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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工之美。古典美学的思想倾向,在于它的经典性,由亚里士多德、毕达哥拉斯、维特鲁威,以及文艺复兴时期的阿尔伯蒂、帕拉迪奥等人建立倡导的和谐论,完善论,整一论,都可以在卧佛寺建筑布局中找到注脚,而且他们已晚了几个世纪。
从卧佛寺出来,他们又驱车直奔香山之南的法海寺。
法海寺在香山通八大处马路的西边不远处,是一个很小的山寺。这座袖珍般的寺院,建在山坡上,寺门却在一里多远的山坡下,走路的人很少注意到山谷碎石堆里的那座小建筑物。
这座寺院建于明正统四年,为御用太监李童集资兴建的。虽历经修缮,仍具明代早期的建筑特点。殿宇依山势层迭而上,气度轩昂。山门即护法金刚殿,宽三间,保存有明代前期的旋子彩画。山门里面的高台上,有天王殿的遗址和伽蓝、祖师二堂。正中的大殿,面宽五间、黄瓦庑殿顶,金碧辉煌,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殿内有明代巨幅神像壁画,栩栩如生,很为精湛。
林徽因却意外地发现了这座寺院拱门的建筑特色,她在《平郊建筑杂录》写道:
因为这寺门的形式是与寻常的极不相同;有圆拱门洞的城楼模样,上边却顶着一座喇嘛式的塔——一个缩小的北海白塔。这奇特的形式,不是中国建筑里所常见。
这圆拱门洞是石砌的。东面门额上题着“敕赐法海禅寺”,旁边陪着一行“顺治十七年夏月吉日”的小字。西面额上题着三种文字,其中看得懂的中文是“奄巴得摩乌室尼渴华麻列吽■吒”,其他两种或是满蒙各占其一个。走路到这门下,疲乏之余,读完这一行题字也就觉得轻松许多!
门洞里还有隐约的壁画,顶上一部分居然还勉强剩出一点颜色来。由门洞西望,不远便是一座石桥,微拱的架过一道山沟,接着一条山道直通到山坡上寺的本身。
门上那座塔的平面略似十字形而较复杂。立面分多层,中间束腰石色较白,刻着生猛的浮雕狮子。在束腰上枋以上,各层重叠像阶级,每级每面有三尊佛像……最顶尖上有仰月的教徽。仰月徽去夏还完好,今秋已掉下。据乡人说八月间大风雨吹掉的,这塔的破坏于是又进了一步。
法海寺门特点却不在上述诸点、石造及其年代等,主要的却是他的式样与原先的居庸关相类似。从前居庸关上本有一座塔,但因倾颓已久,无从考其形状,不想在平郊竟有这样一个发现。虽然在《日下旧闻考》里法海寺只占了两行不重要的位置,一句轻淡的“门上有小塔”,在研究居庸关原状的立脚点看来,却要算个重要的材料了。
由八大处向香山走,大约三、四里路程,马路从一处山口拐过去,路边的山坡上,两座小石亭引起了林徽因的兴趣。小石亭的位置,面朝着对面的另一个山口。那个山口叫做杏子口,满坡的杏树正挂着累累青果。在三四十尺深的山沟中,一条蜿蜒的山路从石缝里爬出来,两旁对峙着两座高山,一出口则豁然开朗,一片海似的平原铺展开去,浮出孤岛一般的玉泉山。小小的杏子口,俨然成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隘。
两座石亭立在相对的山坡上,好像两座石龛,分峙两崖,虽然不起眼儿,却有一种超然的庄严。
他们下了车,拎起照相机,爬到山坡上。眼前的石龛只是几块青石砌成的,仿佛是一座初民时期的雕塑,它漫不经意地被岁月搁置在这里,好像两个穿着旧棉袄的山民,相互对望着各自的风景。
从山坡上望下去,那条刻着几百年车辙的杏子口石路,一个个泥人大小的山民,挑着担子蠕动着。间或有一个戴鬓花的老太婆,挟着黄包袱,往这山口上慢慢爬动,也许是到这佛龛上来烧香的。
石板路上,一串骆驼正一个跟着一个穿过杏子口,驼铃叮咚,四面群山显得更加幽静。
林徽因这样描述她所见到的石龛:
西边那座龛较大,平面约一米余见方,高约二米。重檐,上层檐四角微微翘起,值得注意。东面墙上有历代的刻字,跑着的马,人脸的正面等等。其中有几个年月人名,较古的有“承安五年四月二十三日到此”和“至元九年六月十五日□□□贾智记”。承安是金章宗年号,五年是公元1200年。至元九年是元世祖的年号,元顺帝的至元到六年就改元了,所以是公元1272年。这小小的佛龛,至迟也是金代遗物,居然在杏子口受了七百多年以上的风雨,依然存在。当时巍然站在杏子口北崖上的神气,现在被煞风景的马路贬到盘坐路旁的谦抑;但它们的老资格却并不因此减损,那种倚老卖老的倔强,差不多是傲慢冥顽了。西面墙上有古拙的画——佛像和马——那佛像的样子,骤着竟像美洲土人的TOTAM-POLE。
龛内有一尊无头趺坐的佛像,虽像身已裂,但是流利的衣裙褶纹,还有“南宋期”的遗风。
台基上东边的一座较小,只有单檐,墙上也没有字画。龛内有小小无头像一躯,大概是清代补作的。这两座都有苍绿的颜色。
台基前面有宽二米、长四米余的月台,上面的面积勉强可以叩拜佛像。
南崖上只有一座佛龛,大小与北崖上小的那座一样。三面做墙的石片,已成纯厚的深黄色,像纯美的烟叶。西面刻着双钩的“南”字,南面“无”字,东面“佛”字,都是径约八十厘米。北面开门,里面的佛像已经失了。
这三座小龛,虽不能说是真正的建筑遗物,也可以说是与建筑有关的小品。不止诗意画意都很充足,“建筑意”更是丰富,实在值得停车一览。至于走下山坡到原来的杏子口里望上真真瞻仰这三龛本来庄严峻立的形势,更是值得。
林徽因很仔细地画了素描,又落落大方地坐在杏子口北崖石佛龛的门口,把那件蓝上衣披在肩上,让梁思成为她拍照。
林徽因问梁思成:“你看这个佛龛像什么?”
