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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们在一条长椅上坐下来歇息。似乎又过了很久,他才伸出手来,抚摩她的头发:“无论现实带我走向何方,无论我如何逃避,都不能熄灭心中熊熊的激情之火。”
他把脑袋埋在她的怀里,她看到他的脊背呈现出的完全曲线。只有在她怀里的时候,她才能发现隐藏于他脸皮底下,在他罕见而又僵硬的动作后面的内心世界的复杂和微妙。
后来,在长椅旁边的青草地上,他们的身体相互交融在一起。就如演奏大提琴一样,能够准确而和谐地把握音位、和音、琶音、装饰音。如往常一样,他们能把这蓄藏在彼此身体上的爱的主题,娓娓奏出,美妙醉人。
两个赤裸的相爱的身体,是上天造就出的最自然完美的艺术品……
从梦里醒来后,莫德想起了他在梦里的体香,闻起来像是饱含了地中海阳光的成熟橄榄的味道,对,就是那种干燥的阳光味道,是藏在橄榄油中最诱人的香气。
莫德从来都不会忽视梦的暗示和它潜在的力量。这个梦与以往不同。换了一个视角去看他,怨恨在这样的视角里不复存在。摆脱了世俗生活中所要求呈现出的结果论,只从纯粹的感情本质出发。这让莫德闻到了太阳的味道,不再阴气十足。是自我意识的改变,以及自我认可的健康恢复。在这个梦里,莫德身心得以放松。
在那些个承载着苦痛孤寂的日子里,莫德学会了一点点读自己,读父母,读他人,以最朴素的善、最柔韧的爱为基础,缓慢出发,读到了宽容。
宽容自己,以及这无常的命运。
第二部分 第86节:彻如法师(1)
第十六章彻如法师
“你不需要这些,你就是一棵树,一株草,一只鸟……你走了,一切仍旧继续,寂静归寂静,喧嚣的照旧喧嚣。”
1。
正月初一到十五,是春节的组成部分。
正月十五是元宵节,梨人对元宵很重视,村里的年轻人在这夜舞完板凳龙后,便又将收拾行囊出门打工去了。
周格是在正月十五这天到的。过年前,她又和那个男人见了一面,这次见面后,周格再次陷入惘然若失、不知所措的状态之中。来梨村之前,她在电话里对莫德说:“我必须痛下决心,结束这一切。”
“来梨村住几天吧,正月十五有板凳龙,看完板凳龙,我陪你去爬山。”莫德在电话这边道。
2。
一大早莫德和周格就出发了,去登梨北边常年云遮雾罩的“法山”。那里地僻山远,少有俗客问津,几乎与尘世隔绝。到山底下,闻得松树丝在清晨的空气中发出的清新而美妙的幽香,觉得愉快而兴奋。
至半山腰时,小雨淅沥,寒冷刺骨,在漫天迷雾中,两人沿着一条依稀可辨的一面是峭壁的羊肠小道循石级而上。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雨雾,几步之外不见人影,松涛阵阵,犹如置身另一世界。三个小时左右,爬得山顶,在漫天浓雾卷过的刹那间,隐约见得森林的古银杏前有一石屋,孤寂地立于风雨之中,石屋周围用木柴围起一个院子,院子中垒着一高高的石堆,柴门上写着“拒绝访客”几字。
莫德上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五六岁左右的男人,中等个子,面目清癯,一头披肩长发,身上穿着一件很旧的土布大襟服,是个僧人。
僧人双手合掌,从脐部弯下腰行礼。
莫德还礼:“彻如法师,陪女友爬山,顺道拜访,打扰了。”
彻如法师将她们让进屋去。屋内简陋至极,进去是高低不平且潮湿的泥地,里面散落地放置炊事用具,屋角堆着些红薯、萝卜、土豆、南瓜以及一个腌萝卜的陶罐,这里是日常烧饭间;右边一间地上铺了块粗糙的木板,周围以三合板作墙,墙边一排木架子上整齐地竖置着佛学经书及汉语方面的书籍,地板上铺着床垫,上面是条薄被。床边棕垫上团了一件僧人穿的棉大衣,想来是打坐时用的。
第二部分 第87节:彻如法师(2)
莫德道:“法师有两个月没到山下去行脚了?”
彻如法师道:“节日里山下热闹人多,不愿下去,冬天体力消耗不大,无需要太多食物。”
近中午,爬了几个小时山,莫德和周格早已饿得不行。彻如法师似乎看出她们的心思,说:“我给你们煮土豆吃吧。”
见法师蹲在一边点火煮土豆,周格急急把莫德拉出屋外问:“怎么回事?”
