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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标杆般挺拔修长的身材,头发被高高地挽起,束在金冠之中。因为长时间在外负责军队训练之事,经过风吹日晒的皮肤显得有些黝黑而干燥,眉若刀削而成,鼻梁高挺,薄薄的唇抿着,眼睛中是坚毅的神色。
他一回来就急急忙忙地赶来海棠阁,所以仍是着一身甲胄,脚蹬战靴。
“伊霏,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刚进长夏阁,男子就开口道“冬末之时,我要随皇甫将军出征了。这一战……大概会十分艰苦,我若能活着回来,就为你赎身,带你离开这里。我若是战死沙场……”
“别说了……文轩,别说了……”女子看着他严肃的面容,心里也是忐忑不安,更不想再听他说如此不吉利的话“你会好好的回来的……”
“伊霏,听我说完,我若是不能活着回来,我会托人为你赎身,”男子轻轻捧起她的脸说道“我答应过你,要让你离开这里。”
“不……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是带我离开这里,”她低声道,语气有些颤抖“假如没有你,我……”
“伊霏,你还有自己的人生。你离开这里以后,会有一个新的开始,”戚文轩说道“我答应你,我会尽力在战场上生存下去,回来找你。”
“好吧……”女子说道,从发间取下一只凤头钗,两手各执一头,用力掰断。
“这一半我留着,这一半你带在身上……你若是能回来,就带着它来找我。你若是……不能回来了,就让那个人带着它来找我……我也好……断了念想……”
“……”男子接过她手中的一半凤头钗,感觉她的情绪从未有过的低落,却不知说些说什么来安慰她,也许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说什么,都比不上他平安回来更能安慰她。
长夜漫漫,桌上的红烛已燃尽了,空留下蜡泪的痕迹。
戚文轩走后,颜伊霏每天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她很想念他,可奇怪的是,他从不曾在她的梦中出现。
她空闲的时候,总推开窗子,眺望着远方。那是她无法触及也无法控制的战场,而她的情郎,就在那个地方。
她一直在等待,期盼、惶恐、忐忑,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让她整个人也憔悴了几分。
而她最害怕的,终于还是来了。
来找她的那个男子白衣胜雪,朗目疏眉,鼻正唇薄宛如石中美玉,身旁还带着个面生的小姑娘,身形瘦小,显得弱不禁风。而他手中拿的,正是那一半凤头钗。
“伊霏姑娘,戚将军他……”那男子看着她泫然欲泣的面容,有些不忍心说下去。
“文轩他……他怎么了……”女子已猜到了他的来意,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站不住一般,不想相信他口中即将说出的事实。
“戚将军战死沙场,还望您节哀。”男子终于还是说完了这句话。
“你……你不是在骗我吧……你不是……在和文轩一起骗我吧,”颜伊霏的声音游魂似的“其实他还活着,只是想吓唬我才躲着不出来的对不对?”
“戚将军他……他确实已经死了,不过他已经为您安排好了去处……”男子继续说道,可他眼前的接近崩溃的女子完全没有听他讲话。
“文轩你出来啊……你别吓我好不好……你出来啊……”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他不知说些什么,但知道不管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他将那半截凤头钗轻轻放在桌上,又对那少女低声细细叮嘱着什么。
“伊霏姑娘,她名唤流莺,以后就负责照顾您了。在下……先告辞了。”男子说道,转身下楼去,屋内很安静,只听见女子的哭泣声。
“流莺……”她终于不再哭了,抬头打量着那个少女“你是叫流莺么……”
“是,小姐。流莺自小进宫,如今奉圣上之命,照顾小姐起居。牧大人已经备好了车马,待小姐收拾好了,就随我下楼吧。”
“你们先走吧。”女子拭干了泪,说道。
“可是小姐……”流莺有些为难,毕竟牧西城下楼之前特意与她交代了一定要带颜伊霏一起下来。
“我倒是有个想去的地方。你们不必担忧,让我自己去就是了。”她似乎已从方才的悲伤中挣脱出来,语气也渐渐平静下来。她拿过桌上那半截凤头钗,用一块帕子包起来,纤细白皙的手指还有些颤抖。
“不过小姐,不管怎样……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比较好吧……”少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也好。”楼下又传来了熟悉的调笑声,她的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厌恶。
流莺这才松了一口气,帮着她收拾起东西来。
两人下楼的时候,已入夜良久,媚俗的灯笼织成一片云雾,掩盖了残月的冷光。牧西城还站在海棠阁下,灯火映着他面向她的半边脸,颜伊霏在一瞬间有些恍惚,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的影子仿佛重合在他的身上。
那年那月,他也是这般,静静地站在海棠阁下,等她下楼来。
“伊霏姑娘都收拾好了?”听见脚步声,男子转过头道。
