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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鸦童子道:“是的,我们因为已经放弃了进一步的打算,才偷闲天山,三年一会,只是聊以塞责。几度参加荡魔之举,更是为了维持十三奇的一点虚名,不肯太认真,今后希望真人弃愚顽,时加提携赐诲。”古月真人笑道:“道兄太客气了。以修为年岁而言,道兄是贫道的前辈,理应由道兄多加赐诲才对。”火鸦童子惭然道:“真人这一说,就更不敢当了,我们痴长岁月,却一事无成,即使偶尔兴之所至做了几件事,也是凑凑爇闹,从未发之本心,是所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古有明训。”
古月真人道:“这两句话虽是出自古圣名训,但也误尽吾辈,抱济世之宏愿,即是有心行善,只是不能居求功之心而已。至于无心为恶之说,更为荒诞,吾辈立身修己当时时谨慎,即无心之失,亦如白壁之瑕,断不可有之。”
神州五子个个脸现愧色,肃然受教。
就是方九与莫无影也都脸有愧色。
就在这时,一声阿弥陀佛,打破了沉寂!
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嗓音道:“老衲来晚了一步,赶不上受教了,古道兄可否将适才嘉言再说一遍。”
来人正是西僧峨媚掌教觉岸上人,面如秋霜,长眉如雪。
古月真人笑道:“上人乃西方罗汉降世,夙根慧厚,而且修的是佛境,我们这一套用不上。”
觉岸上人笑道:“释道异门,殊途而同归。”
方九笑道:“去,去,仙班中没有和尚的份,你参你的野狐禅,别来搅我们。”
全真门下四子趋前拜见。
觉岸上人朝玉鼎真人看了一眼道:“恭喜,恭喜,小道士开光了,怎么煞气重重呢,玉皇顶上几十年修真,还是磨不掉你的火气呀。”
古月真人道:“小弟求全心切,藉神州五友之助,冲破了他的第八重楼,祗是未料他煞气太重,毁了五友的神器。”
觉岸上人看看地下的五枝断剑,摇头轻叹道:“可惜,可惜,老衲早来一步,或许还可以帮他一个小忙,现在他煞气巳透,可能又要贻误他几甲子的进修了。”
古月真人道:“劫象乃应天心而生,天心所指,必然有深意,是福是祸,看他以后的修为吧。倒是返体之举,恐怕还要上人佛光护照,始能发其本性。”
觉岸上人道:“老纳当得尽力,只是你决定了吗?这样一来,世上可能多个剑侠,大罗天上却或许是少个神仙了。”
古月真人道:“决定了,天下可以没有神仙,人间不可无剑侠,既列吾门,这是他应尽的本份,不由他作主。”
觉岸上人点点头道:“这话也有理,此子于此时此情下道成,或许天心要他应劫而生哩,到齐了吗?”
古月真人道:“骑鲸陆萧朱四友尚未抵达,可能是有事耽误了,上人知道他们的遭遇了吗?”
觉岸上人道:“醉仙翁曾飞剑传书,略及一二,此时老衲也不想详究,等回头再说,我倒要先问一句,这次你们搞的什么鬼,雪封泰岳,莫非想显示神通吗?”
古月真人道:“不,这点雕虫小技,在各位眼中算得了什么,小弟是得到朱兄的警告而预作设施的。”
觉岸上人道:“你劳师动众,布置参斗,请动了四师神部,降下了这一场真雪,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古月真人道:“陆兄遭遇了昔年南荒漏网妖孽,得知蛊姬找来南荒火萤,助以九天魔火,可能会在今天来捣乱,贫道只好布下雪罡以御。”
觉岸上人道:“嗯,火萤妖出身带青磷,极毒无比,所过之处,百里终成焦土,但还不见得真能烧得了你这儿一草一木,你竟不怕天谴,妄召四师神部,降下这一场真雪,不是大小题大作了吗?”
古月真人叹道:“我们固然不怕,但这泰山顶上,有孔圣祀堂,有五丈人松古迹以及历古圣贤的遗迹,如果招来一场魔劫,付之一炬,那罪孽就太重了。”
觉岸上人道:“孽由他作,罪何我加,他们如果真敢这么做,是自招天怒,你又躁那门子的心。”
古月真人叹道:“如果我们不在此聚会,此地就不会有警,万一劫成,我们的罪过是一样的。”
方九道:“老和尚,亏你还是参禅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佛说孽自作,若叫他作,俱是罪过,屠夫杀生是罪,吃肉的人也有罪,你不吃他不杀,要不你们何以禁荤呢?”
