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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的时间。总有看不完的书,除了小说,还读绘画、艺术、地理、历史、宗教类的书籍,也读报纸和时尚杂志。
十点准时睡觉。
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5。
杨婶家与莫德家隔着一条溪,有石板桥相通。
这天,杨婶来莫德家串门。她穿了套新衣服,蓝底小白花的棉布衣服,黑裤子,清爽干净,简单中透出秀雅的漂亮来。
整个早上,莫德都和她待在厨房里,就坐在那张餐桌兼书桌的长木桌子前。莫德在电脑前敲她的专栏文字,杨婶坐莫德对面,手里剥着刚从自家田地摘来的青豆荚,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莫德说着话,她即便说着话,也给人一种安静的感觉。
一个剥豆荚,一个敲电脑,静静的。狗在桌子底下来回穿梭,或者跑出去和隔壁阿朱老人家的鸡互相闹得不可开交。
快到吃中饭的时候,杨婶起身做午饭。
莫德停下了手里的活,看杨婶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心里有着让人安宁的暖意。杨婶偶尔会抬头朝莫德笑笑,她的笑是简单含羞的,带着少女的青涩。莫德有时也觉得奇怪,这样一个女人,要有怎样的内心,才会生出如此让人心动的姿态和韵味来?
杨婶做饭的速度很快,她从不许莫德在旁边帮忙,她说这样反而会影响她的进展和思路。莫德只有乖乖的在一旁安静地等饭吃。
第一部分 第36节:银藤屋(5)
青椒炒鸡蛋、青豆肉片、红烧肉、葱花豆腐汤很快就上桌了,碗和筷子也随即摆在了莫德面前。
在杨婶面前,莫德有种被宠爱的感觉,会生出些做孩子的心境来,放松,无忌,带点轻微的任性。还没等杨婶坐下来,就顾自先拿起碗筷,很开心地品尝起来。
很少能吃到杨婶做的红烧肉,因为杨婶自己并不喜欢吃肉,但她做的红烧肉却是莫德吃过的最好吃的红烧肉。
杨婶边擦洗灶台边问:“好吃吗?”
莫德嚼着肉,点头:“好吃。呵呵,你可要经常过来做给我吃。”笑得很顽皮的样子,那刻,是莫德最初最真实的样子。
杨婶擦完灶台,并不急着坐到桌子前,去门口站了站,招呼招呼莫德家的狗,赶走阿朱老人家的鸡,回头漫不经心地问了道:“莫德,家里有酒吗?”
“有啊,上好的葡萄酒,也有绍兴花雕,上次我那做家装设计的朋友周格来玩时带来的,她好酒。”莫德说完,又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在哪儿?我去取。”杨婶返身回屋。
“楼梯口的柜子里,你想喝酒?”莫德好奇地问。
“是啊,突然就想喝几口。”杨婶拿了瓶绍兴花雕,放在餐桌上,在莫德对面坐下,却并不动筷子。
“喝点汤,杨婶,待会儿冷了不好吃的。”莫德帮她舀了一小碗热乎乎的豆腐汤。
“似乎还没饿呢?”杨婶笑笑,笑意里显出微妙的心神不定来。
“好香呀,老远就闻到了。”说话的是隔壁阿朱老人的小孙子朱龙,他刚退伍不久,在乡政府上班,每天上下班都要经过莫德家门前。他将自行车停在莫德的院子里,跨进门来,眼光先热腾腾地落在杨婶脸上,笑呵呵道:“香雪婶,你也在?”
杨婶慌里慌张地站起:“一起吃?”
“好啊,看来我很有口福。”朱龙洗了手,径直在杨婶旁边坐下。
杨婶给他倒了满杯的黄酒,自己也倒了小半杯,莫德也陪着喝少许。
一瓶绍兴花雕很快就见底了,莫德起身取了瓶红酒。朱龙好酒量,一瓶红酒很快也见了底。莫德又拿了瓶,这次,朱龙却坚决不让再打开,声言留着下次再喝。他喝完酒,说了些他在部队的趣事,脸红扑扑地站起来告辞离开。
很快又返回来,递给莫德一把新铲刀。莫德想起,几天前曾托过他给自己带把铲刀的,那个方圆几十里都有名的李铁匠就住在乡政府旁边。
莫德很喜欢这把新铲刀,可以用它铲除院子里的杂草。
杨婶帮莫德整理干净厨房后,也回去了,地里还有活儿等着她呢。走之前,她从早上带来的、用一块蓝花布掩盖着的竹篮子里拿出几样东西:几个新鲜的玉米棒、一瓶红艳艳的辣椒酱、十来个菜椒。
傍晚,莫德拿着新铲刀,铲除了院子角落里疯长的杂草。
铲草的时候,下班回来的朱龙刚好从她院前经过。
“好使吗?”朱龙问道。
“挺利索的,谢了。”莫德抬头,朝他挥了挥手。
“下次要买什么,和我言语一声,不要客气。”骑在自行车上的朱龙愉快地一路吹起口哨。
第一部分 第37节:童年往事(1)
第八章童年往事
莫德躺在母亲的床上,她感到了这不可触摸的时刻像水珠一样从她指间滑过,在迷途的时刻,如何才能与那些知道真相的事物相遇?
