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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霁瞥他一眼,嘴唇微抿,神情冷漠。
年轻人碰了个闭门羹,却丝毫不以为意,反倒趋过身,更加好奇地看着陈霁,“你看上去年纪不大。”
陈霁靠上椅背,闭目养神。
年轻人却没有因此而放弃,“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这么多人陪葬’?你是暗示我们大家会有危险吗?”
他的喋喋不休终于逼得陈霁睁开眼,她冷冷看向这个年轻人,半晌后,冷笑道:“你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如果我没看错,你的眼里写满了对灾难的期待与兴奋不是吗?”
年轻人被说中心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你为什么不去看看你周围的这些人呢?”陈霁讥讽地笑,“每一个陌生人背后说不定都有你无法想象的人生,喜怒哀乐,柴米油盐,如果你觉得他们的生活是可以被随意剥夺的话,我只能说,你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与杀人犯又有什么区别?”
动车再次驶入隧道,年轻人赤红的脸被黑暗吞噬,“我不是那个……”
他的话伴随着动车的急速停止而淹没在人们的惊惧声中。
“青青!”青狐急唤。
陈霁站起身。
黑暗的车厢里什么也看不清,旅客们都被急刹车弄了个措手不及,人人都在头晕目眩中失声嚷问。
“发生什么事了?”
“车怎么停了?”
“灯呢?有没有人开一下灯!我被行李砸中脑袋了!”
陈霁站在人声鼎沸的车厢里,她看不清眼前的情景,唯一能清晰听到的,只剩下自己心头剧烈的震颤声。
砰。
砰。
砰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此段情节让有些人感觉不舒服的话,花匠在此先行道歉。
、害怕消失吗?
第五章害怕消失吗?
一片黑暗中,有乘务人员颤着声出现在过道前;“各、各位旅客;动、动车只是暂时停靠,请大家不、不要惊慌!”
陈霁右手边一直在用手机听音乐的女人听了这话;扯着嗓门嚷道:“手机全都没有信号!我们根本没法和外界联络!”
乘务员听声音也是个极年轻的女孩;被别人一嚷,立即失了分寸;结结巴巴解释道:“没、没有信号是因、因为我们现在在山、山洞里……”
又有其他旅客站起来嚷道:“好歹开个灯啊!”
“对、对不起……”乘务员几乎要落荒而逃,“现在还不能开灯……”
“为什么啊?”旅客们集体不满;“到底是什么原因要突然停在这个地方?”
“对、对不起……”乘务员应付不了眼前的状况;转身要跑;一只手臂却被人悄无声息地扣住;迅速拉到隔壁的一间厕所里。
狭窄的厕所里同时挤进两个成年人;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不要害怕,我是国家紧急事故调度办公室的人,我想和你了解一下动车的基本情况,你放开手以后,你不要大声说话,也不要做出会引起恐慌的举动好吗”陈霁捂着乘务员的嘴,压低声警告道。
乘务员慌忙点头。
陈霁慢慢松开手,“为什么不能开灯?是不是动车的供电系统出了问题?”
乘务员哽咽着点点头。
陈霁又问:“跟车站的调度室联系了吗?”
乘务员摇摇头,声音里写满恐惧,“联系不上,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设备都停止了,我们被困在隧道里,外界看不到我们。”
“失去联系后,调度室难道不会来找你们吗?”陈霁又问。
“会是会,可是我们每班车间隔时间只有半小时,以动车的时速,下一班车如果不能及时接到通知的话,就会直直撞过来,和我们这列车在山洞里造成追尾……呜……”乘务员说到后头,再也忍不住恐惧,低头呜咽起来。
陈霁沉默片刻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这是正常的事故吗?”
乘务员摇摇头,“不正常啊……一点都不正常啊!怎么会这样呢?”
陈霁拍拍乘务员的肩膀,打开厕所门往外走,车厢里依然昏暗混乱,有大人的愤怒声讨,也有小孩的惊恐哭号,陈霁站在过道尽头,苦中作乐地笑,“国家紧急事故调度办公室是什么东西?亏你编得出来。”
“你说得不也很顺口吗?”蚊子青狐在陈霁脑袋边上嗡嗡飞来飞去,“我们现在要尽快找到那个家伙。”
“嗯。”陈霁走回自己的位置,拉过遗落在座位上的背包,径直朝前方走去。
每穿过一节车厢,陈霁都会仔仔细细观察,希望能在昏暗的光线里认出那个戴着帽子的诡异男人,可惜每一节车厢的情况都与她自己身处的车厢大同小异,在混乱的人群中,原本就发着低烧的陈霁更加头重脚轻,她吞了口燥热的唾沫,问道:“青狐,有什么发现吗?”
“我们离得不……小心!”青狐尖叫一声。
一个大规格的行李箱居然从陈霁脑袋上直直砸下来,陈霁往后连退三步,这才堪堪躲过。
行李箱砸开了口,落出里头散乱的书籍和衣物。
陈霁一直站在过道上,脑袋上没有任何行李架,这行李箱不可能出现在她脑袋上。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
那家伙就在附近。
陈霁定下心神,一把拉住前方过道上站起的女人的手,“你想跑?”
