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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已经不记得这篇文章了。短暂的困惑后,她的脸上显现出记忆复苏的迹象。“哦是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一篇了,怎么了?”
“现在我住在那栋房子里了。”陆茗说。
其实他根本没有住在那里,回到雨夜城后,他也没有寻找过那栋房子。他讲这话题无非是想引起她的注意。但她已经记不得这件事了。那么,有什么比牢记甚至连蒋涵本人都已遗忘的细节更卑微的事情了呢?“没关系的。那地方确实古色古香的,改天欢迎你们参观。”陆茗最后补充了一句。
唐黄表示很有兴趣,而蒋涵则无动于衷。我希望有一天也能像唐黄一样潇洒。陆茗想。唐黄给他的印象是一如既往的果决、大气。他无需世界的肯定,因为内心已经充盈支撑的力量。尽管他并非成熟,却有敢于向外界袒露幼稚的勇气。陆茗发觉这是他缺少的品质,所以他需要某种证明。和蒋涵他们分开后,陆茗专门向杂志社买了介绍西格玛丽公寓的那期,然后按图索骥找到了那栋房子。接着他真的租下了其中一间,在这一年结束之前偷偷地搬了进去。
米库在雨夜城呆了一个月。九月底,所有事项都已敲定,日本演员会在十月初参加排练。这一次于正跟着米库回去了。黄胜对此表示无所谓的态度。陆茗得知剧目内容时着实吃了一惊,感叹黄胜的品味已经庸俗到了如此的程度。这是一出由浦岛太郎改编的三幕舞台剧。海龟由美丽的少女饰演,除了结尾,剧情与那个民间故事无异。少女知道浦岛太郎最后一定会打开盒子,因而老死在他家门前,所以偷偷把盒子里的内容换成了价值连城的珍珠。当然这一切没能瞒过大家。略去一些复杂的情节发展,少年在处死少女的前一刻返回龙宫,奇迹般地冲入虾兵蟹将的包围,又奇迹般地带着少女冲了出来。两人去到了大海深处,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这故事像极了非洲之梦表演过的那出舞台剧。“随他去吧。”于正对他说,“你还真的在乎这里变得更糟吗?”
他才明白,原来人人都在寻找出路。“这么说黄胜要离开了?”他问于正。
“我觉得很有可能。”于正说。
“那谁会是接班人呢?”
“这个嘛……我想大家都是清楚的。”于正说。他明白这个人选一定不会是陆茗,但他不想坦白地对他讲。这话给陆茗造成了错觉,他以为自己尚有希望,因而对舞台剧的排练也认真了起来。
不过排练也的确充满了乐趣。看着演员们一点一点糟蹋这个童话故事反而给人一种快感,忍不住想要将它糟蹋地更加彻底。就这样,在众人的智慧下,这个剧目变得越来越偏离正轨,加上黄胜看了非洲之梦的舞蹈后深受启发,力求在排舞方面表现出狂野不羁的风格,而日本演员们又会时常加入自由发挥的元素,这一切使每场排练都变成了惊喜丰富的盛宴。没有哪一场彩排是完全相同的,就像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场古典爵士乐演出。只是现场比这个比喻糟得多。
十二月初,终于到了演出的时刻。陆茗发现许多陌生的、又看上去像领导模样的人和黄胜坐在第一排,日方代表则坐在第二排。剧场已经很久没有容纳过如此多的观众,上一次还是一年前非洲之梦来到小城时创下的记录。但三分之一的观众没能坚持到领导致辞结束。文化局领导、日方代表和黄胜连番上阵,转眼间就过去了半个小时。但黄胜一点也不着急。当第一幕结束的时候,又有三分之一的观众离开了。因为他们实在无法忍受把浦岛太郎的故事演绎成这般模样。演出终于结束的时候,陆茗听见第一排的领导纷纷叫好,而黄胜则满面笑容地和他们握手。不一会儿,黄胜找到他说:“你现在准备车,带他们去石山城逛一逛。”
黄胜当然是指章桓的夜总会。而陆茗惊异于他事先向章桓打了招呼,却跳过了自己。更教他不满的是,这意味着他要抛下蒋涵他们前往石山城了。
他还邀请了蒋涵和唐黄观看演出。照例是二楼的包厢,那个满是伤心的地方,只因为那儿视野开阔。自从他们俩在一起,蒋涵对这些活动表现得漫不经心,而唐黄则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似乎是蒋涵不愿意再见陆茗,而唐黄却满不在乎。生活总不会按照想象发展,有时甚至与想象背道而驰。不过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唐黄看到浦岛太郎骑海龟前往龙宫的那一幕时,忍不住笑出了声。事实上,还有许多观众觉得这一幕很是滑稽。排练的时候,大家就遇到了这个问题:如何表现浦岛太郎骑海龟。叫他真的骑在女演员身上当然不行,把女演员换成个身强力壮的替身也不行。大家思来想去,最后给浦岛太郎定制了一套类似裙子似的道具,就像百老汇女演员穿的蓬蓬裙一般。裙子里用木质骨架支撑,外面覆盖六边形的绿色贴纹,两侧伸出四条腿、一颗头和一条尾巴。这副打扮活像过年庙会□□时的行头。
