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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弘范为大元的重臣,又终日征战沙场,故此见过的人也是不少,可他断没有见过如眼前这个人一样的如此忠义之臣,霎时被对方的正气所震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见得文天祥及部众吞下那些龙脑,却不能上得前去将东西夺下来。
将二两龙脑尽数咽了下去,文天祥强忍住浓烈的异味,将手中的火石远远地扔将出去,微微笑道:“如此一来,我也算得个全尸了,若是炸了这里,也难免毁了我大宋的疆土,岂不可惜?”
张弘范钦佩不已:“既是丞相如此,我们也不再迫你……”说着转向自己这方的将士们,“好生围住,只待文丞相去了,将他的尸首收将回去,好生葬了他罢!”
于是众人听命坐了下来,静待着文天祥仙去。
龙脑虽是一味毒药,但毒性不及砒霜、鹤顶红,异味倒是大得很,只是吞得多了也定会毙命。文天祥吞下的龙脑足有二两,这足矣毒死两三个人的毒药被他一人吞下,想来是没有多少时候了。可张弘范等人候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文天祥及他的部众有半丝不适,倒是因为龙脑的异味显得很是焦躁。张弘范可是等不得了,便悄悄命了军中的大夫绕路到文天祥之军的后面拾起那些还剩有些许龙脑的小瓷瓶,给自己带了回来。
张弘范将小瓷瓶放在鼻下嗅了嗅,虽嗅到异味,却立时放了心:龙脑本是防潮之物,如今这瓶子里的却有浓浓的霉味,防潮之物都发了霉,足见药效已经大大削减,吞下这些东西,不舒服是一定的,毙命可是断断不会了。
“哈哈哈哈……”张弘范顿时兴奋不已,不禁大笑起来,猛地将瓷瓶掷到地上,“文丞相,这便是你的命了!你注定要为大元效力!”说罢对自己的将士们下了令,“好生捆绑!”
于是众将士们冲将上来,将文天祥及其部众捆绑起来,却是小心翼翼,生怕伤及这员连汗王都如此看重的汉人。而文天祥此时虽有意以身殉国,却也是毫无办法,故此一时间只得忍住不语,寻着机会逃脱出去,若是不能,做得那名垂千古的大宋重臣岂非也是此生所求的!
张弘范押了文天祥直向早已被图那夺下的海丰而来。见了如此气概不凡且名声卓绝的旧朝忠臣,图那连忙走下上首,亲自为其松了绑。
“看座!看茶!”图那忙忙地吩咐着那可儿。
文天祥冷笑道:“文某人的双脚踏进蒙古人的帐子,已是不忠不义,如何再能坐得、饮得?”
图那笑道:“丞相愈是痛骂,我却愈发欣赏丞相。”
文天祥看了他一眼,又速速将目光移开:“水路、陆路偷袭,自水路入驻崖山的便是张弘范之弟张弘正,而蒙古人不深识得水性,故此,你便是那驸马了罢!”
图那笑道:“丞相能知晓我,已是我兀良哈图那莫大的荣幸,我又怎敢怠慢于丞相?”
“哦?你不怠慢于我,是要将我如何?”
文天祥的目光稍稍缓和了些,却仍是冷冽不减,竟和这十二月的天气一般让人不禁颤抖。而他自己倒也是知道图那的:将此人名声传入自己耳中的并不只因此人是大元的驸马,那襄樊之战、临安之战早已将此人的名声传播开来,不说是妇孺皆知,也要是人人称赞他的骁勇了。可这会子文天祥已然被俘,纵有爱将之心,也无力劝其归降了。
图那向眼前这员大宋的忠臣深深行下礼去:“兀良哈图那不敢冒犯丞相的威严,唯有将丞相送至崖山好生歇息几日,待去了征战的困乏,再与丞相说事不迟。”
“你要同我说什么,此时一并说了不是更好?”文天祥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图那笑道:“海丰这里稍冷了些儿,崖山景色还算不错,也暖些,不若丞相在那里过了除夕再说罢!”说罢宣了张弘范进来,吩咐道,“烦劳张大人将文丞相好生送到崖山去歇息,这一路上可要好生对待,万不可让他受半点委屈,否则提不起笔来,如何写得书信?”
原来图那早与张弘范商议过如若俘虏了文天祥之后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其写信招降陆秀夫、张世杰。但因陆秀夫时时在小皇帝身旁,送信进去恐困难些。又因张世杰主张朝廷专政,故此只说他是小皇帝最可信赖的人也差不多,倘若将其劝降了,岂非这灭宋之事便已水到渠成了?如此张弘范听到图那所说的“书信”二字,自是知晓他的意思了,便听了命令,好生绑了文天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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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山临海,故此即便是在冬日,自茫茫大海的那一面吹来的风也是如柔若无骨的美人般诱人,让人实在难以舍下,海水在冬日里也趋于平静,竟似面镜子般地躺在那里,静待着使自己变得支离破碎的更大的浩劫……
于文天祥来说,这般的光景似已经习惯了,虽然只有几日,他竟像度过几年那般习惯于这被囚禁的日子,并不是他已经有了降意,而是在面对敌军,他需使得自己心静如水,才可在罅隙间寻得逃脱的机会,纵然逃不得,也要静下心来细想着事情,以自己满腔的热血,将那对外敌的寝皮食肉之恨写将下来,留与后人传看。
文天祥来至窗前,望向崖山的那一岸:虽是临海,那一岸却是较为平静的伶仃洋。现在,他就在伶仃洋支流的蒙古人的战船之中,过着战俘的日子。蒙古人的战船与汉人的差别甚大,整只船只大而且宽,船底中空,甲板透风,竟可在下面放得许多将士及战马,也怪乎张弘正的水路偷袭竟会那般顺利。
“伶仃洋……”
文天祥重重地叹着气,想着自己前些时候所作的诗句,心里更是沉重。他并不想知道那孛儿只斤忽必烈在大多人眼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君王,他只晓得自己身为大宋臣子,理应为国捐躯,才不枉为臣民一场!
