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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甘心,也顾不得被摔疼的臀部,从地上爬起来欲再冲上去为自己争辩,却被人自身后拉住。
林珍惜回头一看,是同行的一名妇人。
这个年代,除了极少数的情况,被抓去服徭役的多半是壮丁,极少有女子,故而这一路上那名妇人便与她熟识起来,互相之间也多有照应。
林珍惜不解的瞧了她一眼,又冲那官差喊道:“你们不为这些人想,也该为你们自己想想,若是真闹起瘟疫,你们不也有被传染的危险!”
官差自然没有理会她,然而她身后却传来一阵叹息:“若真染了病,便活活烧死,自然碍不着他们。”
这下林珍惜彻底转过身来,打算同那妇人聊上一聊。
妇人则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这瘟疫早就闹起来的,先前就有一个被他们处置了,而今想来拉了你进来怕就是顶替那个人的。”
听到这话,林珍惜总算明白过来,心也随之一沉。
难怪那时候他们答应得如此爽快,原来竟不仅是贪图她的钱财。
愤怒之感丛生,她义愤填膺道:“大燕国还有这样逼人服徭役的,我怎的不知主上是这样的昏君,靠坑蒙拐骗让人修建宫室!”
虽说慕容冲有心安定于长安,曾修葺宫殿里年久之处,可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押送大批劳力前往长安服役。
那妇人又接着道:“听说咱们不是去给天子修建宫殿的,而是去给什么左还是右的将军修建私宅……”
“什么?”林珍惜不可置信的瞪圆了双眼,直瞪得妇人后面的声音都弱下去。
林珍惜垂在身侧的手则不可抑止的攥紧成拳。
竟然又是韩延,她早该料到这朝中权贵,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的也就只有他。
与此同时,她也为慕容冲担忧起来。
到底朝中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韩延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行事?
慕容冲到底是不知道事情的□□,还是已经知道了却没有办法制止?
这些疑问盘踞在脑海中,让她愈发焦急,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来飞回长安的深宫里。
奈何事情总是祸不单行,原本饮了汤药后好了许多的林珍惜竟再一次发起热来。
这一次发热却与上次受寒不同,总是持续着低热,尤其在傍晚时分明显,伴以四肢无力,整个人都像踩在棉花上,浑浑噩噩,看起来竟像是瘟疫之症。
鉴于他们对染病之人残忍的处置方法,林珍惜只能咬牙忍着难受,不敢声张。
可发热尚且能忍,咳嗽却是一阵赛过一阵的忍不住。
起初,林珍惜还拼命隐忍,后来却也暴露出来。
这时候,队伍里发病的人也越来越多,而押送他们的官差则想到了一个更为残忍的办法,那便是将得了病的人一起赶到队伍的最后面,任由他们自身自灭。
林珍惜越咳越厉害,到了夜里更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叫,这却又加重了病症。
到后来精神都有些恍惚,再加之周围弥漫的绝望情绪,她觉得她迫切的需要离开这个队伍,否则的话,即使没有因为瘟疫而亡也会因为失去对生的希望而死。
她便这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跟着队伍艰难的迈步前行。
走在街上,人人都对他们避如鼠虫,所过之处几乎空无一人,大家都老远的退避三舍。
就是在那空旷的街道上,她却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怎敢与君绝(五)
起初林珍惜还以为自己烧糊涂了产生幻觉,可揉了揉眼睛,那人还站在街角,又问了身边的人,却也是同样瞧见了。
她才敢确定,那个人正是她的师父王嘉。
虽说林珍惜与他隔着一段距离,可那道路空旷,断然没有看错的可能。
分明他还是和过去一样,身姿犹如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一头乌发因为经常被薅,显得有些毛躁,唯一的改变是他没再穿那件青灰色的素纱道袍,而是着一身泛黄的麻布衣衫,却也收拾得妥帖整洁。
他侧对着林珍惜所在的方向,站在街巷的另一头。
此时有夕阳自巷子尽头铺撒进来,正勾勒出他的身形。
他一动不动的站立在那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看着这一幕,林珍惜忽觉眼眶蕴热,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她几乎忘了自己现下的处境,瞬间脱离了队伍,朝着王嘉的方向奔去。
因为她的这一举动,队伍里忽然搅动起一阵骚乱,原本不敢反抗的人们看到她如此大胆,一个个都流露出跃跃欲试的目光。
领头的官差很快就发现了端倪,自然要将一切遏制在摇篮之下,便着手杀鸡儆猴,朝另外几个同僚使了眼色。
于是几个壮年男子自四面同时围捕,纵使林珍惜起势迅疾,也很快被他们擒住。
可即便已经被几个人分别禁锢住手脚,往队伍里拖回来,她却还是不肯放弃,冲着王嘉大喊:“师父!”
