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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走进嚼梅园的时候,看着长廊亭榭间,很多书生打扮的人坐在桌子后边,桌子周围笼着很多求文代书的人,安静固然安静,另有一番熙攘热闹在里边,更让杜十七心生感慨。
牵着马走了一程,鲜衣怒马让杜十七显得风度翩翩,平日里并没有自恋倾向的杜十七,此时也有点儿喜欢上如今这副冰肌玉骨、姿容绰约的皮囊,走到池水边,忍不住顾影微叹。
可惜,如此浊世佳公子般的杜十七,居然没有引起园中之人的注意,她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不染纤尘的靴子,叹了口气,果然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在啊。
又走了一段路,已经穿过好几处亭台,那里边的桌子和人,都被人围得厉害,杜十七就奇了怪了,难道求文代书也有集市?就像乡镇上逢日大集,有逢三六九,也有逢一四七,到了日子,十里八村的人,都担着自己要卖的东西凑热闹。
拉住一个人打听一下,今儿还真的是集日,嚼梅园是逢初一十五的集,平日里边,这里很是清静,园子的主人会紧闭园门,只有到了初一十五才会容外人进入。
不过,始终没有人知道,这个嚼梅园的主人究竟是谁。
写文难,求人写文也难啊。
杜十七从心里感慨一声,又向拦住的人打听了女子代书的具体地方,因为是要帮着豆卢汀写,文笔口气,自然要婉约些好,女子天性中的细腻纤敏,恐怕就是心思再细密的男子也无法模仿出来。
女子代书的地方,在园子的最里边,一片森然生凉的竹林中。
竹林前边,一湾流水,一座小桥,将世间的尘嚣繁华隔阻在外边。
桥上,站着一个紫衣小鬟,生的肤若凝脂,眉眼如画,虽是婢女打扮,却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脱俗的一段清婉来。
看到杜十七牵着马过来,那紫衣小鬟下了小桥,迎了上来,弯腰施礼,衣袂飘飘,自有一股飘逸之气,令杜十七也不由得驻足,被这个紫衣小鬟的仪容气度所吸引。
只见这紫衣小鬟微微一笑:“公子请留步,竹林之内,乃是女眷,公子若是求文代书,请将题目要求告之,青烟为公子传话就是。”
青烟。
杜十七心里赞叹了一声,这个紫衣小鬟人如其名,袅娜娉婷,真如青烟一缕,带着不食烟火的飘逸,丫鬟尚且如此,不知道她家小姐又是何等出尘脱俗、玉骨仙姿的绝代佳人呢。
心中赞叹着,就将怀中的一张纸条取出来,上边写着题目,是沈七城从昌安侯沈思的书房里边偷出来交给杜十七。
杜十七偷偷看过,不过一个字她也不认识。
叫做青烟的紫衣小鬟接过来,展开一看,微微笑道:“不知道公子这篇赋要用鲜卑文来写,还是要用汉文来写?”
杜十七愣了一下,她还真的忘记问沈七城这个问题。
青烟又是敛眉一礼:“或者,公子是求北凉文?柔然文?”
啊?居然会四国语言?
杜十七有些悻悻,忽然间有了个主意,听沈七城说,那个豆腐丁乃是马贩子,应该也没有读过多少书,认不得几个字,自己何不让青烟的小姐用汉文写上一篇文章来,豆卢汀,这个名字就不像是汉人,估计她也未必认识汉字,于是非常有涵养地一笑:“不敢烦劳你家小姐如此麻烦,只要用汉文写来就好。”
青烟说了润格的价钱,杜十七点头应允。
并没有急着拿钱,青烟在一旁的一张用竹根抠成的小桌子,放上一只精致的香炉,焚上一支极细的梦甜香,并告诉杜十七,香未燃尽,文必成章,否则文章白送,分文不收。
看着青烟袅娜而去的背影,又看看那支梦甜香,杜十七半信半疑,这香连二十分钟都烧不到,文章就写得了,难道她们家小姐当真是锦心绣口,满腹经纶?
好像只等了一会儿,周围的景色还没有欣赏够,香烧到三分之二的时候,青烟果然折身回来,手中捧着几张纸笺,上边的墨迹未干。
杜十七对于诗词曲赋并不在行,看过的也就是读书时学过的那些,其中还有大半还给了岁月刀光,等她接过来那几张纸笺,立时先被纸上的字吸引住,这字写得太漂亮了,令杜十七不舍得将眼光移开,而且除了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更内行中肯的评价。
因为字的缘故,杜十七居然将这篇文章从头看下去,而且一字一句地读出来。
太行闻于洪荒,晋风尚朴未泯。
山之阿采日精,谷之渊聚月华,其泉铮淙涌出,冷冽寒神,清泠若鉴,以兹泉为浆,酿汾为底,佐广木之香暖,紫檀之香幽,公丁之香淡,零陵之香柔,复以当归、砂仁等十余味发香凝醇,养血舒气,和胃益脾,兼纳修篁之竹,披离之叶,浸而贮之。隔春夏,越秋冬,凭斗转,望星移,岁弥久而愈得滋味矣。
启坛之时,香若迢迢春水,绵绵晴丝,弥漫回旋,经日不散。色似幽窗桐影,江南竹乡,澄碧晶莹,淡逸生凉,故名竹叶青也。
若值芳春未歇,桃夭李媚之晨,携友呼朋,踏青陇蹈香尘,行至水流穷处,坐看云起漫时,以天为庐,铺地为席,素肴几味,罗列其间,以细精瓷盏盛斯酒也,仿佛三春之蓊郁,万木之青葱,
山河之俊秀,乾坤之萌动皆凝集斯酒之中,雅谈间浅斟低酌,其乐陶陶,优哉若仙矣。
亦或秋高气爽,四野垂云,丹枫流火,桂子烁金,聚故旧知音于峰峦之巅,松柏之下,流水之畔,举目万山木叶萧萧,千峰岚霭分和。添词联诗,对弈抚琴,以天地分吾喜乐哀忧,饮此琼浆,唇齿留香,沁人心脾,共松风菊韵饮下清秋,添诗情文趣泼墨挥毫,其文思如酒色青青,其襟怀亦无极也。
斯酒者青青,蓝田之玉逊其色碧,和氏之璧失其剔凝。斯酒者幽幽,栀子之馥难抵其甘醇,兰蕙之馨何比其清隐?采三春九秋之色影,撷千葩百卉之芳魂,始得此仙酿竹叶青也。
品斯酒哉,知味浅而愈浓,觉苦尽自甜来,叹孟德之慷慨诚不谬也。饮斯酒也,喜之助兴,愁则分忧,复有和肝脾,舒气血,养胃元,滋肾精之功,乃酒中仙风道骨之高隐,虚怀若谷之雅客。
结高隐为朋,谁能如泥烂醉?识雅客为友,岂肯无状酩酊?
