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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条五宝从来无事还要生非,既有如此热闹,岂有不喜之理,闻言大笑,纷纷嚷道:“对,冲他妈的!”
各持兵刃,跟在梁萧身后,杀人敌阵,齐心协力,抢下数匹战马,再度杀出重围。
转战半个时辰,六人暂且抛下追兵,奔入一个林子。梁萧侧耳聆听马蹄声响,觉出身后人马又多了一倍,心道:“这回惊动三军,只怕伯颜也来了,嘿,比起老子,那姓赵的小娃儿算什么?”想着计谋得逞,忍不住放声大笑。
胡老十诧道:“老大,你高兴个啥……”话未说完,咳嗽不已,梁萧目光扫去,只见中条五宝无不挂彩,他们武功虽高,却终究未经战阵,难以应付硬弓劲箭,当下笑道:“老子厮杀半天,突然有些尿急,想要嘘嘘一回!”胡老百悻悻道:“嘘嘘也值得高兴?”梁萧笑道:“老子嘘得又高又远,天下第一,想到你们拍马都及不上,老子自然高兴至极!”中条五宝齐声怒喝:“放屁放屁!前来比过!”
五人不知轻重,又极好胜,不顾追兵在后,纷纷跳下马来,拉掉裤子,站成一排。梁萧佯装解带,慢腾腾转到五人身后。五人兴致盎然,比斗正欢。胡老千看着尿迹远近,喜道:“说到嘘尿,谁能及得上老子……”话未说完,倏地背心一麻,顿时软倒,目光所及,其他四个兄弟也尽倒地,猛然醒悟过来,骂道:“老大,你暗算伤人,不算数,不算数……”
梁萧不待他们骂完,拍中五人哑穴,扔到树上浓阴处,翻身上马,放出五匹战马开路,提枪杀出树林,大喝道:“梁萧在此!”声如雷霆。元军正在林外,不敢轻入,见状纷纷迎上围堵。梁萧挽弓长呼,单骑陷阵,向西突出数里,只觉气促神虚,不禁伏在马上,连连喘息。正当此时,忽听前方马蹄声响,百余骑飞奔而至,梁萧哈哈大笑,正要举枪迎上,那支人马突生纷乱,举目望去,只见一骑人马挥舞长剑,冲人阵中,与众骑兵杀作一团。
梁萧惊讶至极,心道:“除了中条五宝,还有谁来?”定睛一看,惊得几乎掉下马来,那人绣衣倭髻,不是阿雪是谁。想是苦斗已久,她浑身是血,殷透绣衣,只一霎,又中两箭,坐在马上摇摇欲坠。梁萧心胆俱裂,长枪乱抖,冲人阵中,抢到阿雪马前,将她揽人怀中,然后反手一枪,刺死领头大将,透阵而出。一时间,身后箭出如雨,不出十丈路程,梁萧马匹中箭,将他颠了下来。
梁萧本已疲惫万分,此时不知为何又生出无穷气力,翻身落地,驰足狂奔。众军死伤惨重,眼红如血,眼见对头失了马,嗷嗷如群狼乱嚎,不防梁萧突地转身,遁人道旁树林,众军战马跑发了性,勒控不住,被树枝挂着,前推后拥,跌作一团。
天光透梢而过,稀微暗淡,前方哗哗有声,似有流水。梁萧狂奔不休,脸上被荆棘树枝挂出道道伤痕,也是浑然不觉。奔出一程,倏尔眼前一亮,敢情林子到了尽头。放眼望处,一条江水襟山连海,甚是阔远,原来追逐半日,竟已到了钱塘江畔。
