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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其残酷地建立并在实践中解释一个教条:一切孤独中皆包含隐秘的罪恶。
可怜的叔本华其内心也有一个隐秘的罪恶,即高估了他自己的哲学而小看了和他同时代的人。他没能从歌德身上吸取教训,他必须替自己的哲学辩护,要不惜一切代价反抗他的同时代人对它的漠视,以挽救它的生存。因为有一种宗教裁判检查,根据歌德判断,德国人在这方面的造诣非常深,它叫做:牢不可破的沉默。参考歌德的做法,至少能做到一点:使他的主要著作最初版本的大部分捣成纸浆。他的壮举将仅仅因为漠视而付诸东流,这一现实的危险让他陷入了可怕的、难以控制的不安,看不见哪怕一个值得重视的追随者。看着他追踪着任何一点表明自己已经出名的迹象,我们不禁感到悲哀。最后,他大声地、过于大声地欢呼,现在真的有人开始阅读他的作品了,这欢呼几欲令人心碎。正是他身上那些与哲学家的尊严不相称的特征,勾画出了一个为自己最高贵财富担忧的受苦者的面貌。使他痛苦的是,他担心自己会失去为数不多的财产,从而不能继续保持他对哲学的那种纯粹的、真正古典的态度。他寻找对他完全信任和同情的人却总是两手空空,最后总是目光忧郁地回到他那条忠实的狗身边。他彻彻底底的是一个隐居者,没有一个真正的知心朋友来安慰他——而正像在自我和虚无之间一样,此处在有与无之间也隔着相当遥远的一段距离。一个人只要拥有了真正的朋友,哪怕全世界都和他为敌,他也不会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孤独。
唉,我突然发现,你们并不懂得什么是孤独。哪里存在着强大的社会、政府、宗教、舆论,简单点来说,哪里存在着专制,统治者便会仇恨孤独的哲学家。因为哲学为个人提供了一个任何专制都不能进入的绝好避难所,一个内在的洞穴,一个心灵的迷宫,而这便激怒了暴君们。孤独者们在那里隐居,可是,那里同样也潜伏着孤独者的最大危险。这些逃到内心中寻找其自由的人也仍然必须在外部世界中生活,因而露其形迹,为人所见。基于出生、居留、教育、偶然性以及他人纠缠,他们身处无数的人际关系中。与此同时,人们假定他们持有无数的意见,只因为它们是一些占统治地位的意见,任何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都被理解为赞同,任何一个不干脆否决的手势都会被理解为肯定。这些精神上的孤独者和自由者,他们知道,人们总是将他们看作另有所求,而不是在思想,当他们一心追求真理和真诚之时,误解之网包围着他们,尽管他们内心满怀期望,却并不能驱散笼罩在他们行为上的偏见、牵强附会、假惺惺地让步、沉默寡言、曲解之浓雾。这使他们的额头上布满了愁云,必须过一种虚假的生活,在这样的天性看来真是生不如死,因而郁积的愤怒让他们变得暴躁不安、咄咄逼人。有时候,他们为了他们过分的自虐和被迫的自制而复仇。他们面目狰狞地从洞穴中爬出,说着让世界为之震惊的语言,他们很有可能会毁灭在自己手上。叔本华就是如此生活着的。正是这样的孤独者需要爱,需要那样的同伴,在这些同伴面前,他们可以像在自己面前一样活得自由自在,和这些同伴在一起,他们不再需要伪装自己,不再需要沉默寡言。假如你夺走了这样的同伴,对他来说是极具危险的,亨利希·冯·克莱斯特便毁于这无爱的生活。
而对付非凡之人的最歹毒的手段就是将他们深深逼入自我之中,让他们的每一回复出都变得愈加狂暴。毕竟总是存在着一位半神,他承受住了在如此可怕的条件下生活,胜利地生活,假如你们听到了他的孤独之歌,那就请听贝多芬的音乐吧。
每个人的自身中都藏匿着一种具有创造力的独特性,以作为他的生存的核心,而一旦他意识到了这一独特性,他的四周就会呈现出一种非凡者特有的异样光辉。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难以忍受的:因为如上所述,他们是懒惰的,而在那种独特性上往往系着一副劳苦和重任的锁链,毫无疑问,对于戴着这副锁链的非凡之人来说,生命就丧失了一个人在年轻时对它梦想的全部,包括快乐、轻松、名声等等。
孤独的命运是周围人馈赠给他的礼物,无论他想在哪里生活,那里立刻就会出现荒漠和洞穴。现在他必须留神,切勿因此而屈服,因此而变得愁眉苦脸,意气消沉。为此他不妨在自己周围摆上勇敢卓绝的战士们的肖像,叔本华便是其中之一。
顿 悟
非凡之人因为其与众不同的思维、与众不同的观点,因此常常显得和周围的环境、氛围格格不入,以至于大多数非凡之人最后成了孤独的巨人。叔本华是,尼采同样也是,举凡非凡之人大抵都会享受孤独。
