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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狐站在小屋前头,怔怔地凝望远处的工地与更远处的高楼。
“怎么了?”陈霁站在他身后,同他一起举目。
青狐摇摇头,微笑道:“没事,回家吧。”
回到家后,陈净隐默不作声地将自己关在青狐房间,林岳白无处可去,便坐到餐厅里慢慢地喝一杯已经没有气泡的可乐。
叶舟冲泡了两杯花茶放在陈霁与青狐面前,笑道:“发生什么事了?那两个孩子看上去就像失水过多的蔫菜。”
“那俩孩子,一个生理早熟,一个心理早熟,可不管怎么样,他们终究只是两个孩子。”青狐啜了一口花茶,感叹道:“死生不由己,他们大概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体会吧?”
叶舟惊讶地瞪大眼。
青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洗澡。”
叶舟看着青狐走进浴室,这才转头低声问陈霁道:“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事?青狐连牛都不吹了,原来他才是被打击得最严重的那个人!”
陈霁抬头看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浴室门,心中哀郁,面上不由自主也显现出一派恻然,叶舟看她的模样,心里顿时柔软,连忙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她的背。
陈霁窝在母亲怀里,慢慢将在山上遇到的事一一讲述,关于那个固执的阿婆和那个软弱的树妖,陈霁不是个容易情绪起伏的人,她的快乐和痛苦很多时候都被潜意识压抑,加上从小已知天命,对人情世故往往看得比老人还淡泊,可这一次,她明显地伤心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下的心情,就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耗子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只只都撞得她生疼,可偏偏只只无路可去。
“妈妈……”陈霁的声音闷在叶舟怀里,显得异常低沉软糯,“阿婆临死前都没有见到那个男人,我却还让他把她带走……”
“青青……”叶舟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心里愁肠百结,这孩子心思太深,性格又温吞似水,很多时候,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未必能及时体察出她的想法,“虽然看不见,但是阿婆一定能感受到他的存在,这种感觉,我们都明白的,不是吗?”
陈霁缓慢而沉重地点点头,“我明白,我再明白不过。”
叶舟摸着陈霁黑亮披肩的长发,眼睛一眨,她突然想到今天早上自己与陈霁的那一番谈话,她一直最想不透也最想明白的便是陈霁对青狐的态度,现在经由阿婆和树妖一事,不正是给她当头一棒,偏巧她居然开窍得如此之慢!
真是人老珠黄,连智商都跟着脸皮松弛退化了!
“咳!”叶舟翻了个白眼,努力回忆当年做班主任给学生做思想工作那会儿的心得,开口说道:“青青啊,想当年你爸爸还是一只黑猫的时候,我不也顺其自然地和他相处下来了吗?虽然你外婆当年也恐吓过我,但是这一切在现实面前不也……”
“噗,”陈霁突然抬起头,双目炯炯有神,“妈妈,你了解爸爸吗?”
“诶?”叶舟答得理所当然,“了解啊。”
陈霁淡淡地笑,“是了,你看你能这么肯定地回答这个问题,而我却办不到。”
“诶?”叶舟迟疑地将目光转向浴室大门,“你不了解青狐吗?”
“我知道他在遇到任何事时会有的所有反应,但这只能说明我熟悉这个人,却不能代表我了解他,”陈霁叹气,“他是只对家庭,对亲人朋友充满责任心和爱心的狐狸,更何况爸爸是他的主人,我是他下一任主人,一直以来,我总是想不明白他真正在乎的到底是他对我造成的伤害,还是只是单纯的我这个人?他这么在乎我,是因为对我的愧疚,还是因为从小看着我长大?妈妈,你能肯定地告诉我,他对我的感情,真的是你们想象的那一种吗?”
“我……”叶舟怔愣着不知该说什么。
陈霁站起身,目光飘散没有聚处。
叶舟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一阵发酸。
陈霁所说的这些她又怎会不明白,只是,对陈霁的生命真正该感到愧疚的,应该是她和她的丈夫,而不是青狐。
这两个孩子,她一个都没有照顾好。
大门在这时咔哒一声打开,陈曜嶙指尖挂着钥匙,不解地看着那一上一下母女俩,“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俩看上去都不好。”
叶舟站起身,从丈夫手臂上接过外套,苦笑道:“发生了一点事。”
陈曜嶙往沙发上坐下,伸手把陈霁重新拉下来坐好,笑道:“难怪我今天右眼跳得快抽筋,怎么都不踏实,没关系,就算是天塌下来了,爸爸也一定帮你撑住。”
陈霁侧头看向父亲,看着看着,他鬓角的一丝白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伸手将它拔掉,一直笑吟吟的陈曜嶙“哎哟”一声,笑了,“虽然爸爸有白头发,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爸爸的实力。”
陈霁也笑,她伸长胳膊搂住陈曜嶙的脖子,将下巴搁在爸爸的肩膀上,浅浅地点了个头。
、古女士
第二十一章古女士
四个去参加葬礼的孩子回到家后集体垂头丧气,这景象自然也引起郑老太太的怀疑,在晚饭桌上,郑老太太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在叶舟的眼神示意下将疑问吞回肚内。
到了晚上,叶舟都已经替孩子们收拾好房间,陈净隐却忽然死气沉沉地说要回家,正在看杂志的郑老太太这回再也憋不住,摘下老花眼镜,向杵在门口的大男孩招招手,笑道:“净隐,你过来陪太祖母坐一会儿,岳白,你也来。”
正抱了本武侠小说准备回房的林岳白瞥了眼陈净隐,径直坐到郑老太太左边。
陈净隐闷不吭声别扭至极地坐到郑老太太右边。
叶舟笑道:“你们好好陪着老太太,我上楼去晾衣服,青青,来帮下忙。”
青狐从单人沙发上一跃而起,抢先接过叶舟手里的衣盆,谄媚地笑,“我来帮你,青青今天累了,你让她休息休息。”
“休息,休息一下,不要着急,”叶舟摇头晃脑,揶揄地笑,“聪明的一休马上回来吗?”
