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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时会跟于正谈起这件事。演出结束后,于正打定心思去日本发展,所以他对剧团的变迁并不关心。“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儿呢?不舒心的话就换个地方,像我一样多潇洒。”于正对他说。
陆茗觉得他永远不能像于正这般潇洒。谁都不相信于正会爱上一个日本姑娘,然后义无反顾地跟随她去日本。但他真的做到了。只是于正拒绝用“义无反顾”形容他的举动。“这是一个契机。如果成功了,那我打开了全新的局面。就算不成功,我有什么损失呢?”
似乎很有道理,但陆茗就是放不下一切奔向未知。他承认眼前这一切并没让他感到快乐。从接手生意,到壮大势力,再到现在资金不愁的局面,这都是他寻求慰藉的寄托,他并不需要很多钱,他也不需要通过与章桓的斗争证明自己的雄心。但是他需要的东西,自己得不到。剧场一别后,又有几个月他没见到蒋涵。每天下了班,他回到那栋古老的公寓,想象着这是他记忆里永远为蒋涵留存的片段。当他又一次被空虚和寂寞填满,这次和上一次有所不同。这一次,他确信寂寞是每个人必须保持的状态。寂寞让人清醒,让人焕发才能,让人安宁。作为寂寞的好友,烈酒叫人朦胧,叫人欢乐,叫人放松。没有了这两者的陪伴,人类社会必然会在喧哗中崩溃。窗外依旧下着雨,大自然在捍卫人类永恒的寂寞。
这一年中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那是陆茗25岁的生日。当时大整顿还在酝酿,而陆茗发觉自己已被章桓拆穿,想到接下来的种种可能,他变得十分不安。在这样的气氛下,他迎来了自己25岁的生日。唐黄想为他庆祝,但他谢绝了。事实上,他更希望静静度过这一天。他在办公室里坐了一整天,撰写文档、编写邮件。快要下班的时候,有人轻轻地敲门。是小曼端着一直非常袖珍的蛋糕走了进来。她居然记得他的生日。她用一贯小心翼翼的动作把蛋糕放在办公桌的边缘,然后轻轻地说了说:“生日快乐。”
陆茗向她道谢。但她并没有走的意思,好像在等待时机。陆茗询问地望着她。最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首饰盒,打开向他展示。是一条紫水晶项链。三条柱状的紫色水晶被串在银质的链子上,可以看出送礼物的人经过了精心挑选。“紫水晶可以辟邪,祝您运势昌盛。”她小声说到,然后用期盼的眼神观察他的反应。
小曼的祝福来得太突然了。这是陆茗很久以来都没有感觉到的温暖。“谢谢你……谢谢你……”他合上首饰盒,向她挤出一个微笑,但并没有接着说下去。他想这段对话该结束了。小曼意识到他不会再说什么,才有些不情愿地退了出来,照例轻轻地合上门。他有点不好意思在小曼面前表达自己的情绪,就算他心里真的很感动,外表却很平静。
这是他收到的唯一一份生日礼物。他仔细端详这条水晶项链,心想小曼是从何时对他如此用心。他们共事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迅速闪过,那些小曼寓于无声的温柔早已深入每一个相处的细节。他真后悔没有早些发现。不是因为他爱她,而是因为他不爱她。他坐在桌前又胡思乱想了很久,接着他开始吃那只蛋糕。对面依旧毫无动静。但陆茗知道小曼没有离开。吃完了蛋糕,他蹑手蹑脚地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离开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陆茗做过几场非常灵验的梦。一场是预言母亲会受伤,一场是预言王一凡会撞到田云的车,还有一场是预言自己不会受到章桓的影响。这一场梦发生在他生日的那天晚上。他梦见自己丢了东西,正到处寻找。他遇见很多熟人,可他们都不认得他。更为奇怪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一群小虫子围着他,十分讨厌。最后他遇到了李小曼,那群虫子就突然消失了。小曼对他说:“是紫水晶。”想到这里,他突然惊醒,摸到脖子上真的多出了一串紫水晶。他想起来是下午的时候小曼送给自己的。他只打算在睡前试戴一下,没想到就睡了过去。从此以后,这条项链便一直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分手之后,他依然带着它,只因为觉得这项链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了。
后来陆茗渐渐明白,那群小虫子指的是章桓,他真的免去了和章桓对峙的灾难。紫水晶仿佛真的有魔力,让他平安度过了那段时期。只不过他拒绝承认是这串项链的功劳。