“嗯……”她有些迷惘,待看清那是与戚文轩完全不同的样貌,便霎时清醒过来。
“检查仔细了?可有忘记的东西?”他问道。
“没有……”颜伊霏说道,又回头看了一眼。阁中依旧是一派春色,而那些灯笼中,已没有了她的名字“走吧……”
牧西城再见到流莺,却是在乱世结束,他离开皇宫之后的几年。
当年的少女此时已为人妇,气色也好多了。她见到他,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讶和躲闪,但还是走上前来。
“伊霏姑娘呢?”男子问道。
“她去了净月庵。师太说她尘缘未了,只让她带发修行。我临走前,她把之前的积蓄都给了我,只留了随身衣物和那凤头钗。”流莺道。
“尘缘未了……”牧西城想着,嘴角微微有了些笑意“确实……或许那只凤头钗,倒还真的有合好如初的那一天。”
此时的净月庵,颜伊霏正扫着树下的落叶。
而不远处铺满落叶的路上,有个背着行囊的男子正在赶路。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零星撒下,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舔了舔薄薄的唇,觉得有些口渴。
“前面正好有个尼姑庵,不如就去那讨碗水喝罢……”
他如此想着,抬手拭去额上的汗水。
第二十八章 荷叶杯(一)
也许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两个女人。
一个是格韵高绝的白山茶,一个是妖娆多情的红蔷薇。
当他得到了白山茶,又惦记着蔷薇的娇媚,山茶渐渐变成了单调无趣的泛黄宣纸,蔷薇却是夜色中摇曳的裙裾。
当他得到了红蔷薇,又思慕着山茶的纯洁,蔷薇渐渐变成了艳俗腻人的褪色锦缎,山茶反是烛光下淡雅的诗文。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这样也好。
她想着,荷叶杯中的桃花酒盈盈,像极了男子眸中的眼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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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秋斜倚着窗儿,看着颜伊霏坐上那辆马车,心中暗叹一声。
“绾晴,取坛酒来。”她阖上窗子,吩咐道。
“是,小姐。”名为绾晴的少女应道。
“小姐,酒来了。”少女端着木盘进门来,一同取来的,还有一只形状独特的青玉杯。
那杯子色泽盈润,灰绿中微显黄色斑点,状如深秋枯槁而包阖起的荷叶,叶缘弯曲起皱,叶脉也雕刻地清晰明了,整个杯子上宽下敛。
那荷叶梗在杯底环绕一圈后,顺势上扬至杯侧,作为杯把。
相比一般的酒杯,这杯子更浅,盛的酒也少些。
绾晴从进海棠阁起就跟着她,知道她但凡饮酒,必要用这荷叶杯。
“小姐,你想离开这里么?”颜伊霏走的时候,她也看见了。
“不想,”知秋看着酒上浮起的绿色细沫,没有一丝迟疑地答道,又抬眼看她“怎么问这个,你也想走了?”
“没有,只是看伊霏姐走了,小姐好像有心事。”绾晴道。
“也没甚么心事,”她悠悠道,抿了一口杯中的美酒,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冷笑“人啊,要认命。”
“小姐……是不是不喜欢伊霏姐?”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这般问道。知秋和颜伊霏虽都是海棠阁的花魁,知秋却远远不及颜伊霏的风头之盛。两人平日里也只是见面招呼,私底下从来都不说话。
“倒谈不上不喜欢。若偏要说不喜欢她,那连同谢之桃,我也不喜欢。她俩倒是一路人,”知秋轻轻晃着手中的荷叶杯道“也不单单是你,这海棠阁中,十个里有九个都觉得我不喜欢她。今儿既然说到这儿……绾晴,我倒想听听,别人是怎么说的。”
“她们说……小姐和颜伊霏不和,是因为几年前扶南公子的事……”少女低头道。
“扶南……”她想了想,继而笑道“虽然扶南因着她男人那一顿教训,在床上躺了半月。我却也不至于为个男人与她结下梁子。”
“那小姐是为什么?”绾晴愈加好奇,问道。
“却也没什么原因。有些事本来就没什么缘由,人与人之间亲疏远近,有时也不值得非凭着什么。真亦假,假亦真,多情亦无情,薄情偏滥情。没必要追索,尤其是在这风月场。”
知秋说着,又往空了的荷叶杯中倒上半杯酒“该当真的当真,别的,便随他去了。”
正说着,楼下忽的吵闹起来。
“绾晴,去看看又是什么事。”她吩咐道,转过脸儿看着门。
“小姐,是几个公子在闹,说是一定要看伊霏姐跳舞,可是伊霏姐已经走了,妈妈现在正为难呢。”少女回来,说道。
“又是找那小妮子的,”她轻哼一声道“绾晴,把我那件舞衣拿来。”
“是,”少女应道,为她换上舞衣“小姐,你方才说,该当真的当真,那到底什么时候该当真?”
“什么时候?”知秋在指尖沾了点胭脂,点在唇上,推门笑道“自然是在要赏钱的时候。”
听到楼下这一通吵闹,海棠阁中的姑娘都闭了门不敢出来,只剩下鸨母一边陪着笑脸解释一边发愁,此时下楼来的知秋在她眼中无疑成了救星。
而知秋一开口,更让她稍稍放下心来。
“妈妈,伊霏姐走了,可阁中不能没人来接她这位子。既然没有姐妹愿意出头,那不如让女儿来试试?”知秋说道,她本是拿一柄绢宫扇半掩着面,如今说着话,微微一笑,露出脸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