“丞相可是又在忧国忧民了?”
文天祥这里正叹着气,张弘范已经提了许多珍馐美味进来。这几日他一直如此,虽然知道这员大宋的重臣断不会因这些入口的东西而改了自己的意识,但总归是对他好的,纵然是铁血的草原枭雄,也要有柔情的一面,莫非这汉人就没有么?
文天祥见张弘范走了进来,面色立时变得坚凝:“有劳元帅,只放些水和馍即可,——若要送文某人上路,文某人也不要吃这些蒙古人的东西!”
张弘范笑道:“丞相只食水和馍,无非就因这些东西是天地之物:水乃河流所取,馍乃精麦所制。丞相心有天地,便食这天地之物,既心有天地,却如何不能心有百姓?”
“我如何不想到百姓?”文天祥甚是奇怪。
张弘范兀自坐了下来:“张某不敢在丞相面前居功,只因是各侍其主,恁谁都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只是丞相可曾听过张某的名字?”
文天祥微微点了一下头,却不吐半字。
张弘范又道:“十几年前,承蒙大汗信任,张某自顺天调任大名,因减免了灾民的全部租赋,被人冠以‘专擅之罪’。可张某正是心想了百姓!那年适逢大水,收租的官吏们又非法加派,百姓怨声载道,如何能过安稳日子!此后,也正因大汗是明智之君,听罢了张某的诉说,非但没有治罪,反而称赞张某的治国之道。张某正是心想百姓,才不去理会什么‘专擅之罪’,因也信得大汗绝非昏庸无道之君!可丞相如今只为一个名垂千古的美名,便要置百姓的安稳于不顾,难道不是昏庸、糊涂之举么?”
文天祥听罢笑道:“张元帅的话似是有理,可文某人却不敢苟同。张元帅之举自是为百姓着想,但元帅本为汉人,却在为入侵中原的蒙古人做事,是为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辈!试问:莫非只有为蒙古人做事,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戴么?不然!偌大中原,抗击蒙古人者多人,准备以身殉国者也有多人。文某人同他们一样,只是不愿背弃列祖列宗!中原为汉人的天下,如何能让草原烧来的异族野火占据!”
“丞相的气节倒是让人好生佩服!”张弘范赞叹着,面色却正色下来,“张某已劝了丞相许多时日,既丞相一直不肯动摇,那倒也无妨,此事可暂且放下。早闻丞相满腹经纶,言辞诗句又颇得百姓称赞,不若丞相休书一封与张世杰张太傅,让他前来崖山相聚,如何?”
文天祥淡淡一笑:“文某人如今在这里,已是不能护得乡亲、父母安稳,甚于叛逃。文某人不能保护双亲,莫非还要教与旁人背叛双亲?”
张弘范一声冷笑:“丞相不做得背叛之事,如何成全你的千古美名?你不做得背叛双亲之事,倒是说你的‘孝’,却不曾记起你还有两个女儿么?若你去了,你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又将去往何处?”
原来,文天祥被俘后,其妻子欧阳夫人及两个女儿柳娘、环娘也相继被元兵俘获,只是未曾送往崖山、临安,而是一路押往大都。忽必烈念其是文天祥的家眷,便没有依照以往的惯例将三人分给军中的将士们做别妻,而是派人将三人好生看管起来,命柳娘、环娘陆续写了多封书信与其父,劝其降元,并对三人许下“令尊降元之时,便是骨肉相见之时”的诺言。然而,文天祥虽收到多封两个女儿送来的书信,却仍不改变自己的决断,而今又见张弘范再次提及,心中更是悲愤。
“人谁无妻儿骨肉之情,但今日事已如此,于义当死,乃是命也!”文天祥语气平淡如水,说出的话来却是那般凄壮。
“好罢……”张弘范知晓今日的劝诫再无结果,只得暂且作罢,起身便要出去。
“元帅稍候,文某人有一诗句赠与元帅!”
“……”
张弘范不知他要写些什么东西,只知对方是文武兼备的奇才,故此也是看过一些他的诗句,或凄凉悲壮,或慷慨激昂,但大多是激人投身报国的句子,故此也有对外敌的不屑在里面。
“丞相不必焦急,张某等候便是,”张弘范坐了下来,静待佳句。
于是,红木文案后,文天祥挥毫泼墨,似是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