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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教你。”
我没有再拒绝,跟着杰去了篮球场。我们去了拐角处那个空出来的篮框。
从拍球学起,拍球的姿势却是真的很难看啊。面对这个不算小的家伙,我没法搞出帅气。杰在旁边一直憋着笑意,然后装腔做势地鼓励我。
“呼……”在很多次运球失败后,我很泄气地坐在地上,很没形象。杰又把微握的手放在鼻子下,终于笑出了声。
“很欣赏你。”他说。
“你耍我呢吧,欣赏?我要补偿。”
“成,请你吃饭。”
“好!”我爬起来,拍了拍衣服。杰突然把球又扔给我。我接住球,“还来呀?”
“当然,还没上篮呢。”他冲我笑。
我表情很是可怜兮兮地看他,他收了收笑意,说:“不为难你了,喝点水。”他递过来一瓶水,换下了我手里的篮球。我长长舒了口气,拧开瓶盖。
从那瓶水温润地滑入喉咙开始,我和杰之间已不再有丝毫的距离感。但我还是习惯把“唐老”挂在嘴边,有时候会迷迷糊糊地叫错,我就冲杰尴尬地笑。
杰问过我,唐秋白和程晗我更在乎谁,我没回答出来。唐秋白是真实存在的,时间长了,让我养成了依赖,习惯着他的一直存在。而有时候习惯的东西却常常被忽略,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一直在忽略着什么。而程晗呢,总觉得他在梦里,遥远得虚幻,却又给着我真实的悸动。
为了兑现自己的诺言,杰请我吃了饭。很简单的一碗阳春面,这也是我的要求。
我们去的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面馆。招牌是深篮紫色的帆布制成的,陈旧。我们走进去的时候,老板娘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招呼我们。他们都是外地人,对我们学生并没表现出多少的热情。我和杰找了空位子坐下来。悬在拐角的电视里放着新闻。我没多大兴趣,于是看向店外,看那些来往的陌生人。
“喂。”杰把手放在我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我回神。
“我发现你很喜欢走神发呆。”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尴尬地笑了笑。
第八章
然后,我认真地和杰聊起天。内容多半都涉及生活琐事,我们谈起各自的口味。我说我喜欢比较清淡的东西,杰说他刚好相反,口味很重。我想起,这应该是四川人的普遍特点。
说话间,老板娘已经把面送了上来。我和杰向她说了谢谢,然后拿起筷子。
“要辣椒吗?”杰问我,接着就在碗里加了很多辣椒。我被吓得愣愣地看着他的面,慢慢地摇了摇头。
“要不,试试?反正什么都有第一次。”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给我加了辣椒。
“试试。”杰似乎在很诚恳地笑,但我总觉得他在偷笑。
我皱着眉看了碗里的面很久,深呼吸,夹起来往嘴里送。麻麻的感觉从嘴唇蔓延开来,舌头似乎也肿胀了起来。然后,眼泪很配合地刷刷往下掉。
杰开始颤颤地笑,“你很可爱的。”
可爱?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我不受控制地呛了一下,然后才知道这一呛是呛得有多不是时候。辣味呛入鼻孔,变成满世界的辣。我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拿面纸捂住嘴,眼泪泛滥不止。杰帮我拍背,我依旧猛烈地咳。
然后他急起来,“喂,思哲,没事吧,要去医院吗?”
慢慢地止住咳嗽,我有气无力地摇头。
“吃饭被呛去医院,该多丢人哪。”我无力地笑。
“对不起。”他说着就拿起纸巾帮我擦眼泪,红果果被辣椒呛出来的眼泪。我没有拒绝,尽管那动作有说不出的暧昧。
那顿饭没吃完就结束,杰说,不能吃辣就失去了人生的一大乐事。像不喝酒,人生永远没有醉也是。我能吃辣便是从那时开始的,一点一点,到多,到浓。
杰到我们学校,大约两周。
周日,空中有浓厚却稀落的云。周围有很难被忽略的丝丝闷热,偶尔刮过微风,树叶颤颤地动。我坐在银杏树下,手托扶着画板。把下巴搁在画板上边缘,静静地发呆。杰说得对,我喜欢走神。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走神得毫无理由和目的。
杰无声地在我身边坐了很久,而我一直没发现。也许是觉得太没劲,他稍稍叹了口气。
“不累吗?”
听到声音,我放松身体,侧过头。迎上他的眼睛,里面有些微的感伤,我以为是错觉。
“你怎么来了?”
他又轻轻吸了口气,撑起靠在椅背上的身体,“找你聊天来了。”
“聊什么?”我冲他笑了笑。
“明天我就走了。”杰好像很是努力地在用平淡的语气说。
我有点愣住,半晌说:“这……这好啊,以后……我就轻松了。”我话刚说完,他就很是认真地看住了我,“真的?”