梁思成说:“它很抽象,好像什么都像,又好像什么都不像,也许它只是一个符号吧。法国的郎香教堂像一艘驶向远方的大船,又像一顶荷兰牧师的帽子,也像祈祷合掌的双手,它们不是一般地实现了建筑的物质功能,而且在精神上、艺术上给人以强烈的象征性,建筑美的本质特征在于抽象,从广义上讲抽象就是象征。这两个佛龛,可以说它是扣在山顶上的僧帽。”
林徽因说:“不能孤立的看这两个建筑,它是整个山的一部分。在这个山口上,唯其朴素奇特,才能显示宗教的征服,这是蕴含在自然中的达观和庄严。”
平郊建筑的考察,唤起了林徽因特殊的审美感觉。1933年11月,林徽因、梁思成、莫宗江又到河北正定的兴隆寺、阳和楼、开元寺钟楼等10余处宋辽时期的古建筑考察。在她的眸子里,没有一块石头是冥顽不化的,而她的酬报便是那无穷的建筑意的收获。
彼岸的友情
一对新婚不久的美国青年,蓦然闯入了林徽因和梁思成的生活。他们便是后来成为著名社会学家、汉学家的费正清(费尔班克·约翰·金)、费慰梅(威尔玛)夫妇。
当时,费正清和费慰梅都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费正清来自南达科他,费慰梅则来自麻塞诸萨州的剑桥,这一对如痴如狂的喜欢中国的人文历史和艺术的青年人下,打败日本侵略者,解放全中国人民,建立一个新民主主,就是在那里相遇并相爱的。基于共同的爱好和追求,他们把自己的结婚地也选在了古老的北平。
在北平东城一座漂亮的四合院里,这一对来自大洋彼岸的年青人,怀着一腔新奇,过起了老北京人的日子。每天早晨他们到胡同口去喝豆浆、吃油条,挎篮子吆喝“箩卜赛梨”的小贩生成万物。万物变化不息,相因相革,人亦当对传统有所损,也引起他们极大的兴趣。每天,他们都会买上几只“心里美”箩卜,脆生生嚼出了一片地道的京韵。他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便是坐上人力拉车,串北平的街道和胡同,那种古老的文化氤氲,让他们进入了一个古典的东方梦境。
他们找了中文老师,开始学习中国语言,神秘的方块字给了他们横平竖直的另一种语境。课余时间,他们便去紫禁城或香山的佛教寺庙里考察,但对他们更具吸引力的却是北平的门楼和城墙调和的产物,是阶级统治的工具,随着阶级的消亡,国家也,尽管这大墙内外上演着的一幕幕活剧,对于他们却还是那样陌生。
婚后的两个月,他们遇到了林徽因和梁思成,并从那时起,他们维系了一生血浓于水的友情。晚年的费慰梅回忆他们相识时的感受说:
“当时他们和我们都不曾想到这个友谊今后会持续多年,但它的头一年就把我们都迷住了。他们很年轻,相互倾慕着,同时又很愿回报我们喜欢和他们做伴的感情。徽(whei)——他为外国的亲密朋友给自己起的短名——是特别的美丽活泼。思成则比较沉稳些。他既有礼貌而又反应敏捷,偶尔还表现出一种古怪的才智,俩人都会两国语言,通晓东西方文化。徽以她滔滔不绝的言语和笑声平衡着她丈夫的拘谨。通过交换美国大学生活的故事,她很快就知道我们夫妇俩都在哈佛念过书,而正清是在牛津大学当研究生时来到北京的。”
往往真正的友情开始于心灵的奇遇,而这两对夫妇的相识却完全没有故事,他们在一次聚会上认识,并互相吸引,一交谈,才知两家居然是相距不远的近邻,这使他们喜不自胜。
新的友谊给林徽因的生命注入了新鲜的活力,当时她和梁思成刚刚由沈阳迁回北平,开始在中国营造学社的工作,百废待兴,而繁重的家事又给她凭添了若许烦恼,费慰梅怀念这段日子时记叙道:那时徽因正在经历着她可能是生平第一次操持家务的苦难,并不是她没有仆人,而是她的家人,包括小女儿、新生的儿子,以及可能是最麻烦的、一个感情上完全依附于她的、头脑同她的双脚一样被裹得紧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