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藉由让大家伤心,从而确认、从而证实。
大家确实爱着自己。
她比任何人还渴望爱情。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想要一个确切的证据。
大家感到哀伤,就是爱她的证明。
这是汀小姐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想法。
可是……
「不对吧。」
美咲前辈否定她的想法。
「这种想法不对。死去之后,不管其他人多么伤心,也无法透过这点计算出那些人有多么爱你。过世之后,其他人为你流的眼泪、花了多少时间重新振作,都不能做为衡量他人的爱有多深的标准。」
美咲前辈说着明知已无法挽回的事。
「绝对不能为了衡量他人的感情去死。」
「你又懂什么!」
汀小姐用心如刀割似的声音大喊。
「死掉之后,看大家伤心也无法知道?那活着的时候就能知道吗?我活着的时候从来都不懂!完全不懂!我小时候爸爸就抛弃我,不知道去哪里;妈妈总是顾着工作,一点也不在意我。就算是再要好的朋友,只要换了学校、换了班级,马上就会疏远。我一直很怀疑大家是否真的爱我。彼此交换的话语、在一起的时光……没有任何一样能让我感到安心。没有任何一样能让我实际体会到对方的爱!所以……所以……」
「所以你才自杀吗?」
「是啊。你才不可能会懂我的心情!」
「只是稍微的话……我或许也懂。」
这并非同情她的谎言,也不是为了获得她的共鸣所说。
我从来没想过,那位美咲前辈会说出这种话。
「很意外吗?不过我因为这种体质,小时候曾吃了不少苦头。像是我说出看到其他人都看不到的什么在那里时,周遭的人都叫我『骗子』,不然就是觉得我很恶心。每次只要我说这种话,父母和老师都会大发脾气,要我不准再说这种话。我也因此挨打过很多次。如果换成是现在,他们的所作所为可能还会被认为是虐待或体罚呢。」
我知道,我也知道这种情况。
「我也离家出走过好几次喔。虽然没有被叫去辅导过,但也曾想做些坏事。想看看对方会有怎样的反应,来确认自己到底是被爱的还是被讨厌的。不过,都是一些很幼稚、意图显而易见的方法。」
「……你也想过要寻死吗?」
汀小姐第一次对美咲前辈提出问题。
「当然想过。」
美咲前辈理所当然似地说。
「对各种事情感到厌倦、想要去死,不过,其实心里面还是希望有谁会来拯救我。希望谁会来拯救我,紧紧抱着我。虽然平常他们责骂我、觉得我恶心,但其实还是爱我的——为了证实这件事,我也想过要去死。」
「那么,你为什么最后没有自杀?」
「因为我想到有人会难过。」
美咲前辈得出与汀小姐截然不同的答案。
「我和你不同。因为我想到有谁可能会难过,所以才没有那么做。」
「……这样啊,你身旁其实有这样的人呢。」
「并没有,但我希望有这样一个人。不,我相信一定有这样的人。」
「要我相信……我办不到……」
「有的,你身旁应该有这样的人。」
「才没有这种人……」
汀小姐牵挂的是「自己是否被爱」。
要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自己是被爱的呢?不,话说回来,我根本不知道是否真有人如此爱着汀小姐。
「摆在这里供奉的花朵,是很少见的花吧。」
美咲前辈指向供奉汀小姐的花朵。
「这束橘色的康乃馨。」
经她这么一说,确实如此。摆在大楼前的花,多半是白百合、菊花等适合用来悼念死者的花朵。
混在里头的唯一一束橘色康乃馨,显得特别不一样。
这时,我突然想起汀小姐曾要我猜她喜欢的花。当时她给的提示是「橘色」。
「这应该是你喜欢的花吧?」
汀小姐僵硬地点了点头。
「知道你喜欢这种花的人……你心里没有底吗?」
就像脑海中浮现出答案,汀小姐睁大眼睛。
「而且这束花还很新,看起来像昨天才摆的。」
如同美咲前辈所言,大楼前就只有那束橘色康乃馨看起来特别新鲜亮丽,像是能让人忘却时间的流逝。
「我向你常去的花店问过了。店里的人说,你每年都会在母亲节送橘色康乃馨给妈妈。好像是有次母亲节,你本来想送红色康乃馨,但都卖光了,你只好买橘色的,结果你妈妈说她最喜欢的就是橘色。因为这件事,后来你也变得最喜欢橘色康乃馨。」
美咲前辈连这些都调查出来了?
