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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哦了一声,门砰的一声关紧了,我听到高跟鞋踢踢踏踏的声音逐渐远去,我没有想到,这一次离开竟然成了我们的诀别。
因为时间太早,我又重新闭上眼睛,沉入一个个凝重的梦里。等我醒过来,墙上的时钟正指向十点,我爬起来洗漱妥当,透过窗户向小区外看,除去天色有些阴沉,窗外的世界一如往常。我回到沙发上坐下,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到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我耸起耳朵,好像在等待听到她高跟鞋碰触水泥地板发出的清脆声响。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忍耐不住打开房间的门,一张纸从头顶上悠悠落下,我一把抓住,上面赫然写着:淫妇还钱。
第15节:马卓(15)
我转身反望家门,上面全部贴满了类似的标语,各种污秽不堪的话用红色颜料写在黄纸上,贴满了整面墙壁,看起来触目惊心。我拼命地将那些纸扯下来,从家里翻出一个搪瓷盆,把纸扔进去,我打开煤气灶取火,点燃了所有的纸。
烟雾随着这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迅速升腾,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想起今天早上醒来时林果果那抹淡淡的微笑。后来,阿南告诉我,林果果走的时候她的脸上布满了各种淤青和伤痕,但依然能隐约看到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的右手握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小笼包。她没有骗我,她真的是去买小笼包了,这是她唯一一次为我买早饭,我却再也吃不到了。
她的尸体是三天之后在野外的一间废弃房屋里发现的,我没有勇气见她最后一面,但我永远都能记得那天晚上阿南回来后铁青的脸,那张永远平和温暖的脸终于被悲哀摧毁了,他面如死灰,仿佛一瞬间便苍老了好几岁。
整理林果果遗物的时候,我从她的床底下翻出来一个老旧的柜子。里面保存着她和爸爸的东西,甚至还有一把生锈的猎枪,而他们的信件则被小心地捆起来,放在一个铁盒中。透过那些发黄的信件,一个不一样的林果果渐渐浮现在我面前。我这才意识到从爸爸死的那一刻开始,林果果便已不再是过去的林果果,她已经无法奉献出自己任何的爱,无论是对我,还是对阿南,直到今天,她的青春与生命终于燃尽,留下一片废墟。
阿南小心地拿起柜子里爸爸和妈妈的一张合影,照片已经泛黄发卷,可从模糊的影像中依然能够看到她那令人震撼的美丽。阿南呆呆地看着照片,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这就是你妈妈最爱的那个,为了他,你妈妈付出了很多。”
“你呢?”我看着他的眼睛。
阿南苦涩地笑了笑,放下照片,小心地合上柜子,一边回答道:“我是最爱你妈妈的那一个。”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好像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
处理完妈妈的丧事之后,阿南决定带我回北京。那是他的家乡,他说在北京我会上更好的学校。可这些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妈妈的死已经将我和他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这也许就是宿命吧,就像在雅安那个农村小屋,林果果的那一个回眸,从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已注定,无可挽回。而我终将唱着那首无休无止的离歌,在人世间飘荡。
第16节:马卓(16)
(1)
阳台上挂着的是他的白色衬衣。
一整个下午,我都在看着它发呆。阳光搅和夏天午后的风,把它吹得鼓鼓涨涨,犹如透明。
它似乎在对我说着什么,而我听不见。
我站在阳台上,静静地点燃了一支烟,也许是太久不回忆,所以,回忆才会在此时变得有些不真实。
还记得那一年,阿南卖掉了四川的房子,在北京开了一间小小的杂货店,他经营勤奋,头脑又灵活,小杂货店变成小超市,再变成有模有样的便利店。但似乎总有一些东西时间无法带走,就像这么多年来,我还是没有适应北京的天气,每当下雨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几千公里以外的雅安,那些被雨浸透的记忆,至今也没有遗忘的迹象,只是那里漫天遍地永不停息的雨声,似乎早已跟我无关。
也许是好人有好报,阿南在北京的生意一直顺利。我考上大学,他便在学校附近买了房子,还计划着再开一间便利店。这些天他都为了开店的事情在外奔忙,有时候更是深夜一两点才回家。
他不回,我便也不睡,在沙发上看书等他。
有时候会不知不觉地盹着,他回来时,会轻轻把我拍醒,赶我上床睡觉。
“叫你自己早点睡,怎么都不听的?”朦胧中,能听见他在我身后叹气。
