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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莫德家门口的菜院子里出现了一种脊背上有两道白条纹的小黑甲虫。它们跳蚤似的在菜叶子上一跳一跳的。很不妙,这菜园子要遭殃了。没两三天工夫,它们就能把还没长好的嫩菜叶子咬得七孔八洞,叶子啃成花边儿似的,这片菜园子就算是完蛋了。莫德细心照料的青菜、萝卜、丝瓜、西红柿、青辣椒、油菜尤其怕这种跳虫。
第一部分 第46节:苦阿婆的茶汤(4)
杨婶这其间来过一趟,给莫德做了桌好菜,其中当然有红烧肉。朱龙刚买了辆新摩托车,每天雄鹰般从莫德院门前来来回回地飞去。因为有红烧肉的香味,朱龙就会不经意地出现在莫德家,坐在他的香雪婶对面,酒自然是有的,脸便也是要红的。
吃过饭后,莫德拉杨婶去看门口菜院子里的跳虫。朱龙也跟过来在后面说道:“得进行一场跳虫歼灭战。”
按朱龙所说,莫德预备好武器:一把系有小旗子的长矛,小旗子两面厚厚地涂上胶水,只留下下面的一条边儿不涂胶水。
带着长矛去菜园子,在菜畦间来来回回地走,在菜叶子上面挥动着小旗子,只让那条没涂上胶水的边碰到菜叶子。
跳虫往上一跳,就被胶水给粘住了。可是,这还不能算是打了胜仗,敌人的大批生力军,还会向菜园子进攻。
第二天早晨,草上露水还没干,莫德就起床了,她用一面细筛子,把头天从杨婶家里取来的炉灰、烟末和熟石灰撒到菜上。这些东西能够驱除菜园子里的跳虫,而对蔬菜却没有害处。
但蛾蝶比跳虫还厉害。它们偷偷地在菜叶子上产卵子。卵子变成青虫,啃菜叶和菜茎。和它们作战,只须动手,不用武器:只要搜到它们的卵子,用手把卵子捏碎就行了。还有一种办法,也是朱龙教给莫德的,便是像驱除跳虫那样,往菜叶上撒些炉灰、烟末,或者熟石灰。
莫德不愿意那样做,她喜欢早晨或者傍晚,耐心地蹲在菜园子里,细细翻动那些嫩叶,寻宝藏一般寻出蛾蝶产生下的卵子,将它们小心地捻碎,或者挑出与菜叶一般颜色的青虫,收集起来,装在一只小碗里,用来喂给鸡吃。
6。
周格这次到梨,来得突然。她将车子停在村口的樟树底下,沿着村里的青石板路进来,没几步,就到了莫德的院子外面。
她到的时候,莫德正拿着小碗站在银藤屋的走廊上喂小鸡,小碗里装着刚从菜园子里捉来的青虫。新养的七只小鸡,是苦阿婆家的母鸡孵的,有二十多天了,是苦阿婆送给莫德的礼物。莫德看着这些可爱的小鸡,心里正想着该送点什么回馈给苦阿婆时,突然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抬头,周格正站在院子外面朝她微笑:一条浅灰色的棉麻长裙,白色高跟鞋,戴顶宽边的米色布帽子,很美。
莫德走过来,周格伸出胳膊,将莫德搂住:“实在闷得慌,过来住几天。”莫德觉得周格的语气不对,再去看她的脸,发现眼里蓄着泪水……
黄昏,莫德在樟树下支起小桌子,和周格面对面坐着。木桌子上摆着简单的晚餐:一条清蒸鱼,两个荷包蛋,一盘青菜,一小碟花生,两杯牛奶。小鸡还没回笼,在桌下找食。一个小男孩站在小溪对面,低头,弯膝盖,将尿水撒得高高的,落下来,洒在水面上。
第一部分 第47节:苦阿婆的茶汤(5)
周格说:“我无法停止做梦,做同一个梦。我梦中的秘密是一个不断出现的身体。是一个男人的身体,嗯,就那个男人,你见过。我因为他而一去不返地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内容。我保留下了他离开时转向我的目光,带着彻骨的寒冷和绝望的无助。他是脆弱的,也是现实的,但又不能完全和现实妥协,所以变得无助。我不得不为此游走他乡,但是,在每一个梦里,在每一个形象中,在每一片树叶里,在所有的我眼前能够看到的景色中,我都看到了他身上的某种东西。在我掩饰起来的表象下面,他仍旧诱惑着我。”
“你知道,我这次又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将好不容易换掉的手机告诉他,他说,他心里是爱着我的。于是,又重新见面,疯狂做爱,然后再次觉得无望,继续逃离,重新换掉手机号……不知这样的反复何时终结……”
“我想让对他的记忆转入麻木的状态,可他无孔不入,他不断出现在我的梦里。一看到他的身体,我就变得苍白如纸。”
“我是一个被自己的影子抛弃的人,因为他的影子吃掉了我的影子,他的灵魂住进了我的脑袋里,就如毒瘾,烟瘾。”
莫德说:“理解。”
周格说:“我太希望他就在突然间病倒死去,譬如就在今天。我肯定会赶到他身边,因为我知道他身处何方。我会走进他的房间,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我会把他的脑袋抱在怀里,轻轻地摇晃他,直到他最终咽气。他的身体在我怀里冷却,灵魂归天。他死后,我不会哭泣,但我知道我会有多么悲伤。”
莫德说:“他死了或者活着,都不重要。你自己的毒还在,无关他的存在。如果你能够超越与他之间的床笫之欢,看清他对你的情感本质,你或许能更快地对原本存在于你周围的世界感兴趣,而不是这般不真实地活在他的影子里。”
周格说:“我知道的,可又身不由己。我觉得人类幸福的极点是建立在两个人的亲密关系之上的,为此我可以放弃生活中其他的成就而不顾。只有在感受到我在爱的状态时,才觉得自己真正活着。当然这活着与医学定义上的活着完全不同,而是有那么一个人,我愿意和他一起沐浴,在做爱后愿意蜷卧在他的身边,梦里也会伸出手去寻找他的手,并且用牙牙学语的口气和他说情话。”
莫德说:“在爱的过程中,需要有条线来使人们找到归宿,这条线指明了安全的方向。人需要一种温暖而安全的关系,你不该任由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他给不了你任何现实的承诺,他是个懦弱的人,这点你很清楚。爱,有时就是担当!”