人的灵感和天性
谈到对灵感的信仰,艺术家们大都喜欢让人们相信顿悟,顿悟就是艺术家眼里所指的灵感。如同艺术品和诗的观念,一种哲学的基本思想,都是天真发射的一束仁慈之光。实际上,优秀艺术家和思想家的想像力是在不断地生产着,产品往往良莠不齐,但他们的判断力高度敏锐而熟练,抛弃着,选择着,拼凑着,恰如人们现在从贝多芬的笔记中所看到的,他是逐渐积累、在一定程度上是从众多草稿中挑选出最壮丽的旋律的。谁如果不太严格的取舍,纵情于再现记忆,那么他或许也可以成为一个比较伟大的即兴创作家,但艺术上的即兴创作同严肃刻苦地精选出的艺术构思深切关联。所有伟人都是伟大的工作者,不但不知疲倦地发明,而且同样不知疲倦地抛弃、审查、修正和整理。
艺术上的天才很愿意给人快乐,但假如他站在一个很高的水平上,很容易导致曲高和寡。他端出佳肴请人品尝,可是没人理会。这有时会使他产生可笑的伤感的激动,因为他根本无权强迫别人快乐。他奏响了乐器,却没有人愿意跳舞:这会是悲剧吗?——或许是吧,但作为对这种缺憾的补偿,比起别人在所有其他种类的活动中所体会到的快乐,他毕竟在创造中有更多的快乐。大家觉得他的痛苦有些言过其实了,因为他的呐喊声太响,他太能说会道了。有时他的痛苦确实很大,但那是因为他的虚荣心和嫉妒心太重导致。像开普勒、斯宾诺莎这样的科学天才通常不会这样急于求成,对于自己承受的痛苦也不会如此大肆张扬。他可以有相当把握指望后世,舍弃现在。但如果一位艺术家也这样做,那么他自始至终都是在演一出绝望的戏,演出时不能流露出伤心至极的神情。在极为稀少的场合——当一个人集技能、知识天才和道德天才于一身之时——除了以上痛苦之外,还要增添一种痛苦,这种痛苦可以被视为世上极特殊的例外:一种非个人的,超个人的,面向一个民族、人类、全部文化以及一切受苦之存在的感觉,这种感觉因其同极为困难而远大的认识相连而有其价值(同情本身价值非常小)。然后,我们又通过什么手段来确定它的真实性呢?一切谈论自己这种感觉的人岂非几乎都让人生疑吗?
任何一种伟大的现象都会发生变质,在艺术领域里更是如此。伟人的榜样激起天性虚荣的人们作表面的模仿和竞赛。此外,一切伟大的天才还有一种厄运,便是窒息了许多较弱的力量和萌芽,好像将自己周围的自然弄得荒凉了。一种艺术发展最幸运的情况是,有较多的天才互相竞争,在这种竞争中,即便是柔弱的天性往往也能得到一些空气和阳光。
我们每一个人无不自视甚高,但我们从没有期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画出一张拉斐尔式的草图,或是写出一部莎士比亚式的戏剧。当我们面对别人的质疑时我们自我解嘲说,这种才能乃是异乎寻常的奇迹,是极为罕见的偶然。当然,如果你信仰某种教派,你甚至有可能会说这是天赐的恩惠。所以,我们的虚荣心和自爱心促进了天才迷信:只有当天才被设想得离我们很遥远,他才不会伤人(即使是歌德,这位毫无嫉妒之心的人,不也将莎士比亚称作他的最遥远高空的星辰。在此,不妨回想一下那句诗:“人不会渴慕星星。”)。然而,假如不去理会我们虚荣心的暗示,那么,天才的行为看起来和机械发明师、天文学家、历史学家、战术家的活动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假如我们设想这样一些人,他们的思想积极地朝一个方向,始终热烈地注视着自己和别人的内心生活,到处发现素材和灵感,不知疲倦地组合着自己的方法,那么,所有这些活动都一目了然了。天才所做的无非是学着奠基、建筑,时刻寻找着原材料,时刻琢磨着怎样加工。
人的任何一种活动都异常复杂,不单纯只有天才的活动如此,但并没有哪一种活动是横空出世的“奇迹”。——仅仅在艺术家、演说家和哲学家中有天才,仅仅他们有“直觉”,这种信念是因何而产生的呢?(“直觉”似乎成了他们的一副眼镜,拥有神奇魔力的眼镜,借此,他们可以直接看到“本质”!)显然,人们只有在这种场合下谈论天才:巨大智力的效果对于他们是极为令人不愉快的,让他们无意再嫉妒了。称某人为“神圣”意味着:“在此我们不必竞争。”再者,所有完成的、完满的东西都是令人感到惊奇的,相反,一切正在制作的东西都是遭人小看的。没有人能从艺术家的作品上看出它是怎样形成的,这是他的优越之处,因为只要能看到制作过程,人们的热情就会冷却下来。完美的表演艺术拒绝对其排演过程的任何考察,而作为当下直接的完美作品产生强烈效果。因此,表演艺术家,而不是科学家,最先被视为是有天赋的。
我们之所以对那些伟大、卓越、多才多识的智者顶礼膜拜,是因为我们肤浅地认为这些才智之士是超人的源泉,具有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