两只手一左一右贴上她摇晃的脑袋,陈曜嶙站在叶舟身后,忍俊不禁地开口说道:“我们一休也忙了一天,该去休息了,家务事我和青狐来就好。”
叶舟咧嘴直笑。
青狐挫掉一身的鸡皮疙瘩,抱着衣盆往楼上走,陈曜嶙跟在他身后,一路微笑。
他们家还是多年前自建小楼房的模样,楼层之间没有打通,就连五楼也依然出租给熟识的人家居住,这栋老楼的年龄已有几十年,占地面积也有限,对于常驻人口与日俱增的这一家人,日常生活颇有些抓襟见肘的窘态,以他们家现在的经济能力,想要换个更大的住处绰绰有余,可在这一件事上,无论陈净隐父子如何相劝,他们一家人都不为所动,大有集体老死在这个家中的打算。
转过五楼的楼道,陈曜嶙推开嘎吱作响的顶楼铁门,伸手扭亮顶楼的灯。
“主人,我们今天遇到一个叫叶三十五的男人,”青狐跟在陈曜嶙身后踏入顶楼,“我和青青觉得,他也是咒术师。”
白炽灯的光线在夜间的顶楼透出条条明暗分明的界限,陈曜嶙转过身,看向青狐的眼里有了然的笑意,也有为难的困惑,“我就知道你们遇到的事绝不简单。姓叶的咒术师吗?你们俩都没有告诉其他人吗?”
“没有。”青狐将衣盆放在地上,抖出一件郑老太太的外衣,取了衣架边晾边说:“我听你们说过咒术师是一个已经消亡的种族,可如今他们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有些担心,想先听听主人您的意思。”
“告诉我们咒术师已经灭绝的是年,当年它确实是这样说的没有错。”陈曜嶙俯身拎起一条裤子,用力甩了甩,这才往裤架上夹,“但是也不排除有漏网之鱼,比如咱们家这种情况的。”
“问题就出在咱们家这两条小鱼上,”青狐停下动作,郁闷地看着陈曜嶙,“你说这三十五姓什么不好?偏偏要姓叶?这种概率太小的巧合……说实话,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嗯,这种巧合预示的往往不是好事。”陈曜嶙皱眉,“她父亲那边除了妹妹,没有其他亲戚。”
“青青她外公好像正是逃亡到这里的。”青狐挠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这事得问老太太才行,”陈曜嶙忽然想起自己的过去,无限凄凉地叹气道:“唉,想要从老太太嘴里挖出点消息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事还有一个人可以问。”青狐眼珠子转了一圈,眼里的光芒比天上的明星还要闪亮。
陈曜嶙看着他笑,“哦?是谁?”
青狐笑道:“青青只知道蔷薇花是无果之恋,却不知道,她也代表着无穷无尽的思念,求而不得最相思,刺蘼,你说是不是?”
陈霁弯腰放下一怀抱的衣服,叶舟坐在床边,挑了一件边叠边笑,“你猜你外婆在和那俩孩子说什么?”
“无非就是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急躁,这样不好之类的。”陈霁站在床前,眼睛望向大敞的窗外。
“你外婆这么多年也就迷这么一部电视剧,你还笑话她。”叶舟笑道:“小心外婆割断你屋子里的网线。”
“只要不割断我屋子的电线就好。”陈霁话刚说完,立即联想起被拆迁队断水断电的阿婆,心里又是一阵堵,她让自己笑了笑,说道:“我去上厕所。”
叶舟夫妇卧室内就有一个洗手间,当初装修的时候洗手间被隐藏在衣柜右侧的一个木门里,从外头看,谁也不知道那堵衣柜墙后竟然还有一个小隔间。
陈霁走进厕所,将门关好,室内只剩下叶舟一人坐在床边慢吞吞地叠着衣服,她的手指很细,灵敏地翻动在柔软的布料之间,带着家庭主妇特有的柔婉,叫人心安。
“你就是那孩子的母亲?”窗外突然响起一声男音。
叶舟抬头望去,便瞧见趴在窗台外的高大男人,她眨眨眼,忽然笑了,“我们家许多年没出现过梁上君子了。”
那男人哈哈笑,“这么说来,这些年你们家一定积攒了不少财富。”
叶舟嘴唇一撅,朝屋角的一个杂物盒点点头,“那里都是我买菜剩下的钱。”
男人翻过窗台,落地无声地站在叶舟卧室里,他的身形高大俊朗,透着股北方男人的干练强硬,眉眼间甚至有一点失传许久的江湖豪气,他大步走到杂物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