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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七七从前世无法选择死亡的无奈,又陷入今生无法选择命运的无奈。此时,她的大脑已经陷入一片混乱状态,恍惚中,不知何时一股子涩涩的药味随着徐徐的微风飘进窗来。
隔窗而望,院内架着药罐的炉子上正生着小火,一罐子汤药正被火烧得“咕嘟咕嘟”的直叫唤,而守在药罐旁边的人,正是刚刚还泪流满面的沈张氏。
沈七七移步转身出屋,还很虚弱的身体,让她有些力不从心。但仍然坚持着绕过依旧蹲在门口吭吭哧哧画圈圈的沈继先,甜甜地唤了一句,“娘……”
沈张氏抬头用袖口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七七啊你怎么不躺着,正好药快煎好了,一会儿就把它喝了,郎中说你要多服几副药才能把体内残留的毒素排出来,脸上的黑印子才能彻底消除。”
“知道了,娘。”沈七七微笑着接过沈张氏手中的蒲扇,“娘,您进屋休息去,我来煎药。”
沈张氏满眼爱怜的抚着沈七七的秀发,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是忍不住满眼泪水,好半天才哽咽出声,“七七啊,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要怪娘,也不要怪你爹,他……”
“娘,您别说了,我懂。”沈七七打断沈张氏没有说完的话,拿着蒲扇蹲在一边煎药去了。其实她又何尝不理解这个女人的无奈与不舍。所以她没有怪谁,只是觉得胸口似有一块巨石一样压得难受,对这个陌生世界的未来充满了无奈,恐慌,与失落。
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了一个稚嫩的童音,“娘,姐姐,我回来了……”声音里透着一股轻快与喜悦。
两人同时寻声望去,此时,院门口站着一个衣衫破裂,满身泥污,且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背篓的小男孩,正一脸兴奋的向院里张望着,嘴上还略显激动的,不停的喊着:“娘,我回来了,我采到‘红樱草了’,娘……”
说话间,男孩已跑进院内,或许是他身后的背篓,在他瘦弱的身躯面前,显得过于庞大,所以他背着有些吃力,又有些碍事,所以还没跑几步,却突然“唉哟”一声整个人跌倒了,顿时一张满是泥污的小脸上,五官吃痛地纠结在一起。
沈七七见状急忙放下手中的蒲扇,本想跑过去扶他,却被沈张氏抢先了一步。
母爱的伟大毋庸质疑,无论哪个时空,无论哪朝哪代。
沈张氏虽然长年卧病在床,身体十分虚弱,但见到儿子摔痛的表情,还是能很迅速跑过去将他扶起,并轻轻拍打着他身上的泥土,满脸慈爱之色:“小宝,慢点跑,别急,瞧你跑的这一身灰土,快让娘给你打扫打扫,哎呀,衣服怎么又破了,等下赶紧脱下来,娘给你洗洗,再缝补一下。”
已经直身站起的沈小宝,手抓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言道:“娘,小宝知道了。”
沈张氏笑瞪他一眼,稍带严厉的说道:“知道就好!以后可不要这般淘气了,这衣服已是补丁上面缝补丁,再被你弄烂可真是没法补了。”
沈小宝一脸正色地使劲点头,“娘,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小心保护好衣服的。”
“嗯,药采的如何了?”沈张氏嘴上说着,可手上打扫灰土的动作却没停。
药罐旁边的沈七七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对母子,多么感人的画面,一个骨瘦如柴,常年卧病的母亲,在儿子遇到伤害时,却能以最快的速度出手相救,这就是本能吧,一个母亲的本能。见到这一幕,心中又不免生出几分暖意,虽然破旧,却有家的样子,虽然前路未卜,但却有亲人间的温暖,母亲带病为她煎药,弟弟翻山越岭为她采药,也许她应该觉得满足。
在现代时她是没有得到过母爱的,确切的说,应该是很少,少到她几乎没有任何记忆,因为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不在了,而她对母亲的印象从一开始的一点点,演变到后来的越来越模糊,到后来几乎没有了。这其中父亲也和一个阿姨约会过,也带那个阿姨来过家里,但是她的一句‘不喜欢’,爸爸就再也没有带任何陌生女人在她面前出现过。待到她长大一些,念了高中,读了大学,走过情窦初开的季节,也曾暗恋,也曾相恋,也曾失恋后,她才明白爸爸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可世事难料,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
思绪纷飞间,沈七七已是满脸的惆怅,不想却被小宝的又一声“唉哟”声所打破,再看小宝时,他的表情也由先前的可爱,变成了呲牙裂嘴。
顿时沈张氏的手僵在了半空,沈七七的嘴角也紧张地抽动了一下,蹲下身子与小宝平视并关切的问道:“小宝,哪里痛?是不是伤到了?”
沈小宝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骨碌着一双大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惊慌,双手赶紧背后,身子也不由得向后退了退,“没,没事儿啊,小宝没伤着。”
谁人都听得出小宝在说谎,自然也瞒不过沈七七和沈张氏。
沈七七不由分说的就抓起他背到身后的双手,扯出来一看,顿觉眼前一阵眩晕,嫩嫩的小手几乎成了血葫芦,一道道血印子,在沈小宝的小手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还不时地往外渗着血丝。
“弟弟,这……”沈七七突然间有些呼吸困难,小宝才10岁,他怎么受得了?