觉岸上人一笑道:“不错,不错,老纳料未及此,到底是古月道兄比我们道行深,不愧为十三奇之首。”
火鸦童子笑道:“老和尚,以前你说这句话,我少不得也要跟你呕一场气,今天你说这句话,我是心悦诚服,古月真人比我们见解深远,不愧为群轮的领袖。”
觉岸上人道:“你到今天才服已经太迟了,我老和尚是早就五体投地。大家一样的掌教,全真门下就是四个道士,而峨媚弟子近千上万,我跟他争过没有。”
火鸦童子道:“人家四个弟子全是英才之选,那些秃子只会念经撞钟,凭什么跟人家比……”觉岸上人微微一笑,转向玉鼎真人道:“小道士,趁着四友还没有来,老衲先为你护法归元吧。”
古月真人道:“不忙吧,等等也不迟。”
觉岸上人道:“老衲参的野狐禅,没有你神通广大,但不知怎的,总觉得有点心血来潮,六神不定,说不定回头就要出事,还是先办好了这件大事要紧。”
古月真人知道觉岸上人禅功能静化慧眼空明,遇警先觉,从无失误,他这么说一定有道理。
因此他忙道:“玉磬,把为师座下石板揭开,把你大师兄藏蜕移出来。”
玉磬恭身应是。
金风真人道:“弟子等不知道还有位大师兄,愧自称长多年。”
觉岸上人笑道:“这可不能告诉你们,因为那小子魔障大深,他那个前世冤家还在不死心呢,师兄也是师兄,换了个样子没换人。”
说着玉磬托出了一具石椁。
椁中平卧着一个面若冠玉剑眉星目的俊美少年,栩栩如生。
觉岸上人笑道:“道兄,你把这具惹祸胎保存百年不变样还真不容易。”
古月真人苦笑道:“小弟这些年来,坐关洞中,还不是为了他,一半的真元都耗在这上面了。”
玉鼎真人愕然道:“师尊,他就是弟子原身吗?”
古月真人寒笑点头不语。
觉岸上人却喝道:“你即是他,他本是你,原为一人,何分彼此,还不回去。”
喝声中一掌拍向玉鼎真人后背,扬手放出一圈紫色佛光。
玉鼎真人的头顶上立刻又冒出一个赤身小儿,正如先前一般,脱体之后,现得颇为茫然觉岸上人手指连挥,佛光罩了下来,套住那赤身小人,徐徐往椁中青年身上移去、两者一迎而合,小人由顶门没入。
古月真人则手发一缕青光,将王鼎真人的身子绞成粉碎,化为一蓬血雨,凝成一线,投入那青年的口中。
血雨注尽,椁中的年青人眼睛张开,一纵而起,首先扑向殿角,顺手拔出腰间长剑,一缕寒光,指向殿角,直劈而下。
古月真人喝道:“畜生,你做什么!”
可是喝声已迟!
青年人手起剑落,将殿角的一枝雕龙飞爪砍了下来,居然溅起一蓬血光,跟着有一道红色光华,夹着一声厉嗫,冲天而去。
那年青人还要追去,古月真人已喝止道:“剑英!算了!穷寇莫追,你已经恢复自我了吗?”
青年人闻声止步,目中呈现出茫然之色。
古月真人喝道:“史剑英,沉迷百年,你连为师都不认识了?”
青年还是犹豫难决。觉岸上人笑道:“道兄,怪不得他,百年前你不是这样龙钟老态,他怎么认得呢?”
古月真人失笑道:“吾忘了,剑英,你再看来。”
微笑闭目端立,顶门冲出一道光霞,青霞中现出一个道装高髻的玄真羽士,三络柳髯,飘然仙风。
史剑英才肃然跪下道:“弟子该死,弟子不知恩师已练就身外化身……”
古月真人一笑张目,元神又归回原窍,笑道:“剑英、你一梦百岁,怎么人事变迁……”
史剑英愕然道:“什么?弟子在高黎贡山睡了一觉,难道已经过了百年光陰吗?这怎么可能?”
古月真人道:“你初复元体,有很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慢慢告诉你吧,刚才你杀伤的是谁?”
史剑英脸现愤色道:“还不是向妙妙那妖妇,弟子跟她在高黎贡山妖窟斗法,不知被她用什么药把弟子迷昏了过去,睁开眼睛,看到她隐身在殿角上……”
火鸦童子惊道:“什么?向天然的女儿,万妖公主向妙妙还活着,我们上次不是把她斩得形神俱灭了?”
史剑英道:“不可能,此妖妇具有千万化身,我在泯江之岸与她相遇,恶斗了十九天,仗着手中这支斩魔剑,连斩了她十七个化身,每次都是看来形神俱灭,结果她又以另一个化身出现了,我才一直追到高黎贡山去的!”诸人俱是一震。火鸦童子道:“我们竟不知此妖有此神通,竟叫她骗过了,老弟,你是怎么发现她的?史剑英道:我在泯江之岸,巧得一异人赠送灵石石侞万载空青,服后目能察优冥,因此才能发现那妖妇潜形摄取一少年男子的元阳,赶上与她交手起来……”
方九忙问道:“那个送你万载空青的是什么人?”
史剑英道:“是一个中年妇人,她叫方红霞!”
方九怪叫道:“原来是这个贱人。”
莫无影奇道:“方老儿!你认得她?”
方九老脸一红道:“是我浑家!”
火鸦童子哈一笑道:“十三奇共聚六十年,一甲子来,我们只道你方老九是孤老一个,想不到你竟成了家。”
方九垂头道:“说来气人,我早就觅得了一瓶万载空青,准备送给以个道力高深的修道之士,作为替我设法渡劫的报酬。但我那浑家不答应,她说这类天地间奇珍,应该用来作育英才,作为根骨较佳的年青人,奠基之用较为实际,才不暴殁天物。至于异日渡过劫关,应该凭恃自己的修为努力,不应投机取巧,借重外力,她认为得道者多助,只要多积善功,必可得天助人助,无须以珍物为贿……”
古月真人哈哈一笑道:“方兄,嫂夫人的想法比你可透澈得多,对于你的事,贫道早有此心,而且认为是义不容辞。因为守关护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