文不想结婚。可是这许多年过去,世事变迁,沧海桑田,不知他有没有后悔过。在她幻想过许多父女重逢的场景中,有一种是他抚摸她的头发说:“我一直想,我和雅芹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原来是你这个样子。”
她曾经觉得,母亲执意要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