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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桁轻轻勾了勾嘴角:“你一定不知道,你父亲的脑子里,曾经查出过一个肿瘤,不过还好,是良性的。”
“在做麻醉前,只有他注意到了我的腿在有些不自然的抖动,于是他握住了我的手腕,叫我不要紧张。”江桁抿了抿嘴唇,“没想到吧,我第一次上手术台的时候,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
陈宗缦静静的听着,心底突然涌出一种别样的情绪。
“病人安慰医生不要紧张,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丢人。”他轻笑,“那次手术很成功,手术之后,我和你爸爸就成了朋友,并且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我这个女儿做的很失败。”陈宗缦喃喃道,“连爸爸得过这么严重的病都不知道。”
“是你的父亲不让我通知你。”江桁抬头看着她,“后来你父亲在跟我聊天的时候,知道我离开了市立医院,来了精神病院,就托我去帮忙观察一下她的女儿。”江桁盯着陈宗缦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所以,陈宗缦,其实我在两年前,就已经认识你了。”
两年前?
两年前自己在干什么?
陈宗缦飞快的回想着,自己两年前刚刚上大三,面临着考研和就业两个选择,中文系很少有人本科就业,所以她选择了继续读研。
两年前的现在,她应该是每天呆在图书管里,疯狂地查阅各种资料吧。
而对面的男人……陈宗缦的视线滑过他饱满的额头,微凸的眉骨,尝尝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和淡的像是没有颜色的薄唇。
这张脸,曾经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吗?
“所以。”江桁身子前倾,把自己和陈宗缦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我认识你两年了。”
仿佛是一道惊雷突然在头顶炸开。
“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一时兴起。”他抿抿唇,眼睛里仿佛有整个星空,“而是两年情感的沉淀,变成了现在的感情。”
陈宗缦几乎陷在了他的眼神中,却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生硬的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的。”江桁的声音中多了几分笃定,“我不是年轻冲动的少年,你也不是怀春的少女。”
“这一步,你不敢走,我敢。”
陈宗缦猛地扭过头。
他已经看出来了吗?他知道了她对她的喜欢,知道了她对她的依赖,明白了她的害怕,了解她想的所有了吗?
江桁挑了挑眉毛:“不管你喜欢的是谁,我只希望你不要再企图躲避我。”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陈宗缦,趁她发愣的时候,薄唇印上她的脸颊。
一下,蜻蜓点水,软软的,滑滑的,就像他想象的那样。
“如果你希望,我依然还是你最信任的那个人。”——两下。
“你所有的困难,想不开,还是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三下。
“我会等着你看清楚自己的心。”——最后一下亲在了陈宗缦的手背上。
江桁抬头,撞进陈宗缦惊悚的眼神,轻轻一笑:“现在你知道了,躲也躲不掉了,你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明天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水晶鞋公主,低垂着脑袋,比之前见到时略微宽大的病号服和凸出的锁骨都让他心疼万分。
江桁起身,走到窗边,抬头看着窗外,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我才是病的不轻啊。”
像是在对陈宗缦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两年的时间,观察一个陌生的女孩,原本只是为了帮朋友一个忙,却在这一年半的时间中不知不觉被人下了慢性毒药。
然后在女孩出事的时候,迫不及待的开了那张精神证明,却不知道该如何交给女孩,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见了面说什么呢?
嗨,初次见面,我认识你两年了。
还是什么也不说,直接把报告地给他?
无论是哪一种,江桁都没有做。
他把报告给了自己的一个老朋友——现任T市刑警大队的队长,千叮万嘱,一定要把报告送到法庭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甚至在递出报告之后,他依然没有找到这样做的理由。
直到那天他在警车上,看到了从后箱的担架上抬下来的女孩——他的病症才开始逐渐显现出来,好像迈了一年半的种子,在那一刻突然开始发芽。
☆、第36章 (人来人往的)体检室
很多事情不是江桁不愿意去提,而是一旦说出来,他害怕自己在陈宗缦心里原本的形象会毁于一旦。
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转身,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他突然有点后悔了。
也许他刚刚不应该这么冲动,被她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激出了心底埋藏了这么久的真实想法,现在,他算是自食恶果。
原本抓在手心的小姑娘被他吓跑了。
江桁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心,双拳无力的握起,又松开。
半响,他离开窗前,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拉开最下面一个小抽屉,拿出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
他的目光变得柔和,缓缓的坐了下来,手指摩挲着盒子的表面。
“咔哒。”一声,盒子被打开。
里面是一个果绿色的女士钱包,一只旧手机。
他拿起钱包,露出下面压着的一沓照片。
有三个人的,两个人的,一个人的。
不过相同的是,这些照片上都有一个长头发的小姑娘,咧着嘴笑的开心,脸侧是万年不变的剪刀手。
照片的边缘已经起了毛边,是经常翻看的样子。
江桁把它们一张一张的看过去,慢慢的,仔仔细细的,数不清是多少次了,一遍一遍的翻看着这些旧照片,看着照片上的小姑娘的头发一点一点边长,从牛仔裤变成碎花裙。
末了,他的嘴角轻轻扬起一丝笑容,把那叠照片整整齐齐的重新放回盒子,再小心的关好,放回抽屉。
既然她不想,那么他就不强迫。
江桁的眼镜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出一片白光。
他有足够的时间,也有足够的耐性,当然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信心。
江桁眯了眯眼。
陈宗缦,一定是他的。
陈宗缦几乎是逃回病房的。
想起刚刚趁江桁不注意逃走的时候,那种紧张感现在还心有余悸。仿佛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如坐针毡,在那个房间里再多呆一秒似乎都是煎熬。
所以她很丢脸的溜了回来。
一回病房,她就迅速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个结结实实。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属于她的一个小小空间,她满眼漆黑,但是耳边却充满了她自己一个人的心跳声。
她刚才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真的,不敢相信…她摸摸自己的脸,男人唇边温热的温度仿佛还停在脸颊边。
怎么办。
她刚刚才决定放弃他,他这样做,让她怎么又怎么忍心放手?
