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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空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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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让你进来的?”

“她们——”吕东安向后一指,却发现后面已经没人了,奇怪道:“刚才还在的,小姐上次说让我近身伺候,她们就让我进来了。”

说归说,她可没真打算让一个男的睡到自己房间里:“唔——那个,你先下去,把宁馨叫来。”真是尴尬,她开始整理自己的眼屎和凌乱的头发。

他出去,旋即又回来,说:“外面找不到宁馨姐姐。”

这是明摆着想罢工了,她摆摆手道:“算了算了,给我端洗脸水吧。”

他大步迈出,又踏着碎步快走来,带来一股清香的水果味,她往盆里一看,里面的水竟然有点发桔黄色,问:“水是怎么了?”

“是橘皮泡的水,洁肤醒脑。”他说。

浸月坐起身来,他上前弯腰把鞋履放至她脚旁,浸月洗脸的时候,他细心的捞起她脸侧披散的长发,浸月刚洗完,就有散着蒸汽的热毛巾递来。

“秋燥,用湿毛巾擦脸,保护皮肤。”他说。

“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浸月取下了毛巾,歪着脸问他。

“从——别人那听说的。”他垂下了眼帘。

“你挺心细的,来给我梳头吧。”肯定是月白那学来的,他一心虚就不敢看人,浸月转移话题。

吕东安的梳妆功力她已经见识过了,这次她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他先随便给她绑了个发束,然后拿起桌上的雪脂膏,剜了一块,就要往她脸上抹。她连忙把他的手推开,他也吓了一跳,道:“怎么了?”

“你干什么?”

“小姐刚洗完脸,要上点润肤膏。”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美男要非礼自己,自嘲一笑道:“我自己擦吧,你梳头就行了。”然后就把他手指上的那块蹭到自己手心里,在脸上胡乱涂了一层。

他笑笑,站到椅子后,俯下头说:“二小姐虽说天生丽质,可这样擦下去也不是办法。”

说罢,很自然的伸出无名指和中指,在她脸上做起按摩。按摩相当的舒服,浸月不再阻止,她开始觉得这个奴才除了羞涩内敛外,其实很会讨好人。

“今天我们梳个什么样的?”她问。

“盘桓髻!”

冬至。皇帝举宴欢庆,许臣属携带家眷共赴欢宴,相国府的公子小姐们自是不敢例外。

“盘桓髻?这是怎么个梳法?”偷了几日懒的宁馨此时也不得不围着她家小姐打转儿,乍一听这个新奇的名字,不知从何梳起。

“就知道你不会,还不快把东安叫来?!”浸月猛捂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东安不知从哪里被人叫来,进屋时候手还湿漉漉的。

“你去干什么了?不会是还在洗衣服吧?!快快来给小姐梳头哇!”见他进来,浸月使劲冲他招手。

“好!还梳上次那种的?”他连忙上前,顺便把手往衣下摆上擦拭。

“嗯!”她很自然地端坐好,像个小孩子在等待母亲的装扮。宁馨歪着头看她家小姐这动作,眨了眨眼,没做声。

东安在手上哈了两口气,打散了她的头发,一边问:“凉吗?”

略带寒意的指尖扫过头发根,“不凉,哦不,凉,但是挺舒服。”她对着镜子冲他笑。

梳拧挽绕,几下功夫,人就变了个样,连气质都好了一大节,只要人别乱动,简直就是位彻彻底底纯纯粹粹的相国府小姐,可惜,宁馨发觉,她家小姐压根没看自己的头发,两眼全跟着那梳头的人上下左右地转,喜爱、依赖之情满溢于眉眼之中,不由得在内心感叹自己成了个快要失宠的丫鬟。

日上正午,相国府的车马依仗列队,浸月满意地顶着自己的新发型,和姐姐盛装入宫。







第6章 不如意者十八九
寰微一年一度的盛宴在冬至这天照例举行,很多大臣趁这个机会,将家中未出阁的女子带至现场,一来有机会被皇帝看上,二来有机会被青年才俊或青年才俊的爹娘看上,可谓多得之举。江家的孩子几乎每年都去参加一次,早已各怀心思,心照不宣。

夜幕降临,宫内烟花升腾,同往年一样的纸醉金迷,大殿里觥筹交错,皇帝自幼留有腿疾,坐着有腾云伏狮的雕花轮椅上,若不起身,看起来便如同正常人一般。席至半场,他照例携众妃离开,给群臣留些自在。而这后半场仍是浮世百态绘,有官场上想借机拉关系搏感情的,也有直接领了儿子拜见未来亲家的。

江家二女被江浔吩咐为各家女眷敬酒,敬到源家的时候,唯独不见源重阳,浸月立即看向屏外男席处——魏子书果然不见了,她顿时心猿意马起来。后来,她随着姐姐,不知转过了多少位夫人小姐,好不容易轮完,便说要出去醒酒。

宴会设在景云台,她绕着露台走了一圈,未见他二人,就借着雕栏往下观望,不远处是林林蔓蔓,真是幽会的好地方,她快步走下景云台。花园草木多,夜间无事不安灯火,幽凉寂然,只听见远处渺茫的器乐歌舞声,她摸索了一条记忆中的路,向前探去。果真,在一个小径的尽头,她见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那黑影坐在扶栏上,后背靠着柱子,显得有些落魄,身形恰似魏子书。
过去?不过去?浸月心中一通胡思乱想。守了近一炷香的功夫,魏子书没什么动静,她决定不再等下去,心想吓他一跳也好,便慢慢挪向他背后。

“你们几个在路口等着吧。”不远处,不大不小一句人声传来,在这寂静的花园里格外有穿透力,这不是皇帝的声音又是谁的?!

