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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钰笑说,“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累,只是你不愿意屈从男人。”
“你是说找个男人当靠山么?我也想……但男人终究靠不住。”她叹气。
又说,“你知道许仙么?”
“嗯。”
“电视剧里把他塑造得多完美啊,翩翩君子,又痴情又长情,白蛇以为他是她一辈子的‘靠山’,可谁知呢,他也不过是优柔寡断,懦弱无能的好/色之辈,一面吃着白蛇,一面又想着青蛇……”她照着现在剧本的理解。
“这是何安的剧本吧?她是个偏执的女权主义者,总把男人写得那么不堪。”
“男人的坏不是写出来的,事实就是。”她亲身经历。
“也不全是坏的,只是好男人你不要。”他意有所指。
“你算是好男人么?”
“你怎么看怎么是。”
“如果你是许仙,你会选白蛇还是青蛇?”她问他。
白钰看向她,说,“我选青蛇。”
“为什么?”
“白蛇一落了尘,就是凡间女子,油盐酱醋,乏味得很,但青蛇还有妖性,就是这妖性招男人喜欢。”他似故意讨好她。
她真窝心。
荷池中有人在放水灯,一簇一簇,睡莲一样,漂亮得狠。
苏媚玩心起,下了车,也放起水灯。一整天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
放完了水灯放烟火,她玩得乐不可支。
白钰只在边上笑看,纹丝不乱。
苏媚指了指水中的荷花灯,说,“你要是坐在那‘莲台’上,准像是法海。”
法海虽是一副不朽金身,面上波澜不惊,但心内却柔肠百结,指不定这样的男人才是适宜的情郎。
“法海六根清净,可我不净。”他笑。
“剧本里的法海就是个六根不净的‘和尚’。”苏媚说。
她现在这样喜欢何安的剧本,觉得她所写的男人女人才是肉骨凡胎,才真切现实。人人都没那么崇高,只为一己之私利。
“我明天有一出和‘法海’的对手戏,要不你先陪我试练一下,练熟了也省得明天被那臭导演骂。”
荷池边,凉亭上,正应景。
“我不知道台词。”他是乐意的。
“你不需要念台词,只需要定住不动,‘和尚’既然六根清净,四大皆空,那么遇了美色也能不动不移,定若泰山吧?”
她考验他。
他滑稽笑道,“考验起我的定力?你才多大呀,要真是妖,也不过也一条小妖,没多大一点。”
他道行很深。
他如此看轻她。
她真要假戏真来。上戏。
青蛇在法海耳边软语,“师傅,我姐姐爱许仙,泥足深陷。世人生命奇短,才数十寒暑,你不若由得他俩——”
她双手缠上他的肩。
“这是爱情。你一定不明白,师傅,你要明白么?”
法海抬眉,看她很深。他像是明白,只是极力隐忍。
她靠到他的怀里,捉过他的双手,环上自己的腰,说,“人的好处,我懂了。你呢,让我教你吧,何以不解风情。”
她用嘴擦着他的嘴,她的眼睛,鼻子,脖子,手按到他胸口。
“呀,心跳得好快呢……‘和尚’常说‘□’,但心跳得这样快,是心里有物吧,有我么?”
她深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似一湖深水,漾着荷灯点点。
她在他的眼里。
若非是演戏,白钰真想捉过这个妖精,生吞活吃了。
法海金刚护体,还是不为所动。
青蛇使出最后阴招,往他裆部抓去。
白钰面上陡然变色,要去算账,苏媚却调皮地跑开很远。
这条小小妖精,就这样坏了他的修行,坏了他的金刚身,他怕是得栽在他手上了。
青蛇心里也有动摇,既得法海,为何还要许仙呢。
“许仙”在不远处窥见这整幕,心上又闷又疼。
他一手提拔她,造就她,她却成了别人嘴里的果子。他也许还足够豁达,愿意让她熟得芳香四溢,人人争之,却唯独不愿意那个人是白钰。
脱戏
玩到尽兴,夜已深,白钰要为苏媚安排上等的住处,苏媚却坚持自己回去与人拼租三星级酒店。
她不是不想要靠山。只是现在自个根基不稳,要太过张扬,反而易招人妒恨。
白钰说会在那里待上十天半个月,随时欢迎苏媚叨扰诉苦。
苏媚独自路过白天的拍摄景点时竟在树荫下捡到花洛一直戴在手上的那枚玉戒。
这些天,他为拍戏的事情殚精竭虑,又瘦上一圈,大概是手指太细,连玉戒脱落都未察觉。
睹物思人。她将戒指在自个手上套了套,太大了,他再纤细,也终究还是比她强壮。
她多想贪心地将这枚戒指私藏。他送她钱,送她衣服,送鞋子,送她包,就是没送过一件贴身之物。
他既没想过送,大概是另有受赠之人。
她还是把戒指还去给花洛。
深夜造访导演住处,总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偶尔碰上几个夜游的工作人员,看她的眼神也极其鄙薄和诡异。
她在花洛门口徘徊了一阵,本想敲门,却听到里头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果然在你房间洗澡比较舒服……”
是叶娉婷的声音。
她心口一闷,极其难受,赶紧跑去外边通风喘气。
顺手将戒指丢给一个工作人员,说,“这是花大导演的戒指,麻烦替我还给他,是我在树下捡到的,本来想亲自还给他,但怕搅了他的美事……告诉他,我来过!”