梁萧浑身虚脱,跪倒地上,方要挣起,忽听阿雪道:“哥哥……”气息微弱至极。梁萧低头看去,只见她俏脸煞白,血迹斑斑,眼中却满是笑意,颈项中箭处鲜血长流,堵之不住,一时间心痛已极,骂道:“笨
丫头……”手忙脚乱,给她裹伤。阿雪眼神迷蒙,轻轻叹道:“阿雪是笨……本事又小……帮不了哥哥……但今生遇上哥哥……阿雪好……好欢喜……”鲜血如泉水般涌出,目中神光淡了下去,梁萧聚起内力,透人她“命门”穴,含泪道:“我骂错你啦,阿雪,笨的是我,我早该知道你会来……”
阿雪苍白纤细的手指掠过梁萧眼角,为他拭去泪水,轻轻笑道:“其实……阿雪……也不想死的……”梁萧心如刀绞,紧紧搂住她,摇头道:“胡说八道,你怎么会死……我不许你死……”他面对千军万马,也能谈笑自若,但此时此刻,眼泪却如决堤一般,沾湿衣裳。
此时天空越发黯然,层云叠起,如苍色大纸上泼了一团浓墨。狂风疏一阵、紧一阵地吹着,拂过江边野草,簌簌有声,蓦然间,一个炸雷在二人头顶响起,苍莽大地为之动摇。
阿雪听得雷声,灵台倏清,只觉三魂七魄正被狂风一丝丝带走,眼眶一湿,竭力举手抚着梁萧鬓角,叹道:“阿雪死了本也不打紧的,可……却放不下心。你……你总不知怜惜自己,阿雪不在啦,谁会担心你呢,一”她喃喃说着,泪水却如断线的珍珠,一行行落下来,“人都说哥哥厉害,其实……只有阿雪明白,哥哥就像一团火,会烧着别人……也……也会烧着自己……”不知为何,她脑子此时竟清楚无比,平日里决然想不到、说不出的话全都涌了上来,“哥哥像一团火……而……阿雪么……就像一只扑火的小
蛾子……”她美目中忽地闪过一丝异彩,用尽气力,抱住梁萧的胳膊,喃喃道:“喜欢……哥哥……好……喜……欢……”语声低沉了下去,化作一缕游丝。
钱塘江水呜呜咽咽,向东流去,一只水鸟哀声呜叫着,掠过江面,向西方飞去;梁萧的心也似随着怀中的身子一般渐渐冷了下去。天空中,一道道闪电在浓云中撕裂翻滚,欲出不能,巨雷一个接着一个响起,盖住成百上千的蹄声。人马在梁萧身后聚集,也如半空云层,越积越厚,越来越沉。忽然间,一道电光曲曲折折,如火蛇般蹿过天穹,映出箭链的精芒,照出梁萧如斧劈般的黑影。
一名百夫长大着胆子,钢刀抡出,劈向梁萧背脊。数百军土齐声助威,咆哮嘶吼,哄然作响。忽然间,电光闪过,那百夫长厉声惨叫,跌出五丈之遥,扭了数下,再不动弹。吼声戛然而止,偌大江岸,倏地
静了下来。
雷声越发紧了,黄豆大小的雨珠裹着狂风,迎面扑来,凉浸浸透入骨髓。梁萧打了个寒战,抬头望天,脸上冷冰冰的,也不知是泪是雨,这时间,忽听身后一声大喝,无数脚步声杂沓而来,梁萧低眉垂目,凝视阿雪,眼中满是悲痛之色,伸手拂起她的鬓发,柔声道:“好妹子,你先走一步,我随后便来!”双臂一振,阿雪顿时落人江中,浪涛卷起,瞬息间将她吞没。
电光一闪,一支长矛如风刺来。梁萧身形微侧,握住矛柄,反肘疾送,那人口吐鲜血,飞落两丈。梁萧身子一转,剑光进出,一时间,黑影憧憧,鲜血飞溅,梁萧左冲右突,状若疯虎。众军士见此威势,心惊万分,正要放箭,忽听数声长啸,遥遥传来,一个悠悠忽忽的声音叫道:“大王有令,活捉此人!”
