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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卢卿看向她,眼底少有的无力。叶景琰无声地走开,两人之间,像是竖了重重的隔阂,无法逾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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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宴会从喧闹中趋于静止。
江家重新恢复冷清,原本隆重华贵的大厅,也变得像往常一样平静。就如同,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没有订婚宴,也没有人声嘈杂。
欧式的乳白色喷漆,描摹出了江家二楼的景象。彼时,二楼上一片昏暗,唯有江霖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江霖的两鬓,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发白。他幽幽地打开书橱,翻出了一本泛黄的牛皮纸日记本。一看,就是上了些年头了。
“聿琛,潇潇是个好女孩。你……不应该那么对她。”江霖细细地翻阅着日记本,没有抬头。
江聿琛安静地伫立在一侧,如同一枚雕塑,侧脸深邃,投下深刻的暗影。他微一扬唇,笑容轻蔑而刺骨:“爸,要扳倒周敬益,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江霖蹙眉,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说出这样冷漠的话语:“虽然周敬益确实做了许多错事,但终究……罪不及妻儿。”
江霖翻开一页,纸张沙沙的摩擦声,在寂静中作响。
“呵。”江聿琛冷哼了一声,极尽嘲讽的意味:“您不要忘了,是他害死了……黎夕的父亲。”
江霖像是触电了一样,陡然抬起头,看向江聿琛。垂老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惊觉,眼底充斥着不可置信的色彩:“聿琛,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黎夕的父亲,黎国栋被判死刑,是所有人都知晓的。只是,没有人知道,江霖跟周敬益与黎国栋……是旧识。
江聿琛勾唇冷笑:“爸,不是你常说的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江霖的话,蓦然滞塞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许久后,他才缓缓开口:“聿琛,当年的事,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周敬益或许是做错了,但绝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罪大恶极。绝大多数的错,都是错在我身上。”
如果,当年黎国栋没有代替他。如果,当年黎国栋没有爱上黎夕的母亲。如果,那封信没有被周敬益藏起来。
如果……如果……
“爸,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少。”
江霖有些挫败感,或许比起他的儿子,他更懦弱了些:“聿琛,关于周敬益的事,我会处理。你别去插手,这趟浑水……不能蹚。”
“爸,对不住。”深浅分明的黑眸中,泛出一抹沉着的光线,有藐视一切的光芒:“如果,他敢有伤害黎夕的念头。我绝对会……忍不住报复的。”
江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眉头拧成一团,郁结难解:“聿琛,黎夕是你的妹妹。”
是陈述,亦是告诫。
江聿琛抬起手肘,把玩着那一颗黑曜石般的袖扣,轻笑出声:“爸,别妄图用这个束缚我,不可能的。”沉黑色中,透出的“L”型字母,熠熠生辉。
“当年离开,不是因为您。而是为了黎夕。现在我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江霖抬眼看向他,他似乎从来不认识自己的儿子。八年里,他虽是知道江聿琛的自闭症已好了许多。但他,也从没想过,他居然能与他,说这么长的话。
曾经的江聿琛,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而现在,他的世界,只为黎夕打开。
“聿琛,你跟黎夕是不可能的。”目光游移,江霖遥遥地望着窗外,像是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才低沉出声,语气无奈:“如果,黎夕知道了他父亲的事,她应该会恨我吧。甚至,还会连带你一起。”
“是吗?”啪嗒一声,袖扣被嵌入衬衫的折痕中。江聿琛垂下手腕,抬眼看向江霖:“那就永远瞒着她。”
江霖突然幽幽地,笑了出声,像是在回忆极其久远的过去:“聿琛,你和慕青真是像。一样的倔强,一样的执着。”
慕青,是江聿琛的母亲。江霖鲜少提及她,在他的心里,慕青是一种痛,是一种愧疚。
曾经,慕青是天之骄女。但她却像是飞蛾扑火一样地爱上了江霖,用尽一切手段嫁给了他。无奈最后,结局惨烈。
“你没有资格提到她。”江聿琛的话音,结上了一层寒冰,有冻结一切的趋势。
江霖自嘲式的笑了笑,威严的容颜上,泛起了细微的褶皱:“是啊,是我对不起她。我这一生做错了无数,先是害了黎夕的父亲,后来又害死了你的母亲。我倒真是罪孽深重了。”
“爸,您记得就好。”江聿琛偏转过身,冷冷道:“那一场车祸,都是你害的。妈和妹妹的死,全都仰仗于你。”
**
江聿琛永远记得,那个夜晚。
那时,他还是个开朗的少年。而他的母亲,他的妹妹,也还活着。
那是个黑夜,充斥着恐惧的黑夜。
母亲刚和父亲吵完架,嚷嚷着要带着江聿琛出走。江霖没有阻止,因为大多数时间,慕青总喜欢这样,跟他闹。她似乎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博得存在感。
慕青已经怀了8个月的身孕,还有2个月就要生了。医生说,是个妹妹。于是,全家人都满心期待着这个新生命的降临。只可惜,一切都终止在那一夜。
江聿琛坐在副驾驶座上,稚嫩的手指,把玩着慕青给她买的昂贵玩具。时不时还朝她询问:“妈妈,这个怎么玩?”