陈宗缦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于是把被子一把掀开,清新的空气灌入她的大脑,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天呐,她仰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看着天花板,心底像是有无数的烟花在不停的炸开。
她闭上眼睛。
神啊,如果这是一场美梦,请让她不要醒过来。
还有……陈宗缦心底一个小小的声音轻轻的说道,如果能给我这么一场美梦,那能不能让我明天一早醒来的时候,变成一个正常人呢?
没有该死的躁狂症,没有父亲的死,没有继母和妹妹的欺负,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其他事,她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大三学生,在一个充满阳光的下午,遇到江桁。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眼睛突然有点酸疼,于是轻轻的阖上,半响,眼角滑出两行亮晶晶的泪水。
第二天,陈宗缦又被昨天那个小护士召唤到了体检室。
她本来是吃完饭,准备去活动室随便玩儿玩儿散散心的,没想到半路上就被一个小护士截了下来。
陈宗缦仔细一看,发现又是昨天那个小护士。
她警觉的后退一步:“你干嘛?”她对这个小护士有心理阴影。
小护士笑眯眯的看着她:“江医生说,你昨天走的急,忘了体检了,让我叫你今天有空再去一趟。”
陈宗缦闻言,恨不能敲碎自己的脑袋。
她慢吞吞的爬到体检室,一路上还在纠结着一会儿应该怎么面对江桁的时候,却发现体检室的状况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像菜市场一样。
陈宗缦放眼望去,都是穿着病号服和穿着护士服的人,而不远处,张小红正满头大汗的朝这边挤过来。
走廊上有点拥挤,短短几步路张小红硬是挤了还几分钟才堪堪挤出来。
“艾玛,累死我了。”张小红喘着粗气站在陈宗缦面前,叉着腰毫无形象的骂骂咧咧,“今天这是怎么了,都扎堆体检。”
陈宗缦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于是两个人只好找到队伍的最后面,开始乖乖的排队。安格斯站在她的前面,高高的一只挡住了她视线。
“好久不见。”安格斯的声音从她的头顶响起。
陈宗缦抬头,只能看见安格斯火红的后脑勺,下意识的回答道:“哦,是啊,昨天还见过。”
“昨天?”安格斯扭头看着她,眯了眯眼。
陈宗缦心里一咯噔,随即笑了笑:“是啊,昨天上午还在院子里看到你了,不过后来你就跟别人说话去了。”
安格斯跟着前面的队伍走了一步,陈宗缦也赶快跟上,前进了一步。
“听说,你前两天去过仓库。”他开门见山的问道,“去干什么了?”
陈宗缦听得心惊肉跳。
她冷静的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头,淡定的把那天告诉护士长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给安格斯。
话音刚落,她就突然想起昨天江桁说“这种理由骗骗护士长还行”的话,便补充了一句道:“这件事江医生也是知道的。”
安格斯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听到陈宗缦的这句补充,竟然微微皱了一下眉。
“他回来了?”他问道。
陈宗缦点点头,踮起脚尖指了指队伍尽头的一个模糊的身影:“你看,不是在那坐着呢吗?”
安格斯低下头,眼睫轻垂:“这么远都能看见,视力真好。”
陈宗缦这才突然意识到,她刚才竟然指着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非常坚定的说出了江桁的名字。
她怎么知道那是江桁?明明她也没有看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底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坐在那里的那个人,就是江桁。
陈宗缦的心头泛起一丝酸水,原来,已经喜欢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