谜无隐语,射覆何趣?宴无斯酒,聚之何欢?
今繁杂尘世,滚滚红尘,春风得意或冯唐无闻,伤春悲秋怨天尤人不足取也!未若邀二、三知己,把竹叶青酒,烹时令鲜蔬,悟知足常乐,开豁达襟怀,得失不惊,穷通休论,惜芥末之未
喜,弃须弥之奢欲,此世尚有何忧萦索?兔升乌坠,春花秋实,夜安高枕,日无远忧,夫复何求?
一篇文读完了,里边还有些不大认识的字,杜十七固然对文中之意似懂非懂,也看得满纸翩然,口齿噙香,很欣然地付了润格,青烟复有敛襟而拜,拿着银子转身进去。
忍不住端详着这几张纸笺,想着要把它送给豆腐丁,杜十七心又不甘,直觉豆腐丁那厮,未免亵渎了这篇文章,也蹂躏着这些漂亮的字,可惜自己不精于文墨,不然一定把这篇文章改头换面,写成狗屁不通的东西。
人立于世,不可不信,算了,让豆腐丁占把便宜,谁让自己答应了沈七城,她杜十七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等这个忙帮过了,再算账报仇也不晚。
拿着纸笺,骑上了马,出了嚼梅园之后,杜十七忽然想起,自己怎么忘记问问青烟,她们家小姐是谁,她忽然很想知道这个写得一手漂亮字,又会好几族语言的女子,该是一个怎样冰雪聪明兰心慧质的佳人。
念头只动了一下下,杜十七又摇摇头,既然连面都不肯见,人家小姐又岂能将姓名告之?
叹了口气,杜十七有种入宝山而空回的微憾,一路策马回到沈府。
牵着马从后门进去,沈七城正在等候,杜十七冲着他咧嘴笑了笑,沈七城迎了过来,杜十七刚想说话的时候,看到一个中年女子从月亮门进来,这个人她到认识,就是上次遇见练武的那个,应该是沈家的仆妇,看她衣饰,应该是有些地位,于是把马缰绳一仍,冲着那个中年女人道:“大姐,麻烦你把马牵到马厩里边去。”
那个中年女子只是一笑,旁边的沈七城却吓了一跳,忍不住看了看杜十七,看得杜十七有些发毛,忍不住瞪了沈七城一眼:“干嘛?”
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忍俊不住的那种笑意,让沈七城面部表情非常有趣,他也不理杜十七,而是恭恭敬敬地向那个中年女人躬身一礼:“大娘,七城惭愧,未带杜氏给大娘叩头问安,才令杜氏出言无状,请大娘责罚。”
大娘?
这回轮到杜十七瞪眼了,她也知道沈七城的生母阴姒是昌安侯沈思的妾室,沈思另有原配夫人。阴姒她见过了,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由此可见,沈思的原配夫人该是何等绝色,怎么会是眼前这个女人?
杜十七有些抽搐地翘了翘嘴角,声音非常飘忽地:“婆婆?”
诡事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本来暗自悲摧唏嘘不已,认定自己这回事倒霉他妈哭倒霉——倒霉死了,管着婆婆叫大姐,这是寿星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关键,自己还是一个妾,悲摧啊,真悲摧。
可是,事情并没有像杜十七心里预想的那样,昌安侯沈思的原配夫人,并没有发怒嗔怪的意思,反而笑盈盈地看着杜十七,然后冲着沈七城笑道:“一家人,怎么把话说得如此生分?不过,你这个媳妇的嘴,和摸了蜜糖一样甜,竟然叫我大姐。哈哈,我虽然长得不丑,可是岁月不饶人,年纪一把了,老了,怎么也不会年轻得像她姐姐吧?”
她笑的时候,眼角那些细微的皱纹,都显现出来。
极品。
不知为何,杜十七心里想到这两个字,她反复看去,这位容貌清雅但却非绝色的侯爷夫人,没有笑里藏刀的意思,好像是真的不介意自己对她的轻慢无礼。
当然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杜十七并不相信这位侯爷夫人可以开明大度到不知者不罪,尤其对她这个算不上儿媳妇的儿媳妇。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会越喜欢,婆婆瞧媳妇,只怕横竖都不顺眼,同性相斥,天性使然。
心中满是疑窦,转眼看向沈七城,他对这位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