他似乎总是这样不经意地叹息。从八岁,到十八岁,他的叹息似乎总能直接击穿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让我恨不得倾尽所有只要能换他不再忧愁。
门铃声响起,我赶紧将烟熄灭,又使劲将阳台的窗户开到最大。风哗的一声灌进来,抽疼我的脸。他回来得太早,我有些措手不及,打开门的时候,心还在怦怦直跳。
“你明天就要开学,我得回来准备准备。”他好像对我解释般地说,这么多年,他仍然保留着初见面时的那份似有点过度的谦卑,就好像他的付出反而会让我嫌弃一样。因此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的距离,总是奇怪地比父女多一点点。
他手里拖着一只新的皮箱,看样子是名牌,应该价格不菲。
第17节:马卓(17)
“干吗乱花钱。”我批评他。
他只是好脾气地笑着不说话,蹲在沙发旁边,把给我准备好的衣服、零食和生活用品放进皮箱,好大的一只箱子,一下被塞得满满。
我说:“学校近,可以随时回来,不必带这么多东西的。”
他猛地抬头看我,奇怪的目光,看得我一怔。
我忽然醒悟,刚才我说话的神态和声音,应该是像极了林果果。
不管我愿不愿意,这些年,我一天一天变得更像她。眼睛、脸颊,更要命的是,连说话的腔调、站立的姿势都和她一模一样。有时候我会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就好像她通过一束光重返了这个世界,而我,居然不知道是否应该对她表示欢迎。
“我会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等我工作了,你就关了店退休,不要再这么辛苦。”
一口气说完这段话,我转身跑进了卧室。
我想他一定在我身后笑了。
这么多年,我仍旧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孩子。
第二天开学,阿南没有送我。或者说,是我执意不让他送我。
“店里事情那么忙,再说,学校那么近,我自己都去过几次,没问题的啦。”
“也好,”他说,“你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发短信。”
我点头。
刷牙的时候我听到他扭开广播,那一首熟悉的歌再次响了起来。
“甜蜜蜜,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和我一样,阿南到现在也还背负着那些记忆,这一刻,甜美的女声在温煦的阳光里轻轻招摇,让人能听得出那歌声里满含的笑意,就像她得意时的笑,眼睛明亮嘴角上扬,笑得那样甜美、温柔、放荡不羁,带着致人死命的蛊惑,让人不由自主随她沉沦。
世界上只有林果果有那样的笑容。
而我,恐怕终此一生,都无法拥有。
牙刷狠狠地刺破牙龈,我怔怔地,尝到了血液的腥甜味。
(2)
我考上的大学,是北京数一数二的名校。我选择的国际金融专业,是这所学校就业率第一的王牌专业。从小学到高中,我的成绩总是好得一往无前,拿着我的成绩单他总是会笑,比自己开新店时笑得还开心。有时候我不免想起林果果预言我不是读书的料,不晓得这么好的成绩是不是在跟她赌气呢,或许是。
第18节:马卓(18)
开学那天,我拖着大箱子走进校门,一眼就看见一个志愿者流动站,两三个穿着蓝色T恤的志愿者正无所事事地站在那东张西望。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男生一见我就热情地冲上来,几乎是抢走我的箱子:“同学,你是新生吧?知道报名的程序吗?知道宿舍在哪吗?知道……”
我不动声色地把箱子拎杆从他手里夺回来:“谢谢你,我都很清楚,不用麻烦了。”
他呆住,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忽然脸红:“同学,我叫肖哲,历史系大二的。”
我淡淡地告诉他:“我叫马卓,金融系。”
那天他替我把箱子一直拎到宿舍楼前,但我们并没有太多的话。关于肖哲的故事,还是我的室友颜舒舒告诉我的。
“他是我的高中校友,”颜舒舒说,“他可是个神人,念书狂好,听说高一的时候在自己的背上文了“清华北大”四个大字,现在居然到一个经济类的学校来读历史系,真是搞不懂!”
颜舒舒是个典型的北京女孩,大方爽朗且健谈,而且,似乎从金融危机到朝核问题,再到全校所有的小道消息和人物背景,她对任何事情都能扯上几句,活脱脱一个“号码百事通”。有传说她是副校长的女儿,能上我们专业完全是凭关系,不过,她平时的为人处世倒丝毫没有以势压人的样子,虽然有点咋咋呼呼,但人缘还算不错。
“马卓,我觉得你很神秘哦!”有一天上完高数课,她忽然拉住我的衣袖对我说,“哎,下午一起去逛街啦,我昨天看见一款连衣裙会很适合你噢。”
我不易察觉地挣脱她:“对不起啊,我下午要去图书馆呢。”
“不去算了。”颜舒舒有点不满地对我扮个鬼脸。而我刻意加快一点脚步,避免与她再照面。
我想,颜舒舒、肖哲,他们都是纯洁的孩子,对世界心无芥蒂,所以能热情得毫无保留。但我和他们不一样。林果果的死,似乎在我和世界之间拉起了一道屏障,在那之后,我总是习惯跟所有人保持距离,并且越来越将这种距离视为理所当然。
《
书籍名称:一曲属于少女的离歌:马卓 作者:饶雪漫
本书籍由网友“bitch000”上传 日期:2009/9/22 11:5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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