1。
最初,把屋子整理得差不多的时候,莫德又回了一趟省城,想把留在家里的书籍以及其他一些日常用品搬去梨村。
先从自己的房间开始整理,完了后再去整理母亲的房间。
母亲去世后,莫德一时没勇气去动她房间的任何东西。
总是要清理的,房子也租出去了,过不了几天,租房子的人就该搬进来了。
2。
他是谁?
莫德好像认识这个男人,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到底在哪里?街头?某家商店里?经常去的那家餐馆里?电影里?阅读某本小说时,被描述和想象过的那个人?
依在他怀里的这个漂亮女人又是谁?是某次在火车上坐在对面的那个女人?是人群中曾经有过一次交谈的某个女人?十年前见到过的,或者五年前,或者更远的以前,没有太多记忆的童年见到过的?莫德认真寻找这个女人的影子,就好像寻找一个路过的已经消失了的女人。
没有办法给这两个面孔安上名字和与他们有关的记忆。没有办法认出他们。一点也不清楚,却总感觉有些神秘的似曾相识。
一刻间,莫德看到了自己的慌乱。她在记忆里胡乱转悠,几秒钟的功夫里,莫德竟然到了过去曾经所在的各种场所,让自己重回过去不同的年龄。
他们是谁呀?
他们是熟悉的人,可就是想不起来。
3。
仍旧是他,戴金丝眼镜,穿白色西装,打了黑领结。年轻俊气,但眼神里却深藏着灰色的忧愁,混夹着紫色的不安和逃避。
手里抱了个孩子。
照片背后是一行秀逸的字:小莫德周岁留念。
莫德认识这字迹,是母亲的。
他是谁?会不会是父亲?
不是。父亲这个词在莫德的世界里是个罪恶的存在。母亲告诉莫德,自己年轻时,在上夜班回家的路上,被一个陌生男人强奸,怀了孩子,胆小不敢声张,肚子却慢慢大起来,后来生下来了,那孩子便是莫德。
父亲是个强奸犯,这是母亲亲口告诉莫德的。对那个深夜强奸了母亲的男人,莫德始终怀有一种本能的无法克服的厌恶。
第一部分 第38节:童年往事(2)
再长大些,到了十岁左右。
夏天的晚上,楼里的人都坐在阳台上。有桌和椅子摆在阳台上,大家在那里喝茶看夜景。前面就是大街,旁边有卖冰棍的小贩,对面是布店,还有孩子们从这个门跑向那个门的声音。
母亲在医院里加班。莫德独自一人待在阳台上,看着神秘的、群星闪烁的夜晚。屁股下的小椅子突然破裂开来,在她身下塌陷,但她仍旧高抬着眼睛,这纯净的夜是如此使人着迷。这迷人的巨大的夜空带给她一种清冷的孤独。母亲是个医生,又在医院里加班,莫德还饿着肚子。终于,街角出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但他的车铃声并不能够扰乱夏夜的宁静和莫德孤独而饥饿的身体。
时间在饥饿中停滞不前。夜一点点滑向深处,阳台上的人都回屋睡觉去了。母亲筋疲力尽地回到家里,发现屋内空空如也。在阳台上,她找到了蜷缩在一张破椅子里睡着了的莫德,在她周围,夜色中万籁俱静,令人感到不可解脱的烦乱。
她推了推小羊羔一样可怜的莫德。
从糊涂的瞌睡中被叫醒后,莫德在淡薄的月光中看清了母亲瘦长的身子和嶙峋的肩膀以及疲惫不堪的脸,她突然感到害怕,开始感觉到很多事情。莫德想哭,却哭不出来。她可怜的母亲。她久久地注视着母亲,感到自己是外来人,意识到了母亲的痛苦,也意识了深藏在自己身上的自卑与自责,一想到自己身上流着与那个强奸犯相同的血,莫德便觉得自己也是那个强奸犯的共谋。
母亲将她抱起来,爱抚她被弄乱的头发。母亲是爱她的,因为她毕竟是她的孩子。莫德躺在母亲瘦小的怀里,在沉重的空气中,闻到了醋的味道,那时候,医生经常用醋给病人降温。房屋外面还亮着路灯,而里面则是夜的沉寂。
只是在不久以后,莫德才意识到,她们在那个夜里是多么孤独,与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和母亲忍受着炎热,吃着母亲在夜市摊上买回来的包子,周围的人们都沉睡了。
在这间没有男人的房子里,莫德咬着包子,和母亲面对面坐着,沉默不语。但她们的目光相遇了。
母亲为莫德挤出一丝美好的微笑,却很快就融化在她的耳根后面。莫德想更清楚地知道些什么,那是母亲从未和她说过的话,但实际上她是有必要知道的。情况很清楚,她是她的女儿,她是她的母亲。但是还有那个让人厌恶的人。那个强奸犯后来怎么了?被抓起来了吗?枪毙了吗?子弹穿过他的心脏,血会停止,他死了吗?
母亲坐在莫德对面的板凳上,两脚并拢,两手放在桌子上,她吃了两个包子后,开始吸烟,不停地吸,沉默。
街上散发出来的全部气味都从窗户里弥漫进来,混合成一股炎热沉闷的酸臭味。莫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有一辆夜归的自行车叮铛叮铛地过去,随后是小孩子的哭闹声。
第一部分 第39节:童年往事(3)
“我像他吗?”听到自己的声音突然从嘴里跑出来,莫德心惊肉跳。
“谁?”母亲脸部的某块股肉抽动了一下。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