栏杆上坐着的黑影也听到,立即轻盈而迅速的跳下来,正一脚踩上个软绵绵的东西,吓得他魂丢了一半,差点没叫出声来。而这边浸月还没被皇帝的声音唬过劲儿呢,就被无影脚当胸踹中,闷哼一声,僵尸倒地,又立即弹起,捂住前面人的嘴,低声说:“嘘,是我!”

魏子书是个机敏人,刚琢磨这声音咋挺熟的,就被一只嫩手捂住了嘴,心道:“原来是那个鬼丫头。”车撵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来不及狐疑,拍拍她肩膀,表示已明白她的身份,好奇化解了此时的荒唐,二人齐齐看向声源处。

“皇帝哥哥,你想我推你到哪儿啊?”源重阳铜铃般清悦的声音传来。

“看来前面那片花地了吗,我们停在那里如何?”不用说,皇帝的声音。

“那里甚好,离她们远些。”

“呵呵,小重阳想离那么远作甚?”语气相当值得联想。

……

子书和浸月皆惊得目瞪口呆,不过,一个是惊愕,一个是惊喜,个中滋味,此时此刻,当事人自是无法细细体会,待事后拿捏揣测,才知情之错杂。

皇帝他们在远处停下,子书二人仍不得动弹,只有打情骂俏的声音隔了茂密的松针,被瑟瑟夜风送来。

“重阳,坐朕脚下吧。”

“……皇上,这里你都捏了多少次了……”

“别动,真乖……”

“不要太晚了,爹爹会找我——呃呃、唔唔……”

浸月听得面红耳赤,回头见黑暗中的子书表情甚是痛苦,死死拽住地上的短草,心叹道:帝王美人,倒也般配,哪怕是轮椅上的帝王,此时的源重阳,应该如蝴蝶般,巴巴环绕在鲜花周围,魏子书啊魏子书,你如此聪明,早不该抱此奢念。

情节发展到关键时刻,源重阳适时制止了皇帝的冲动,又语言缠绵一番二人后敛容离去,看起来他们经常玩这种戛然而止、欲擒故纵的游戏,她舒了口气,舒展了冻得僵直的四肢。花园里失了人语声,刚才的一幕仿佛从未发生过,身边的魏子书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

“走了。”她轻拍拍他的肩头。

子书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木然起身,迈着不灵光的双腿向回走去,全然无视身边的浸月,浸月跟上去:“你怎么了,没事吧?”

子书听到这话,猛地攥着拳,身体抽动了一下,还是没有答话。

浸月可怜他,但还是没忍住,问道:“今晚你为什么会在这,难道你知道他们——”

他咳了一声,忽然用一种极其不真实的轻松语调转移话题道:“那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找你的!”黑夜模糊了心的防线,浸月没有掩饰地说出了心里的话。

愣了一下,子书自嘲一般摇头,道:“呵呵,来找我……”

浸月的表情也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是的,见你不在宴会上,便来找你,那么你呢?”

“我呢?”他喃喃重复一遍。

“你呢?”浸月坚持问。

子书这时候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她——即便背景是繁华高筑、笙歌千重的景云台,她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束目光的飘忽与憔悴。

他哑声说:“我想,我应该找个女子,然后娶了。”

浸月一时间呆住了,忘记了自己刚才问的什么。

…………

除夕,江府。关语莺、江水寒、江心月、江浸月和江月白。

月白刚刚因为不想和浸月坐一起而无理取闹,关夫人好说歹说,才把月白拉到水寒身边坐妥,一屋子人正在酝酿和谐的新话题,一度冷场。

门外传来梧梓的一声吆喝:“老爷回来喽——”

江浔人着外头的寒气,风风火火地赶到,屋里人立即热闹起来,关夫人上前去迎,一面吩咐:“快把那火盆端来。”

见江浔把双手放在上面飞快的搓,夫人又说:“一大清早就去谒见圣上,这么晚才回得来。”

浸月也说:“是啊,爹爹,马上就子初时了,你差点从旧年去到新年嘞!”

江浔笑:“办不完的事,年年如此,年年如此啊。”

丫鬟们端上热腾腾的鱼肉饺子,心月从丫鬟手里端来一盘小碟,说:“得了,你们下去过年吧。”然后拿了块糕点给江浔吃。

江浔接过糕点,认真的看了眼心月,然后坐下,似是对自己言语道:“爹爹以后可没机会再和你守岁了。”

浸月心细,问:“爹,你刚才说什么?”

关夫人笑望了眼夫君,又看向心月,笑意更浓,道:“你们可是要听你们爹爹公布个喜事?”

“什么喜事啊?”大家问。

江浔独看心月,用手捋捋她的头发,说:“我已经与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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