我每天都来这里,却一直漏看这件事。我顶多只察觉到花朵枯萎以及偶尔有人摆了新的花束。但是,我没有发现只有这种花每天都换成新的。
当然,我根本没有想过这是谁供奉的花,也压根儿没去思考送花的人到底是怀抱怎样的心情来送花。
「对了。这些花当然不是花店店员摆的,不过他们知道是谁买的。」
至于买的人是谁,不用问也知道。
「就是你妈妈。而且听说是每天下班回家时她都会去买花。」
彼此刚好错开吗?当我们在汀小姐家门口守候时,她妈妈正好在买花,然后每天都来这里见汀小姐。
我压根儿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就像今天才第一次发现那束花的存在一般,汀小姐伸手去摸那束康乃馨。
「每天都送女儿最喜欢的花……这种母爱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
「那么努力工作,也是希望身为单亲妈妈的自己可以一手把女儿拉拔长大。你难道无法这么想吗?」
「…………」
「丧礼结束之后立刻回去工作、每天都很晚回家,这是因为她受不了待在失去女儿的家里。你难道无法这么想吗?」
「…………」
我也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我根本没有思考过,汀小姐的妈妈究竟怀抱着怎样的心情。
汀小姐像是要包覆住那束康乃馨似地伸出手,并且泣不成声。
认为别人不难过而感到悔恨的汀小姐,如今已不在这里。
「我最后问你一件事。警察认为你的死,是从大楼上摔下来的意外。但你对我们公司的托实说,你是自杀的。实际上究竟是怎样?这份报告合判定你的死是意外或是自杀。我们会将你说的话转达给保险公司的人,你妈妈也一定会得知这份结果。我也不知道自杀和意外身亡哪个听起来比较好,重点是……要是报告是假的,未免太不幸了。」
美咲前辈开导似地询问汀小姐,接着,汀小姐回答:
「……是意外。我当时根本没有想要死。」
她说是自杀……原来她之前告诉我的又是谎话。
「死后变成幽灵,好看看大家难过的样子——就算脑中曾浮现这种想法,也不可能真的因此自杀吧?如果是我们,那还另当别论。」
美咲前辈特地为我补充说明。
确实如此。如果是看得到幽灵的我们这样想,那还正常许多。但非我们这类人的汀小姐,不可能知道人死后真的会变成幽灵。就算曾想过这种事,也不可能坚信自己一定会变成幽灵而赌上这一把。
「如果是自杀,那就不会有保险金,本金也收不回来。这孩子是知道这点,才故意说自己是自杀的吧?」
直到最后一刻,我依然没有碰触到汀小姐的真心。
虽然美咲前辈跟我一样,都说过汀小姐的行为是「很差劲的兴趣」,但我们两个人所感受到的、所知道的,是完全不同的事物。
「托实,我们走吧。」
「咦?」
美咲前辈留下汀小姐在那里,带着我离开。
正当我想询问理由时,只见一名捧着橘色康乃馨的女性来到汀小姐死亡的地点。
那曰一我在殡仪馆里曾见过的——汀小姐的母亲。
她把橘色康乃馨供奉在汀小姐摔下来的地点后,轻轻合掌祈祷。
她平日是在下班后才来,但今天是假日,所以一早就来了。
汀小姐的母亲根本没有回到日常的生活里。
她会持续这种行为到何时呢?我不知道。但即使有朝一日她不再这么做,也不代表她已忘却自己的女儿。
汀小姐能否理解这件事呢?
她妈妈一定在心里对汀小姐诉说了许许多多事吧。
汀小姐靠近她妈妈的背影,像是要从后面搂着妈妈。
她妈妈在心底诉说的事,无法传达给汀小姐知道。
同样的,汀小姐的话语,再也无法传达给她妈妈知道。
可是,两人的心意看起来像是相通了。
汀小姐的身影越来越淡薄。
她就此升天。
这是她已了却牵挂——证明了有人爱着自己——的最好证据。
「谢谢您。」
我在回公司的路上对美咲前辈道谢。
「谢什么?」
「要是美咲前辈没有帮我调查这么多事,我一定会深信她是为了让大家难过而自杀的,说不定甚至会在不懂她牵挂些什么的情况下,就强迫她升天离开。」
「这样啊。」
美咲前辈只回我这么一句。
「美咲前辈针对这个案件调查了不少呢。」
我还以为她在生我的气,才把案件推到我身上,要我自己解决。但其实不是这样。就连她放在我桌上的资料也是如此。虽然她表现得很冷漠,但其实私下帮我调查了许多。
「是因为泉小姐对您说了那些话的关系吗?」
「嗯?」
美咲前辈的反应像是在问「你怎么会知道」。当时我会躲在门外,可以说是一场意外。即使如此,我还是偷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不过,美咲前辈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在殡仪馆遇到泉小姐时,她讲得好像是什么重要的案子,所以我才想说,她应该是不放心交给我处理。」
不知为何,我不想被美咲前辈认为我偷听到她们讲话,所以另外这么补充说道。
「不,也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