慕青含着温柔的笑靥,低头看了一眼江聿琛:“聿琛先自己玩,等到了外公家,妈妈教你好不好?”
江聿琛正想回答,却被一阵猛烈的急刹车,滞顿住了话语。
嘶——
慕青疯狂地打着方向盘,妄图避开前面人行道上,拎着蛋糕的男人。无奈,原本慕青的车速就极其快,在车轮急速的旋转下,车子开始打滑。
轰地一声,整辆车以极其惨烈的姿势,侧翻在了地面上。而那个行人,也没能幸免于难。
江聿琛几乎能看见,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每一颗沙滓。他是系着安全带的,只是受了些轻伤。而慕青没有系安全带,因为8个月的身孕,本来就十分疲累。更不用说,系上安全带了。
“聿琛,别怕……”慕青的嗓音,有难以言喻的颤抖,极其疲累:“妈妈给你打开门,然后你先出去好不好。”
那时的江聿琛不明所以,只是被吓坏了之后,呆呆地点头。
慕青用尽一切力气,为江聿琛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到了那时,江聿琛才看见母亲身下的鲜血,肆意横流。鲜血浸染了她的裙裾,江聿琛几乎觉得,漫天漫地的,都是那种噬人的血色。
路人七手八脚地把江聿琛抬了出去,只是,在将江聿琛救出的那一霎那,有人嘶吼着:
——“快逃!要爆炸了!”
江聿琛路人的怀抱中,回过头,去看车里的慕青。那时的慕青,还是一脸温柔的笑意,如沐春风。唯有额角的一丝血迹,显得有些狼狈。
江聿琛伸出手,想够到慕青。可惜,太远太远。
他大概一生都不会忘记,他的母亲,在大火降临前的那一秒。还微笑着,用口型告诉他:“聿琛,乖,不怕……”
之后,烈火熊熊。猛烈的爆炸声,炸毁了他的母亲,他的妹妹。
以及,他仅存的开朗。
chapter 22
时值月末,黎夕的工作愈发忙碌起来。华池别墅的项目,也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办公桌上的手机,嗡嗡地振动了一会。黎夕打开手机,是一条短信,这串谙熟的号码,属于许豫旬。
——黎夕,中午一起吃饭吧。
自从那天枫园不欢而散之后,许豫旬就会时不时地发几个短信过来。有时是邀请她吃饭,有时是闲来无事的慰问。对于与许豫旬的过去,可能一部分是难以忘怀,但更多一部分,却是旧梦难圆。
黎夕的指尖,啪嗒啪嗒地在屏幕上跃动着,按下几个字:
——不用了,我还有工作忙。
她放下手机,正想投入工作时,手机再一次作响。
——我手头正好有一份报告,要跟你商量,待会在你们部门门口等我。
简短的信息不容置喙,已经决断好了一切。现在许豫旬是黎夕的上司,对于工作上的事情,黎夕也只能听从。恰好,许豫旬就抓住了黎夕这个软肋。
临近午饭时间,黎夕正准备出门,却恰好遇上了蒋羽熙。这几天,蒋羽熙的表情怪怪的。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纯真活泼,但是隐隐地,黎夕能感觉到,她的疏离。
“黎夕姐,一起吃饭吗?”蒋羽熙甜甜的笑了笑。
“不了,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做。我先走了小熙,待会回来再聊。”
黎夕朝她挥了挥手,正打算离开,却被迎面而来的几名同事挡住了去路。一行几人嘈杂地议论着,十分欢快。
“许总监居然在我们部门门口耶。”
“对啊,难不成看上我们部门里的谁了?”
“近看许总监,还真的是蛮帅的呢。”
一行人走过时,还不忘向黎夕点了点头,示意一下。
“黎夕姐……”蒋羽熙喊住她,语气犹豫:“许总监是在等你吗?”她问出了声,却在说完之后。顿了顿,像是意识到了此举的不妥。
黎夕停住脚步,偏过头,一脸温和地看向蒋羽熙:“是啊,小熙要一起吗?”
蒋羽熙笑的有些勉强:“不用了黎夕姐,你先去吧。”
那天的部门聚会上,要说蒋羽熙对许豫旬没有一点心思,黎夕是不会信的。毕竟,蒋羽熙那样爱恨交织的眼神,或许隐藏着更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而蒋羽熙这样纯真的女孩子,或许才真正是许豫旬最好的归属。
“走吧,一起去吧。许总监你又不是不认识,对吧。”黎夕展开笑靥,搭上了蒋羽熙的肩。拉扯着她,一同向部门外走去。
蒋羽熙面色忸怩,略有些窘迫:“黎夕姐,真的不要了。”
不过片刻,黎夕已经将蒋羽熙带到了部门的门口。许豫旬一身休闲装扮,polo衫整齐到没有一丝褶皱,像是经过了精心的准备。
他安静地伫立在门口,从窗外扫射而来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明暗不一。他有些不悦地皱眉,而后,抬手挡了挡。这样熟悉的动作,竟让黎夕想起了——江聿琛。
江聿琛会皱眉,因为阳光,因为厌恶。黎夕讨厌这样的他,或许在黎夕的定义里,江聿琛永远都该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黎夕依稀记得,那是夏日的午后。在江聿琛摔了她的琴,之后。
江聿琛鲜少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