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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兴夷告别了太子友和诸公子,带着吴国父老嘱托,解缆启程,向太湖浩淼的烟波驶去……
载着兴夷的木帆船向太湖深处行驶。船上除掌舵的老大外,另有四名水手。仓中有炊具、被褥和足够的食物,所有一切都由太子友亲自为兴夷打点准备,望着眼前的物品,兴夷的双眼又湿润起来……他踱出仓外,立在甲板上任秋风吹拂着泪面。
浩浩荡荡的太湖中诸岛隐隐绰绰,雾霭中三山若隐若现,东南及西岸平滑如练,望之无际。湖面上有无数只船,这些船一只排着一只,它们看上去行驶得很迟缓,像停止了一样,它们有大木船小木船、敞口船、帆船……这些看上去不动的船,驶近来快得如同穿梭织布。
如今的吴人造船业比前更加了得,技术上远比越人要强得多,越人造的戈船为主,吴人则不然,不仅能造出举世无双的余皇大舟,也能制造出比越国大得多,足可载五六百人的航海商船和大小六橹或八橹的钻风商舟。
望着风驰电掣的船只,兴夷不由赞叹道:
“吴人行舟,快若飚风,果如其言!”
老大操着舵道:
“风大雾重,太子还是回仓吧。”
四位打桨的水手也劝兴夷回仓,兴夷顺其言,猫腰进入中舱,临窗坐定,静观帆船行驶。
帆船劈波斩浪向前驶去。
起风了。遥远的天际乌云奔涌,那乌云如厚厚的棉絮遮天蔽日向东南方向移来,风渐紧,天空隐隐传来雷鸣之声。风帆作响,木船在湖中的溜溜打转。水手凭经验知道这是龙卷风来的先兆,惊呼一声“不好”,大家手忙脚乱地急急降帆,老大紧握着舵大声喊道:
虬陕,快去保护兴夷太子!”水手们当然知道老太的用意,他们得随事准备应救措施,以保护兴夷,尽管此时他们个个被旋转着的船转着晕头转向,状如醉汉。还是竭尽全力滚爬到兴夷身边,将兴夷紧紧护住。
狂风在湖面疯狂奔窜,墨云翻滚,雷电轰鸣,俄顷,大雨倾盆。太湖已是愤怒的时候,狂风中湖面兴起两三丈高的巨浪,风吼的骇人声响,由一个个巨浪向湖面扩散开去。
青山隐形,鱼龙潜影。狂飚肆无忌惮地在湖面驰骋,所掠之处,恶浪掀天盖地,狂涛排山倒海,眼前此景,无论多么老练的船夫也会心胆俱裂,龙卷风经过处,无不船破人亡。
木帆船轻得如同一张羽毛,忽儿被掀上峰尖,忽儿坠落波谷。船上个个呕吐得狼狈不堪,此时尽管人人自危,老大和水手们还是将兴夷用缆绳固定在桅樯上,只要船不翻,兴夷死亡的可能就不大。正捆稳当,突然,风浪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扑帆船,在自知生命将被巨浪吞噬的瞬间,兴夷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此刻他很伤感,自己对不住殷殷嘱咐的吴国父老,撇不下即将见面的父母,难舍太子友的深情,他想张口喊一声什么,“轰”地一声,如五岳倒倾,天地旋转,一切归于黑暗……
在龙卷风席卷的中心,湖面如同速转的大旋涡,无数大小船只则像沸水中的水饺,被一只看不见的魔手搅拌得上下翻滚,船只时而沉入波谷,时而又推上浪尖,猝不及防的船夫被掀入水中不计其数,兴夷的那只木帆船几经折腾,船上的人除兴夷外纷纷落水,无一在这场龙卷风中幸免。
正当死神降临兴夷头顶,远处疾驶来一叶轻舟,打桨的是位十八九岁的少女,她头上包一幅杏黄色素绢,身着杏黄苎麻素装,其身形与太湖水恰是对照。姑娘行舟范围属龙卷风的边缘,然而此刻她却打桨火速向龙卷风的中心如箭冲来。她要救一个人!她就是对兴夷心仪已久的送行中那位黄衣少女。
正是无巧不成书,载着兴夷的木帆船被卷上了数丈高的半空后,荡悠悠飘出了数里外,“砰”地落入了水中,它不偏不倚恰好是姑娘的舟旁,帆船落水时,歪歪斜斜,这一切姑娘看得真真实实,她惊呼一声:“不好,船已进水了!”她毫不迟疑地跳入水中,不一刻游到了木船旁,姑娘抓住船舷翻身上船,迅速解下捆在兴夷身上的缆绳,将他平放在舟甲板上,此刻的兴夷已奄奄一息,姑娘心下明白,此时如果不将兴夷腹中的水逼出,他将死去,于是她毫不迟疑,俯身作对口呼吸,片刻过后,兴夷那苍白的面容泛起淡淡的血色,姑娘竖起兴夷的上半身,哗”地一声,一股腹水从兴夷口中激射出来,一阵呕吐后,危险总算过去,然而此时木帆船已渐渐下沉,姑娘连拖带抱,将兴夷弄上了自己的小舟仓中,然后她返身出仓,急急打桨脱离这一危险地带,才离开不久,她回过头去看时,那帆船已沉没于太湖中。
第94节:魂断若耶溪(3)
风息了,太湖又恢复了少女般的温柔,湖水依然如同明镜般的清澈,与刚刚那种暴虐的、可怖的、骇人景象恰是个显明的对照。只是从那湖面上不断漂来的尸体、什具、断桅散板中看出,刚刚过去的那突如其来的龙卷风伴随着大雷雨确确实实光临过。
风势渐小,雨点也稀疏了。姑娘将小舟驶向右线岸,岸上修竹茂林,渺无人烟。她将缆绳抛向一棵柳树,系好后复进仓将兴夷的衣衫一件件剥下,用被褥将兴夷裹好后,上岸拾柴升火,她要趁兴夷未醒时将灰烘干。