众人觑眼望去,只见一彪人马飞驰而来,马未驰近,三道人影离鞍纵出,足不点地般飞奔过来,当先一人尖声喝道:“让开!”双手此起彼落,抓住众军士两边掷出。梁萧双眉一挑,冷笑道:“火真人,既来送死,何必着急?”火真人怒哼一声,若灵揉纵出,运剑飞刺。梁萧身形拔起,反手出剑,刺向他肩膊。火
真人竖剑挡住,两剑相交,火花四溅。火真人剑锋一圈,斜刺梁萧手腕。梁萧斜纵而起,长剑横削。一时只看二人辗转腾挪,剑锋吞吐,三个回合不到,忽地血花四溅,火真人身形微挫,蹭蹭蹭连退三步,一股血线顺臂淌下,他双眼大张,满是不信之色。
梁萧喝道:“下一个!”长剑一圈,刺向哈里斯。哈里斯方才赶到,看得剑来,舞起弯刀转身斜劈。梁萧招式未足,身形横移,剑锋自下撩起。哈里斯匆忙后退,梁萧形如鬼魅,转到他身侧,连出三剑,哈里斯只得再退,梁萧抢得先手,招招抢攻,刺出十余剑,哈里斯竟未还得一招,惟有左跳右蹿,哇哇怒叫。
火真人不料梁萧武功精进如斯,轻敌惨败,好生懊恼。初见哈里斯势迫,甚是幸灾乐祸,但瞧到后来,也不觉心头发毛,起了同仇敌汽之心,剑交左手,刺向梁萧肩臂,梁萧回剑格挡。哈里斯缓过气来,与火真人蹿高伏低,左右夹击。
众军士本当二人与梁萧单打独斗,哪知一眨眼工夫,竟成以二敌一之势,一时嘘声大作。那二人面皮发烫,但想胜负第一,其他俱是末节,只要生擒住此人,自是无人再有闲话,当下各自老着脸皮,奋力抢攻。
梁萧全神施展“归藏剑”,一把剑鬼神莫测,哈里斯、火真人渐觉不支。阿滩本是冷眼旁观,见此情形,暗忖二人若输,自己一人,绝非其敌,当即撤掉袈装,掣出金刚圈,疾纵而上。梁萧叫道:“来得好!”
长剑一圈,将他也接下,一时间,只看四条人影在风雨之中如飞蓬相逐,乍起乍落,金光银芒明灭不定,与天上电光交相辉映。
火真人早已受伤,激斗已久,气血流失,出招渐渐缓慢。梁萧觑得真切,忽地刺他面门。火真人匆忙低头,紫金冠滚落在地,心头一慌。忽听梁萧喝道:“去吧。”一脚飞出,弹在他小腹之上,火真人鲜血狂喷,身子腾起一丈多高,头下脚上,重重栽落。
又斗数合,人影闪动中,忽见电光一现,哈里斯一声怒吼,腰腿间多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白肉翻卷,惨不忍睹。哈里斯痛得暴跃三尺,腾地坐下,捂着伤口,面肌抽搐不已。阿滩心惊胆寒,金刚圈当空舞起,硕大的身躯疾扑梁萧身侧。梁萧身子一矮,回剑疾刺,阿滩看得分明,金刚圈倏地套住剑身,反手猛绞,梁萧长剑顿然脱手,阿滩心中大喜:“你没了宝剑还能怎样?”他一心只放在梁萧剑上,却不防梁萧左掌飞出,正中他胸口。
阿滩如遭千斤重锤,跌出两丈之遥,跌倒在地,只觉五内如焚,却又心中不甘,双手一撑,颤巍巍又站了起来。就当此时,一声炸雷当空响起,阿滩身子剧震,突地一口血箭夺口而出,牛眼圆瞪,砰然倒地。
梁萧连败三名高手,只觉眼目晕眩,但阿雪一去,他生念全无,只求堂堂一死,当下双手按腰,目光扫过众人,扬声喝道:“蒙古人就没有好汉了吗?”喝叫和着雷声滚滚传出,数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