“假的。”我小声低头说。
“明天下午去送我?”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说,虽说是问句,却怎么听都像是陈述句。
“可是……”我没有说出明天有课这四个字,而是“哦”了一声。
到次日下午,我如约向老班请了假。穿着那一身醒目的蓝白校服,拦了出租车赶去车站。到了车站,杰正站在外面等我。看见我来,忙向我招了招手。
送别,怎么着都是要有伤感情绪渲染一下的。我跑到杰面前,两人相对而立,半晌无言。然后,他突然把手伸到我面前。
我一愣,不是很明白地耸了下肩。
“我都要走了,没有礼物?”
“我……忘了。”我很为难地看他,然后他也看着我,没有半丝想要给我台阶下的意思。我大概扫视了一下自己,然后摘下了挎包上的纯白色绒绒的兔子。那是我和小夏逛街时看见的,而且是我抢过来的。
“只有这个了。”我把兔子拿到他面前。
他接过去,很满意地笑笑。
“那我的东西呢?”我看着他把我的兔子塞进口袋。
“我没准备。”
“啊?”
“走,进去吧。”杰不管我的反应把我拉进了候车厅,候车厅里零零散散地坐着人。杰把我带到老班的所在地,还有他的小姨,一个卷发微胖女子。加上我有三个人送他。而杰来借读的目的似乎也就像当初他说的那样,单纯的体验。
检票之前杰一直和老班和他小姨在那寒喧,于是,我又默默旁观了。检票时间到,我们都站起来。杰抱了抱他的小姨。
“到了打电话。”他小姨很平常地说了句。
杰又抱了抱老班,老班拍拍他的背说:“路上小心。”放开老班,他站到我的面前,轻轻地拥住我说:“我走啦,想我就打电话给我。”
我使劲点头,是该伤感的,也许以后我们真的都不可能再见了。
杰走后,我自然变成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和唐秋白之间尴尬着,而和周梓有一层似乎永远都消除不掉的隔膜。于是,我一天中最开心也是最期待的,就去餐厅就餐的路上遇到小夏。有时候我会跟着小夏去她们教室,顺便,故意去瞧瞧在隔壁班的程晗。
我几乎没有想过要怎么去消除我和唐秋白之间的诡异感,过得简单,也似乎没心没肺。
我也不知道,我对唐秋白的这种态度是信任所致,还是不在乎所致。而不知道,恰恰只是因为没想到。于是还是那句话,我们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水,但我们知道一定不是鱼。
这一日课间,我无聊地转手里的笔。接着毫无预期的,我的背重重地挨了一下。我不自觉地皱眉,转过身。唐秋白面无表情,向我背后扬了扬下巴。在他的示意下,我把手伸向背后,然后摸到了一张便利贴。
我摸索着揭下便利贴,只见上面写着:“唐思哲,你到底在想什么?再这样下去,我可真生气了。我生气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绝交都是有可能的。”
我握着便利贴抬起头,一直盯着他看,一直看到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
“干什么?”他不安地看了看我,吞口水。接着我就突然傻傻地笑了,笑得他更不自在。
“现在……到底是怎样?”他小声问。
“没怎样啊,我是你姐唐思哲不是。以前什么样,咱们就恢复成什么样。”我绷着表情说,故意压住心里的小兴奋。
“可是有些事是不会恢复的。”他却突然接了这么一句。
我的笑僵下来,直至消失。我刚想问得更清楚,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现在,不安的人开始转为我。我不知道唐秋白究竟在指什么,是我和他的关系吗?如果是,何必再找我和好呢?
“恢复不了,指的是?”课上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写了纸条。
“和你没有关系。”
“既然说了,就说完,别婆婆妈妈的成不?吊人胃口算怎么回事?”
良久,唐秋白把便利贴按在我的后背,“周梓严和晗哥出问题了,我怕影响晗哥。”
我把便利贴死死地柔进手心,微偏头看了看周梓严。她永远是那副表情,忧郁、冷漠,也……自私。而我的理智告诉我,这种事我只能旁观。唐秋白尚插手不了,我就更不可能了。
我强迫自己静下来听课,不要去烦那些自己不该烦的。尽管我真的很想问周梓严一句,你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一点都不在乎了吗。可是,较真起来,又关我什么事呢?就算质问出口,拿着又是什么姿态和身份呢?
之后,我开始频繁地借口找小夏,实则偷偷地看程晗的动态。其实我并没有观察出什么,但总觉得这样才会比较安心。被程晗看见的时候,我就很自然地向他打招呼,“Hi,晗哥,我来找小夏。”
他会很轻地笑,笑着说:“好好玩。”然后走回教室去。
于是我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消失。
而在杰走后一周,我收到了他寄来的东西。没别的,只是一封信。周末的下午,刚收了信,我便揣着去到老银杏下拆了开。
“哲哲:
“这封信应该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了,只为让你体会一下‘慢的乐趣’……”
看着杰的信,脸上应该是泛起了很深的笑意的。算起来,这是我活了十几年以来,收到的第一封真正意义上的信。贴着邮票,格式规整,在这个时代很罕见的东西。等看完信,我便小心把它折好,装在了信封了。记录时光,这个信是必然要收进藏物柜的。
程晗是在这时从不远的操场上走过来的,头发上挂着细细的汗,脸上没有特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