周格说:“可我一时半刻不知如何逃出他的影子,我仍然那么迷恋他,心里带着复杂的怨恨,可他的一举一动,在我看来还是那么迷人和美妙。我的生活是一出内心的戏剧,并不是表演出来让人看的。我清楚地看自己内心全部的情景。我等待着奇迹。所有可能的一切。”
第一部分 第48节:苦阿婆的茶汤(6)
莫德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散落在空气里,似有似无。抬头去看,暮气已浓,不免心悸。
周格用手拾起最后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嚼动。
鸡已回笼。
刚才在溪边撒尿的小男孩或许已经进入梦乡,一整天的狂野,早已耗尽他过剩的精力。
7。
两个人收拾好碗筷,坐在后走廊上边喝咖啡边聊天。梨的人大都睡了,偶有几家闪着电视的荧光。很静,能听到不远处池塘里的蛙叫声。是个有星星的夜晚。
夜已不浅,两个喝咖啡的人似乎都无睡意。
周格需要倾诉。关于那些话,莫德已经听过几遍了,但还是百般耐心,因为能深切地感受到她内心的混杂与疼痛。于是,几乎都是周格在说话。
莫德躺在竹椅子,仰头,看天顶的星星。“还记得童年的那些事吗?说点童年的事吧,有些事,就别提了,提了伤神伤心。说说童年吧,周格。”莫德侧过头,看着周格,微笑。
提起童年,周格说起了橡皮。
“橡皮这个词,对我来说,另有含义,我性意识的觉醒,以及最初的快感,与橡皮有关。”杯里的咖啡没了,周格起身进屋,给自己倒了杯白水,回来接着往下说。
“上世纪七十年代,也是夏天,我读一年级,和母亲住在她学校所在的小镇上,父亲在县城里上班,半个月才回来一次。镇上有一个男孩,读二年级,叫建军,可我一时不记得他姓什么了,想想,好像姓柴,火柴的柴。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随母亲过。他母亲和我母亲是小学同学,因为同在一个小镇,平时来往比较多。有天晚上,这对母子俩如往常一样到我们家来做客。母亲泡了茶,在屋檐下支起桌椅,边喝茶边聊天,为了省油,母亲把屋里的煤油灯给吹灭了,记得那天窗外的月亮很亮,屋里到处都是洁净的月光。”
“建军是个五官端正、性格内向的男孩,平时话语不多,那天倒是和我说了不少。他和我都对母亲们聊天的内容毫无兴趣,无非是小镇上以及邻里间的各种传闻。起初,我和他也坐在门外的屋檐下,后来因为有蚊子叮咬,被母亲们勒令躲进屋内的蚊帐里,而她们依旧摇着扇子交谈甚欢。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我们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我从书包里找来一块橡皮,让建军去藏匿,他放在席子一角的底下,我只能用手在床上摸,两分钟后就找到了。”
“接下来轮到建军寻找,我把橡皮放在短袖的袖口,一开始他也在床上找,后来才想到我的身体,这次费时大约五分钟。下一次,建军把橡皮夹在两只脚趾之间,突然之间,我对身体的接触有了特殊的感觉。再轮到我时,我便耍了个花样,放在另一头的席子底下,可这回建军果然直奔我的身体而来,他在非敏感区找了两遍找不着以后,才想到身体以外的席子。随后又是新的一轮,终于有人率先把橡皮放在短裤内侧,直至大腿的深处……我的手甚至感受到了他的勃起……”
“时光流逝,我们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个游戏,直到母亲们厌倦了古老的谈话。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依稀记得建军接触我身体某些部位的感觉。那种快感是奇怪的,神秘的,尽管不是直接的触摸,但那份细微如麦芒的敏感却叫人难忘,仿佛身体上流淌着一股带热度的水流,烫而愉悦,同时夹杂着微妙的惊恐。”
“在那个年代,学校里还没有生理卫生课,家长从不会把身体上的知识传授给子女,我没有一丁点儿性方面的知识,也没有任何机会见识可以让人想入非非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