她喊得嗓子都哑了,眼见着王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正要转过身来,那几个官差却已将她拉到路边胖揍了一顿。
原本就因为发热而身子虚弱,挨了揍的林珍惜觉得自己只差一口气就要瞑目了,却还勉强支撑起身体趴伏在路边,奋力抬头往那边看。
奇怪的是方才还在王嘉此刻竟已没了人影,那巷子的另一头,甚至他们方圆数仗的道路都空无一人。
林珍惜顿时慌了神,又朝四周搜寻了一遭,却也一无所获。
此时的心情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就好像行走在沙漠里的人看到了一大片绿洲,可到了跟前才发现那是海市蜃楼。
直到今日,她仍无法接受王嘉已逝,刚才看到他的身影,更是激动至极,她多想跑到他面前叫他一声师父,再跟他谈论将众人都愚弄了的八卦,可是现在……
她正思绪凌乱,却有人试图将她自冰冷的地上扶起来。
林珍惜抬头去看,正是那位妇人。
妇人边拉扯她,边低声与她道:“别再逞强了,我们是逃不了的,到长安不过也就是服徭役,若是就为这个丢了性命多不值。”
于此同时,回过神来的林珍惜也终于听到不远处传来领头的官差呵斥声:“先前都怪你太鲁莽,险些酿成大祸,人是一个都不能少的,便是死了,也要把尸首拖回长安交差!”
他正在斥责另外的几个同僚,吵吵闹闹的说了一堆,林珍惜也明白了大概。
这时候她才知道,刚才那两个官差险些就要杀了她了事,是这领头的见长安将至,不想再惹事端,才制止了他们。
想不到如今她这条命,竟然是捡回来的。
林珍惜虽觉后怕,毕竟还是放不下王嘉之事,在这端口上,还指了指王嘉方才站的地方,拉住那妇人问:“你瞧见刚刚在那里的那个人了吗?”
妇人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刚才站在巷子里的那位郎君?”
林珍惜原本黯淡下去的双眸霎时被点亮,连忙猛点头,又听妇人道:“那个人才往巷子的那一头出去了,想是已经走远了吧。”
听到妇人这样说,林珍惜纠结一团的心总算稍稍纾解。
她重又将目光投向那一处,只余夕阳辉光的巷子随着队伍的前行越来越近。
林珍惜一瘸一拐的行着,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容。
她的师父是王嘉,魏晋第一奇人王嘉。
他创作了那么多奇妙的故事,而他自己也同样是一个谜。
她早该想到,这样的异士又怎么会怎么会被昏庸的君王所杀?
……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关于王嘉的事情林珍惜虽是放下了,然而她的身体状况却是急转直下。
几乎是咬牙坚持着才没有倒下,等到了长安时,林珍惜双脚都似灌了铅,纵使归心似箭,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在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官差们也想在进城之前洗去一身风尘,便在城郊的驿站里歇下。
当然,那些被送去服徭役的人们全都被安排在后院的马厩里,万幸的是总算给他们提供了足以果腹的饭菜。
此时的林珍惜却因为身子不适而没有半点儿胃口,便索性从抢食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寻了一块干燥的草垛卧下。
顺着她视线的方向,可以看到那座象征着帝王身份的,巍峨而又肃穆的宫殿,举目远望,已能在夜幕中勾勒出模糊的隐。
林珍惜不禁十分激动,在她心里,那里已经不再是一座宫殿,一件文物,或是一段历史,而是确实存在的,与她息息相关的,离开一段时间就会挠心挠肝的想念的地方。
在这个年代,人们将这样的地方称为“家”。
不知是否因为情绪波动得有些剧烈,林珍惜忽的猛咳了一阵,于是下意识的抬手去掩嘴,但觉一股子腥气自喉间涌出。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她已是浑身发颤,一双腿更是不能支撑本就瘦削的身形,视线都模糊起来,拼命的聚焦了双目,却自掌心里看到一片腥红。
近几日,她也听到些风闻,说这所谓的瘟疫实则就是肺痨,林珍惜脑子里忽的陷入一片空白。
虽说她还不能确定自己得了什么病,但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个医疗条件无比落后的年代,到了咳血的地步必然是凶多吉少。
抢食的人群依然喧闹无比,可林珍惜却并无所觉,抬头之际她望见天际繁星,其璀璨之势将原本隐没于夜幕里的宫室耀得比白日里还要清晰。
观此情形,林珍惜再度垂首叹息。
此时的她充满了对命运捉弄的怨恨。
她想不明白,为何别的人穿越都闹得风生水起,且不说被众人追捧崇拜,便是遇上瘟疫也要发明个净水的装置什么的,被这些古人当做神明仙女仰慕一番,可到了她这里,却变得如此无能为力。
原本信誓旦旦妄想改变历史,改变慕容冲的命运,如今却连自己的小命都要不保。
可见故事里都是骗人的,根本做不得数。
林珍惜唏嘘不已,忽觉茫茫夜空中一道辉光流过。
她只当是自己身子每况愈下,甚至到了出现幻觉的地步,刚想闭上眼睛缓缓,身后却传来了和刚才不一样的嘈杂。
“天上的星宿掉下来了,快看呐!”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那些被带到长安服役的百姓们一窝蜂的挤到了马厩前来够着脖子看。
林珍惜也是一颤,连忙睁眼去瞧,又听另一人道:“那边也有,越来越多了,星宿都落下来了,这是大凶之兆啊!”
那人声音充满了恐慌,连带着整个后院都陷入恐慌之中。
流星划过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