浦岛太郎不得不一个人演完这一出。他要尽量把动作演的逼真,尽管所有的人都知道海龟不过是他穿着的一条滑稽的蓬蓬裙。这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这似乎还挺好玩的。”唐黄说。不知道他在婚礼上设置“马”的灵感是不是源于这次体验。
来不及跟他们聊太多,陆茗匆匆告别了蒋涵他们,乘着夜色晃悠悠地前往石山城。远处开始显现出一片霓虹的异彩,这曾是他差一点就征服了的王国。陆茗很欣慰地想,随着演出成功结束,他终于可以抽出工夫继续经营自己的大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 章
只不过领导们此行的主要目的不是玩乐。他们是专程调查石山城夜生活的。这倒并非因为他们多么高尚,而是因为他们也觊觎这块蛋糕。如果陆茗没感觉错,这次章桓的态度十分冷淡,特别是对自己爱搭不理,仿佛是碍于面子才不得不和他对话。他尽量在这个烟味弥漫的场所集中注意力思考原因,最后认为是他发现了自己的行为。
他猜得很准。章桓终于慢慢觉察出了他背地里的勾当。想不到陆茗在一年中居然有这么多动作,而他不明白,他做这一切的目的何在。章桓十分恼怒。他气势汹汹地找到黄胜,指责他吃里扒外,这才发现他对此也不知情。于是他觉得十分庆幸。陆茗最大的失败,就是他没把黄胜争取到自己的阵营。那么这家伙轻而易举就会被他击溃,如果他能够联合黄胜的话。
黄胜的确默许了铲除陆茗的势力,但他也有自己的主意。在他的秘密倡议下,文化局准备开展规范文化产业的整顿,章桓的生意眼看就要遭殃了。按照黄胜他们的计划,整顿过后,这桩生意就会被文化局收入囊中,由他们统一掌管。从此再没有人能撼动这桩买卖,也再没有外人敢从中牟利,因为“警察即罪犯”。
没等这一年结束,整顿就如火如荼地展开了。一夜之间,看守所被大量的□□和嫖客们填满了。其实她们中一半以上不是□□,但是警察们不分青红皂白,只要是穿着暴露而且在舞台上表演的一律带走,致使一座体育馆不得不暂时腾出来容纳这些人。经过了艰难的一夜,第二天,记者们如潮水般涌入街头小巷,他们拍下的照片足够让一座城市重新登记一次户口。接着,警察们开始放人。只需缴纳一笔费用,就能完好无损地回家:不会被任何人知道,也不会留下任何记录。三天后,被羁押的人渐渐回到了各自的居所,那些实在交不起钱的人被记者们登上了报纸。
重灾区在石山城。这场运动简直可以用“一个王国的沦陷”来形容。尽管失业的人并不多,但瞬间夜总会变得门可罗雀,各种宣传活动也再难觅真人表演。暴风雨过后,新的秩序被建立了起来。文化局基本收编了这项产业,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他们暗暗操作这桩生意。
这场声势浩大的整顿行动并没有给章桓带来太多损失。夜总会以外的生意是交给别人负责的,与他并没有直接关系。他无非是收到警告,“部分节目存在不恰当内容,应当停业整顿”。经过了一周的歇业,他也与掌权者达成了协议,因而生意照常进行。只不过他要定期接受监督,还必须雇佣有演出资格的演员。所谓“演出资格”,是说演员们从此必须去官方认定的机构参加培训,然后才能拿到资格证书。每隔三个月,还要接受考核……一套复杂的规则背后,是文化局收获的一笔不菲收入。章桓,还有跟他一样靠夜生活赚钱的商人们不得不适应这种变革。至少,这样是安全的。妥协者得以继续生存。那些气急败坏想要拼得鱼死网破的人统统没有好下场。那时,他们才明白什么叫做“同全世界战斗”。
那段时间里,人们时常在电视上看到有关新闻,他们也偶尔会看到黄胜露脸。他作为彩虹剧团的团长,向大家介绍高雅艺术的魅力。他还呼吁观众多多关注歌剧文化,这是一个被时代久久遗忘的宝藏。这也意味着,他顺利进入了文化局。春节之后,黄胜出任文化局歌剧艺术部部长,何思远则是他的助理。田云作为他的接班人,担任彩虹剧团的团长。
这对陆茗犹如晴天霹雳。丢掉了生意,也没能掌握彩虹剧团,这双重打击叫他瞬间觉得一无所有。但他对整件事的态度是复杂的。倘若不是经历这一遭,章桓与自己免不了发生一场恶斗,而他绝占不了上风。这甚至算得上救了他的命。黄胜走时,为了表示对陆茗的补偿,他把他开在青湖城的公司提升为青湖城的指定认证机构,并把剧团的一份可观的收益划给了他。陆茗怎么也不会想到从头到尾黄胜都为这场整顿贡献了不小的力量,因而尽管对他颇有微词,但也只能对眼下能获得的利益表示满意。
他有时会跟于正谈起这件事。演出结束后,于正打定心思去日本发展,所以他对剧团的变迁并不关心。“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儿呢?不舒心的话就换个地方,像我一样多潇洒。”于正对他说。
陆茗觉得他永远不能像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