那女人戴着一顶复古的圆礼帽,长发披肩,身上穿着一条看不清款式颜色的连衣裙,她被陈霁拉住了手,不急也不慌,只是微微笑着,“你认错人了吧?”
陈霁二话不说,拉着那女人就往车厢间的隔道走去,身边一没人,她便沉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了。”那女人倚靠在墙壁上,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我不过是找人与我陪葬,你急什么?”
陈霁紧紧拽着她的胳膊,“你疯了吗?你知道这车子上坐着多少人吗?”
女人没有说话。
陈霁愤怒地拉过她的衣领,低声质问道:“就算是讨债的厉鬼,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
“哼,我恨的就是这些坐车的人,我过去有多爱他们,我现在就有多恨他们!”女人说完这句话,身子一扭,便从陈霁的手中脱出消失不见。
陈霁张开手掌,手心里赫然剩下一块细碎的石子,“这家伙的心肠这么硬,难不成真的是石头做的?”
青狐叹气,“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陈霁往回走,却迎面碰上先前坐在自己左手边的男人,那男人看上去慌慌张张,撞到陈霁后连道歉都忘记说。
“你东西掉了。”陈霁说。
“哎呀。”年轻男人用手机一照,果然见到地上散落着一个小笔记本,“我的笔记。”
陈霁俯身帮他一起收拾散乱一地的纸片和相片,在手机灯光的照射下,陈霁从几张相片中瞥到一张年代比较久远的泛黄照片,“这是什么?”
年轻人探头过来看了一眼,应道:“这是我小时候的照片啊。”
“不是,”陈霁皱眉,“我是问你,你背后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诶?”年轻人回忆片刻后,豁然开朗,“哦,你说我背后的雕像啊,那是旧火车站大门的标志啊,我们这一代的人,小时候都喜欢在那边合影,可以说它一度是市区的标志吧,听说是以过去很了不起的一位人物的相貌来建的,看上去很威严吧?”
陈霁捏紧相片,“那现在呢?”
“现在?”年轻人挠挠后脑勺,“不知道诶。”
陈霁蓦地站起身,拔腿往前跑。
陈霁是在最后一节车厢里找到那个诡异男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整节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昏暗的四周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就连隔壁车厢的生气都渗透不进一丝一毫。
陈霁隔着过道坐在那个男人右手边的位置,胸膛因为剧烈的奔跑而急速起伏。
“你的身体不好。”男人抬起头,看了陈霁一眼,“它的身体也不好。”
陈霁点点头,“我们俩只是过客,实在不愿意不明不白地死在这边。”
“怎么会是不明不白呢?”男人的语调很平,“你一路跑过来,不是都在打听我的事情吗?”
陈霁嘲讽地笑,“这整列车都在你的掌控之中,没有人能逃得过你的眼。”
男人不置可否,“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陈霁苦笑,“下个星期火车站的改建工作就会竣工,改建工程的最后一个项目就是拆除车站门口的石像——也就是你。”
男人点点头,“嗯。”
“你恨那些喜新厌旧的人类吗?”陈霁无奈地问道。
可惜男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养过宠物吗?或是买过娃娃吗?”
“没有。”陈霁面色沉重,“万物有灵,别说是宠物,就算只是一个布娃娃,一旦注入了人的情感,在某个契机里,说不定它们就被赋予了生命,就像你……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因为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和情感可以保证一生不离不弃,所以我从不饲养宠物,也从不购置玩具。”
男人平淡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么明白,人类毕竟太脆弱,一个事故,便可以让他们为之前的抛弃付出代价。”
“也不是所有生灵都会像你这么在乎人类的感情,”陈霁苦笑道:“大部分的人,或者自觉,或者不自觉,他们总是在‘见异思迁’,房子旧了可以拆掉,玩具坏了可以扔掉,怀上的孩子不想要了可以打掉,结发的夫妻没感情了可以离婚,甚至自己的脸看烦了也可以整容,在这个变化多端的世界里,真正在乎他们变化的你,难道不是更脆弱吗?”
“你不明白我的感受。”男人低下头,声音里显露出苦涩的落寞。
“我的确不明白,”陈霁也低下头,平静地看向男人的脸,“我听说火车站大门口的石像伴随老车站已经在那里矗立了三十多年,刚落成的那十年,那石像被当成市区的象征,无数游客和市民都要过去与它合影,人人都说石像矗立在高处,见证了市区三十年的发展历程,有一年发生地震,火车站的售票大厅都被震塌了,唯独门口的这尊石像依然屹立不倒,指引了无数避灾的人来到他脚下的广场。”
男人诧异地抬起头,“这是二十二年前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是一个老奶奶告诉我的,她就坐在第六车厢,说起你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就像在回忆她儿子满月酒当天的情形……”陈霁的声音很轻,“我不是你,我没有经历过人世的繁华与孤寂,也没有经历过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