……
叶娉婷说自己房间只有冷水,所以借花洛房间洗澡。她习惯洗热水澡,再热的天也是。
她全身都是热的,太不像一条蛇。
她前胸贴着花洛后背时,虽隔着一重丝,花洛心上却热得快烧起来。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雪纱睡裙,卸了妆,愈发得显小。根本不像是个年近三十的女人。
她体贴地为花洛按摩,捏着他肩膀的手却没什么力道,像是挠痒。
“看你这些天都瘦了,没怎么吃好,也没怎么睡好,见着让人心疼。”
花洛只顾低头翻剧本,说,“你也瘦了……洗完澡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累一整天呢。”
他情绪明显低落。
“这么急着赶我走,是怕闹绯闻,败坏你导演的名声啊?”叶娉婷不乐意。
手继续捏着,从他的肩膀捏到手臂。
“啊,你的名声早被我败坏了,见着那些报纸上都怎么说的么?……不过男人向来不需要什么节操,闹一下绯闻对于电影宣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不是么?”
她是个过于聪明的女人,知他心中所想。谁叫他是她拣来的,是她一手造化的。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会向媒体发通牒,让他们停止乱写。”他说。
“什么是乱写?我们之间难道没有过‘铁打的事实’么?”
她双手捏到他的腰间,忽地从背后抱住他。那么缠,那么绵,他挣脱了一下 ,挣不开,便只由她抱着。
嘴上依然冷酷,“那些事过去很久了,我不想再提了。”
她偏不信,手抚上他的心口,说,“但我知道的,你的心里还有我……只是现在可能还有另一个人。”
她一语见血,她总比他更了解他自己。
他心上端着两个人,一个是青山上一点落凡的白,一个是白雪中一点破春的青,两道风景,两处相思,哪一处都不能割舍。
何故变得这样优柔寡断?
花洛还是挣脱她的手,说,“我现在只想拍好戏,不想纠葛不清的。”
“不想纠葛?肯脱的漂亮演员多了,你何故来找我?”她偏要叫他承认。
“……这是投资方决定的。”他叹口气,说,“投资人是我哥,他指明要你。”
他去找她,一半是商业意图,另一半是为己私欲。
这么多年,他虽想她,但一直不敢无事登门,正好白钰给了他这个台阶。
叶娉婷面上陡然变色,“白钰?!”
“嗯……这么多年他也还单身。”
他突然很轻松地笑,“你不去找他么?也许你们还有复合的机会,你要是当我嫂子,也还不错。”
他当年年纪尚小,十七岁,初夜给了叶娉婷。是她教会他成长为一个男人。
可当他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却转投怀抱,跟了白钰。再后来,两人不和分手,叶娉婷心灰意冷,退出影坛,去加拿大隐居,嫁给了一个年过花甲的富翁。
这一直是他心头的痛,一挖,便又是一片血肉模糊。
叶娉婷更加紧紧地抱住他,“我不会去找他的,我一直为这个事情自责,我当年觉得你年纪尚小,不如他稳重可靠,可我看错了人,我看错他了……我真后悔,对不起,洛……”
花洛反倒安抚她,“没关系的,真的……我没有怪过你们……哥也是我很重要的人,他能开心,你能开心,我难过点算什么呢。”
“不!我一点也不开心……这么多年的孤独守寡就是对我的报应,我知道的,你也一点都不开心,我该怎么补偿你……”她满脸是泪。
他又怎么舍得再恨她。
“……别再提了,真的都过去了。”
收拾起悲伤心情,他立刻又变了脸,更孩子似地没心没肺起来,“呐,叶姐,我想我今天可能又睡不着,你干脆别回去了,陪我一起看动画片吧。”
他打开电视,放动画片《喜羊羊》,闹闹腾腾,将悲伤掩饰。
又丢一个抱枕给她,故意坐开很远,中间隔一道很大的空,如隔楚河汉界,如不逾界,就不会再生事端。
“呐,别想乘机吃我豆腐,只准看动画片。”
……
第二天有一场白蛇与青蛇的对手戏。是一场打戏。
青白二蛇为争一个许仙,拔刀相向,千年情谊毁在一个凡夫手上。
晚上,他俩一同沐浴完毕,发髻松松挽就,衣衫松松垮垮,一同去庭院乘凉。
两人披了发,静静地,静静地沉思。
“小青,我的好妹妹。”白蛇突然开口说,“你比他高明,放过他吧?”
苏媚自花洛手上修炼,得道,如何会比他高明。
但是如果她能变成一个无情的女人,无情的女人确实比多情的男人高明多了。
小青也忍不住说句笑话,说,“姐姐,你也比我高明,不若放过我?”
是啊,她的道行比起叶娉婷来,实在浅得多。
不过一句笑话,白蛇听得勃然大怒,面色惨白,和她皮上的颜色一样,她伸手就挥来一个耳光。
“小青,你就是贱!”
耳光是真打。苏媚也不知是叶娉婷过于敬业,还是出于私恨。
青蛇也发怒,面上铁青,于公还是于私?女人的记恨心是不分场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