烈烟升腾,干柴劈啪作响,篝火堆旁,望着熊熊烈火,姑娘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天意,是天意吗?姑娘不由自问。
她叫吴娃,今年芳龄十七岁,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是她的爷爷,可惜爷爷也于今年去世,从此就剩下了她一人。爷爷是个颇有名气的造船匠,吴国最大的军舰——余皇大舟就是他设计制造的。后来他发现自己制造的船只是去攻打越国的,毅然重返江湖,从此打鱼为生。听爷爷临终时说,自己是被爷爷在十七年前的一个春日拣来的,当时自己刚出世,即被人遗弃,爷爷说不清谁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后来爷爷垂垂老矣,贫病交迫。在此期间,兴夷随太子友放赈时她受过接济粮,与兴夷有一面之交。今年夏天死于饥饿的爷爷临死后留下了一生造船的图纸,都画在羊皮上,她埋葬掉了爷爷,将这些图纸装在那只木匣中……她水性极好,就此便靠打鱼为生,她情窦已开,兴夷是她心目中的偶像,昨天她挤在人群中为兴夷送行,以后又尾随木帆船暗中相送,也是兴夷命不该绝,吴娃在有意无意中救了他一命,是天意,抑或是巧合。吴娃苦涩一笑,此时衣裤已干,她站起来,缓步上得小舟,猫腰进仓,见兴夷还在昏睡,她默默注视片刻,发现兴夷的面色已经由苍白转红润,说明身体在恢复中。于是她轻轻掀开被子,如同作贼似地,强抑着狂跳的心匆忙将兴夷的内衣裤穿好。吴越男女虽是有同川沐浴的习俗,但接近男子如此之近,况且是裸身,即是吴娃生命中的第一次,她觉得耳好热、手指触到兴夷皮肤时在颤抖。
“冷,冷,好冷啊……”兴夷牙齿在打颤,不时发出呓语。吴娃知道,经过这番折腾,最好烧碗姜汤暖暖胃,她想用手去捂紧兴夷的被子,才俯身,兴夷好像感觉到了一股暖气,本能地将头朝吴娃胳膊下靠了过去,吴娃当然明白,此时用人体的体温去暖和他是最好的办法了,但一个女儿家,难免羞怯,她本能地移开了身子,然而兴夷却一味往吴娃靠,嘴里直嚷“冷、冷”,“此时还顾得了许多吗?救人要紧!”吴娃自问自答。就这样,吴娃掀开薄被一角,挨身坐了进去,兴夷马上紧紧箍住了吴娃的腰际,头钻在背脊处,吴娃侧过身子,右手插进兴夷枕上的颈部,左手紧抱住他的上身,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兴夷。此时的吴娃实在是疲极困极,她极力想使自己睁着双眼,然而精神却不由得她,眼皮上下打架,不一会,她也朦胧睡去……清晨婉转的鸟鸣声吵醒了吴娃,她缓缓开眼,这是什么地方呢,明眸一转,她记起来了,向身旁一摸,床空空的。她一跃而起,才出仓,发现穿戴整齐的兴夷立在船头,呆呆地望着湖水。吴娃轻嗽一声,兴夷回过身来,面上依稀留有泪痕,分明是在悼念死亡的船夫。
“昨日多亏了你,不是你的话……”
“太子不要客气,其实,这种生死关头谁又会袖手旁观呢?你一定饿啦,我去升火烧粥做饭。”
吴娃说完后径自去后仓搬出了瓦罐等什具,又搬出个小小的泥炉,取出米袋,将米倒入瓦罐,用瓦壶吊了半罐湖水,这边兴夷从岸上拣了些枯枝来两人升起火来。
望着火中的瓦罐,兴夷不安地说道:
“这年头米贵,我吃了,你家人反要饿了。”
吴娃凄苦一笑道:
“我是一个饱了全家不饿,你不用担心。”
兴夷不解地问:
“怎么……你……”
吴娃拨弄着柴火,淡然地说:
“我叫吴娃,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收养我的爷爷前些日子去世了,他原是个造船高手。”
兴夷闻言,怅然说:
“唉,你是被人遗弃的,我也同遗弃差不多,七岁那年,我便被当作人质抵押给吴国。”
吴娃长吁道:
“你贵为太子尚且如此,何况民女……”
兴夷没有让吴娃说下去,他轻轻拉过吴娃的手说:
“你有什么打算,说给我听听。”
吴娃粉脸泛红,低低说:
“还能有什么打算。我很想寻到我的亲生父母,可茫茫大地去哪里寻找呢?”
兴夷深情地看着吴娃说:
第95节:魂断若耶溪(4)
“你我危难相遇,没有理由再度分开,随兴夷去越国吧!”
吴娃高兴地说:“真的!”忽又捻着裙带,低声说:
“带着一个吴国女子去,你父母会责怪你吗?”
兴夷丝毫不假思索,自信地说道:
“非但不会,反而感谢你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啐!可不能常挂在嘴上。”吴娃娇嗔地说。“嗤”地一声瓦罐冲起,“唷,粥潜了!”吴娃忙揭开瓦罐,顺手再加上半勺凉水。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粥已煮好,此时的兴夷食欲大开,片时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