莫德说:“他隔段时间会下山去行脚,所谓行脚就是托钵乞食。半年前,有一次路过梨村,刚好到银藤屋来乞讨,看他长相不俗,出于好奇,我请他进屋喝茶,他不进屋,就在院子的走廊边坐着,两个人说了些话,就这样认识了。后来每次下山,他都会来屋前坐坐,喝杯清茶,说说话。”
“你等会儿回屋去看,靠东边墙角挂着一件衣服,上面层层叠叠地补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颜色的布,有的崭新,也有的已破烂不堪,那是一件大百衲衣,是他的师父圆寂前留给他的。他每次出去行脚,都穿那件衣服。”
“他出生在江西一个小康家庭,先前做建筑设计,经济收入不错,父母都是老师。他遁入佛门不但突然,而且彻底坚决,四年前在江西一家寺院出家。出家后他发现在寺庙修习心难静下,因为游客太多,喧闹不堪,没多久他就离开寺院,走上了行脚僧这条佛门最艰难的修道之路,世称‘苦行僧’。他一边云游四方,一边发愿找一个能潜心修炼读经的地方。但他出家前把一切财产都抛弃了,钱都捐出去了,有时找到个山头想结茅住下却没钱。”
“一年前他来到这里,听人说法山上有现成的以前狩猎人住的石屋,就住下了。他一直仰慕的佛教高僧虚云老和尚年轻时也在这一带深山里结茅隐修,如今他如愿地在大师足迹所及处修行……”
不多久,彻如法师在门口道:“土豆熟了,两位进屋吃饭吧。”
饿极了,冷冰冰的酸萝卜和热气腾腾的土豆,成了嘴里的美味。
周格吃下第三只土豆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一般出家人都削发,你为何留发?”
“我留长发,一是仰慕当年虚云老和尚的披发修行,二是长发非常引人注目,出去人家都会盯着我看,等于时时监督我注意言行要如法。人前不能缩脖子弯腰,要挺起胸膛拿出威仪!出去乞食时都应按律搭七衣,人家回绝或骂你都不应动怒,乞食不成,说明缘分未到,也应感恩致谢,这都是考验道心的机会,走累了若坐车就达不到目的,记得一次我出去行脚,接连两天没有乞到东西,没力气到实在站不住,就爬着到了另一个村子。”彻如法师回答道。
“你这样冒着生命危险苦行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佛教修行一定要这样吗?”周格又问。
第二部分 第88节:彻如法师(3)
彻如法师说:“行脚就是为了修磨身心,去除习气,一定要吃点苦。因为人有贪、嗔、痴、慢等不好的习气,佛教的修炼目的就是要把它们摒除掉。但这种习气与生俱来,很顽固,不下大力气很难除。比如挨家挨户托钵乞食,被人关在门外或者遭受白眼,穿着像讨饭人,夜宿人家屋檐下,与猪狗相伴,人连最后这点面子和尊严都没了,这样磨去傲慢的习气;行脚时要走得急,走得快,辛苦疲劳到极点,这样能除贪图享乐的习气;读佛经明理,能去除愚痴。当然佛教修行有八万四千法门,并不是学佛的人个个一定要苦,也不是只有这样苦才能修炼成,主要是根据自身的特点选择,我觉得行脚正好能治我自身的毛病,所以一直这样修炼着。”
用餐的过程中,周格毛手毛脚地碰掉了他桌上的一个装水的玻璃瓶,周格慌忙蹲下身去,用手拂拢那些碎片,满脸歉意。
彻如法师道:“没事,都是无常的。”
担心彻如法师每天有规律的功课和修持时间被她们打扰,莫德用完餐后就告辞下山。临走前,莫德从登山包里掏出几斤早就准备好的白米放在桌上,周格见了,忙用纸包了一叠钱塞给他,被断然拒绝,他说人来了就给钱,容易把出家人给惯坏的!
他送她们出门时,莫德说:“彻如法师,再下山行脚时,到屋里喝茶,可看看我最近的画。”
彻如法师道:“过些日子,准备出去长途云游,自觉得在这里住习惯了,已有留恋的感情,这很危险,出家清修之人不应有情。”
走出石屋没几步,山中又下起了小雨。莫德和周格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回望刚才的去处,顷刻间雨雾将古银杏树下的石屋隐没……
3。
半年前,因为认识了彻如法师,莫德开始每天早晚两次的坐禅。最初结跏趺坐的姿势就是从彻如法师那儿学来的。
让自己变成一个“无”的状态,就像喜欢缝纫的人,一心一意做针线,不知不觉中针已经不是针了,变成了身体里的一部分。最早莫德想象头顶有一块鸡蛋大小、奶油一般绵软的东西,它纯洁而无杂质,并且散发着香气。这块绵软的东西自然地融化开,润遍头部,经过颈部到达肩部,一路畅通无阻地流淌到背部和两肘,覆盖了胸部,又向腹部浸润……不仅是身体的表面,就连肺、肝、胃肠等内脏也像被清清的温泉滋润过一样。此时,积存在身体里的不良气息、内心因孤独和紧张而引起的拘挛,啮蚀身体阻碍生长的痛楚不好的感觉,都随着酥软的溪流一起流下来,甚至能听到它们流动的声音。这样的溪流覆盖全身,一直流到脚心,把双脚温暖地包起来,然后,清清的温流聚集,从下往上温暖、滋润全身,就像洗药浴一样。身体被这种芳香、柔软、光滑、触觉舒适的东西完全包裹着。
第二部分 第89节:彻如法师(4)
然后入梦。
梦境一点点明朗,所有经历过的,最终指向一面澄澈清亮的镜子。
4。
两个月后,周格离开省城,去了另一个城市。
她仍旧和往常一样,会在半夜三更给莫德打电话:“我努力把持自己不再受到他的诱惑。”
“我知道自己一时无法抗拒他。”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