沈张氏眼见这一幕已经惊的合不笼嘴,身子一歪就要斜下去,若不是沈七七,和快步跑过来的沈继先轻扶了一下,她几乎晕倒,瞪眼看着那让她惊心动魄的伤口紧张的问着:“小宝快告诉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娘,我没事,真的没事。”沈小宝又换回了刚才可爱的表情,说着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赶紧解下背后的背篓,带着一点点炫耀的神情说道:“娘,姐姐,你们看我真的采到红樱草了。”
沈小宝指着背篓里那鲜红的花朵,稚嫩的脸蛋上写着满足,“你们看这花鲜红鲜红的,真好看,准能除掉姐姐身上的毒气,镇上的郎中不是说了,这红樱草不但解百毒,除痘印,还能让姐姐的肌肤婉若婴儿般娇嫩呢……”
沈小宝继续滔滔不决的说着,但是沈七七和沈张氏并没有去关注这红樱草有多么的漂亮,或是药效有多么的好,而是双双都哭了。
一旁的沈继先唉声叹气地长叹了一声后言道:“七七,你看到了吧,你弟弟这伤都是因为给你采药造成的。”
沈七七自是明白沈继先话中的含义,但也不想过多的理会他,于是并没有搭言,而是和沈张氏赶紧为小宝清理伤口。
沈继先见无人理睬,自觉没趣,一甩袖子钻进屋里躺着去了。
正文 第四节:闹人的晚餐
沈七七和沈张氏之所以会哭,是因为沈小宝身上的伤远远不止是手上的那一点点。
之后,她们又看到沈小宝的短衫后背上也沾有大片的,看上去已经有些泛黑的血迹,再撸起他的衣袖和裤管,看到的都是些或深或浅的划痕,同样,胳膊和腿上的伤痕上面也渗着斑斑血迹,而且比手上的更为严重。
而且更让沈张氏难过的是,小宝身上的伤已不是今天一天造成的,那些旧伤肯定是前两日上山采药便弄伤了,可她这几日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七七身上,却忽略了小宝,害他小小年纪受了这么多的苦,做为母亲的沈张氏,她的心里愧疚到极点。
沈张氏虽然很想把伤痕累累的小宝搂在怀里,可又怕他疼,只好蹲在小宝旁边,既心疼,又手足无措地哭了起来。
沈七七也难掩心中激动的情绪,泪眼朦朦的拉起沈小宝的小手,“小宝,告诉姐姐,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红樱草这药很不好采,是不是采药的途中小宝受了很多苦?”
沈小宝贝齿轻咬下唇,踌躇了一会儿才小心的言道:“姐姐,小宝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红樱草,后来听一个放牛的老人家说,要穿过后山的山顶,才能采到,待我爬上去后才发现,那里长满了一种带刺的树,每走一步都刮的我肉疼,可是不过去又采不到红樱草,所以我就忍着,衣服便划成这样了。”
沈小宝有些惋惜地扯着自己的衣角,看着这身被他几乎刮成了布条的衣服。
沈七七的心里揪着疼痛;拭着眼泪继续追问:“小宝,那后背呢,后背的伤是?”
“姐姐,后背是小宝下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直接滚到了山底的小河里,还是一个打猎的哥哥经过那里时发现了我,将我救了起来,不然,不然……”
沈小宝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便没有再说下去了,院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打来清水默默的为他换下衣衫,清洗伤口……
但是每清洗一下,沈小宝的眉头便微微的皱到了一起,沈七七知道这会很疼,但他依然坚持着不吭声,不由得在心里佩服起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竟然如此坚强。
待伤口清洗完,又涂上了创伤药之后,沈小宝又恢复了白净俊秀的脸,同沈七七一样,继承了沈张氏的姣好面容,一双机灵的大眼睛,不时骨碌碌的转着。
毕竟是小孩子,疼痛稍稍缓解,他就开始在院子里蹦蹦跳跳起来,乐呵呵地围着沈七七打转,给她背诵他在私塾院外偷偷听来的诗词:“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沈七七拉着他的小手,微笑着告诉他,后面两句是:“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咦!姐姐怎么知道?莫非你也曾去私塾先生的墙外偷听?”沈小宝手抓后脑勺一脸正色。
沈七七轻点他的小鼻尖,“这是秘密!”
“秘密?”沈小宝透着一脸好奇,沈七七则有些感慨,心想原来这个世界也有与自己生活的时代共通的地方,这里居然也有人背诵《剑客》这首诗,只是作者是不是同样出自唐朝的贾岛,就不得而知了。
而此时已到黄昏时分,夕阳在山脚边绽放着它最后的一道美丽,洒给大地无尽的余辉……
而后,沈张氏抹干眼泪自灶房里端出了饭菜,沈七七要过去帮忙,被她拦下了,就这样沈继先,沈张氏,沈七七,还有沈小宝,一家四口围着那张破旧的四角桌,啃着玉米面加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