他与小曼之间的情侣关系只差一步之遥。这一步之遥,出乎意料的却是他千方百计阻止自己迈出的一步。他还没有放弃蒋涵。而且陆茗实在无法明白,究竟是什么让小曼爱上了自己。她见过他所有的阴暗面,她晓得他的大部分秘密,那她为什么还没有被吓跑,反而愈发勇敢坚定地站在了他这一边。他以为传达出的信息已经非常明确。那就是,他不是她想要爱的人。没有任何幻想,没有任何可能。她一如既往的爱恋只会让陆茗的心肠更加坚硬。他就是要倔强地拒绝她的柔情,以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她,世上有些感动永远不会成真。就像他不能感动蒋涵一样,小曼也不能感动他。
就这样他俩的情感处于僵持状态。不过还好,他从生意中解脱出来后,与小曼的见面机会并不多。陆茗有时候觉得,除去情感上的失意,生活并没有让人不满足的地方。他在青湖城的生意不冷不热,但每月固定有可观的收入。再加上黄胜绝不敢在剧团的份额上亏待他,他也终于可以享受吃穿不愁的生活。其实,他在剧团的地位已经仅次于田云,他可以凭心情工作。早晨,他开着刚买的车,在九点一刻准时走进办公室,然后,换上一身舒适的衣服,下楼买一杯咖啡。上午的时光主要在查邮件和看报告中度过。中午时分,他会展开办公室的折叠床,把办公室的温度调到十分舒服的状态,以便□□地睡上一觉。一觉起来已经接近三点,他出去视察一圈,回到办公室后专心致志地煮一壶茶,吃顿下午茶,就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他把这段时间当做度假,以整理自己凌乱的心情。
整顿过后,随着春天的到来,剧团的生意也呈现回暖趋势。只不过都是些汇报性质的演出。这也就意味着,最终剧团还是会走下坡路。陆茗知道未来不容乐观。但经历了上次一遭,他变得安于现状。再说,再做改变的意义何在呢?他已经不知不觉放弃了雄心壮志,生活中似乎在没有教他期待的事情了。这一年半里他的变化是巨大的。首先,他带着满腔热情带领剧团巡回演出;然后,他垂头丧气地来到非洲;两个月后,他带着坦然的心情回到雨夜城;过了不久,蒋涵彻底放弃了他,而就在这时他被章桓拉入了泥塘;接下来的将近一年里,他就像恶鬼一样奋力杀出一条血路,直到最后这桩生意被文化局暗中接管。能够体验的他似乎都已经体验过。不,还有爱情,他从来不曾拥有。
或许这一切都是一段感情的唆使,那么现在,这种动力已经消失了。或者说,显著的特征已经消失。连他自己也没有觉察,他在慢慢改变生活习惯。他沉迷于清咖啡。开始是速溶咖啡,后来他从手摇咖啡磨,到犹如化学实验台的煮咖啡的长颈瓶,配齐了做咖啡需要的一切工具,俨然一副咖啡收藏家的模样。他严格按照做咖啡的步骤,自己研磨咖啡豆,然后据一篇杂志专题写得那样,只保留三分之一最细的粉末,接着把它们放进细长的瓶子里,看着火苗慢慢舔着圆形的瓶底,在内壁留下小小的气泡。
泡一杯咖啡要花费一小时功夫,但他从中获得了成就感。这项传统延续了很久,直到他又发掘了花式咖啡的天地。他开始潜心钻研花式咖啡。果汁,香草,胡椒,朗姆酒……各种夸张的搭配他都试过。于是每个从折叠床醒来的下午,他会再给自己磨上一杯咖啡,添加一点朗姆,再加少许海盐。办公室里的小资情调越来越浓,用咖啡渣种植的迷迭香、铃兰和薰衣草在窗台上一字排开,而一件古色古香的五斗柜里则整齐地陈列着他做咖啡的全套工具。说起来奇怪,人们追捧的情调往往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比如苦咖啡,烟草,酒精和大麻。他们通过另一种折磨自己的方式逃避世间更多的苦难。怕是只有上瘾者才能道出沉迷他们的原因。至于陆茗,尽管他从不承认,但他曾多次看见蒋涵静静地坐着读书,面前放着一杯咖啡。从前他总觉得奇怪,怎会有人欣赏如此苦涩的味道。后来在咖啡的味道在口腔停留了一下午之久后,他惊奇地发现,它竟变得无比甘醇浓郁。但谁会把喝咖啡的功效形容为消除口臭呢?不过真相就是如此简单,就好比陆茗突然培养的爱好只不过是蒋涵遗留的一个阴影而已。
他也读起了书。首先是历史传记,然后是戏剧和古体诗。最后两项总算和剧团沾边。得益于这些书籍的帮助,每次田云找他开会,他总能引经据典地叫田云肃然起敬。最后田云觉得他真是个学识渊博的人,也就对他的懒散不加责备。但他的这番努力还是不能使自己更加接近唐黄的境界。每当与唐黄接触,他总觉得他在开拓新的世界,于是原先他引以为豪的东西统统不再重要了。他深感永远也无法追上唐黄的步伐。这反倒让他们的友谊更加坚固。因而每每他的人生需要指导,他都会去找唐黄,而唐黄也从不叫他失望。
因为陆茗古怪的爱好,他与小曼的接触越来越少了。事实上,小曼再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向他汇报。他无视她,她也躲着他。算是一种平衡的状态。但小曼从未放弃。为了每天见到他,她提出帮陆茗打理盆景。下班后,她默默地从一个小容器里收集一天的咖啡渣,然后把它们晒干,混合新鲜松软的泥土。渐渐的,陆茗无需过问他的盆景为何每天都能保持最新鲜的状态,而咖啡渣又是如何在积累到一定时候突然消失的,尽管小曼已经不是他的助手,他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任何从属关系。
有一天,陆茗突然意识到,小曼已经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