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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讽刺”更加让人如堕冰窟?
夜风潮气愈重,闷得让人喘不过气,他就坐在那,垂着眼,看桌角缓慢嘀嗒的水珠,像是藏在人心底深处流不出的那滴泪,最终凝结,成为心头融不化的坚冰。他一动也不动,连手指都是僵硬而冰冷的。
临天皇脸色稍微缓和,既然如此,容乐长公主就先行处理伤口。朕,虽说很想听听启云国女子弹奏的琴音与我临天国女子的琴音有何不同,但朕,更重视公主的凤体安康。”
漫夭笑着行礼,“多谢陛下关心!容乐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哦?说来听听。”
漫夭拉过一旁的泠儿,容乐的贴身婢女泠儿曾朝夕陪伴我练琴,她的琴艺与我相差无几,若走孙小姐不介意泠儿婢女的身份,那就让泠儿代替我与孙小姐同奏,以弥补我今日无法操琴之遗憾。不知孙小姐,愿否?”如天籁般的声音微微低沉,让人感觉到无形的压力。且句句隐含深意。
这,我……孙雅黎直觉想拒绝,让她跟一个婢女对琴,简直是对她莫大的羞辱。可她又不能拒绝,是她自己不分身份尊卓在先,要挑战公主。
孙雅黎心中百般不愿,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却是不能反驳,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赢了一个婢女,脸上也不光彩,若是输了,那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也丢了临天国的颜面。
临天皇脸色不好看,型着漫夭的目光犀利,漫夭坦然回视神色不率不亢,唇边扬起恭敬有亦也微笑。不是说想听启云国的琴音吗?那就听吧!
主子!”泠儿不安的看着她,漫夭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口泠儿会弹琴不假,但要跟孙雅黎比较,自是远远不及。
孙雅黎绞着手中的帕子,咬着唇,求救的目光望了她父母亲,又望临天皇。
宁干易眼光一转,爽朗笑道
当真是两全其美!公主这个法子甚好。泠儿姑娘的身份虽是婢女,但她的琴艺乃公主所授,代表的也是公主,与孙小姐同奏,倒也不算是辱没了孙小姐。看来,小王又有耳福了!”
尘风国王子都这么说了,此事已没有转圈的余地。
侍筹叹道你现在可以去处理伤口了?”
漫夭摇头,我先帮泠儿调琴,看看顺不顺手。她呀,跟我一样,对琴,挑的很。”
泠儿搀着她来到琴台,漫夭坐下,勾动琴弦试了几个音,传到观荷殿听起来就是散乱的几个音符,众人以为她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漫夭淡淡一笑,指尖流动,一串听似随意却能荡人心魂的音符便流转开来。很短很短的一串,在这月光笼罩,宫灯影摇,荷花满池的夜景之中,那听似飘渺、柔中有刖的短短一串,仿佛要直接拨到人心底里去,却又在将达未达之时,遽然停住,叫人意犹未尽,好不难受。
这一串音符,她是要告诉别人,她并非是因为自已不会才找人替代。也是在警告那些人,她虽淡然处世,不喜与人争锋,但并不代表别人找上门来她会忍气吞声,任人欺辱。
谁若存心与她为难,必会自取其辱!
对面阁楼的孙雅黎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已知对方非是等闲,但此刻她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至少,要赢过那个婢女。
漫夭道:“这琴有些不合手,麻烦这位公公再取一架过来。这一架就放在这里,我还要再比较。”
另一架琴送到面前,她点头道:“你们都退下吧。身边有人,会影响泠儿。”
宫人们应声退出,两座阁楼相对的位置都是半敞开式的建筑,坐在对面大殿之中能看见这里帷幕之前的大致情景。
漫夭象征性的瞧了瞧,低声交代了几句,将其中一方琴情悄拿到琴案之后,顺着地板推到帷幕背后,然后起身离开,到了被雕花屏风遮挡的楼梯。,再悄悄转到帷幕背后。
傅筹跟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盘膝坐地,将琴放在身上,他才明白她的意圄。他先前就很纳闷,以泠儿的性子不大可能拥有高超的琴艺,原来她只是拿泠儿做幌子。他再一次感叹她的聪明,就如同一年前的那场布局,对形势以及各方人的心理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只不过,这一次,她时自己也够狠!
看着她专心致志的抚琴,面上的神色很认真,她的手,十指尖尖葱莹如玉,在琴弦上飞舞拨动,丝毫不顾及左肩的伤口。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初入军营,孤身奋战,为夺军功,既要躲着敌人的明抢,也要防着自已人的暗箭,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已。
人生便是这样残酷,有时候,为环境所逼,对自己残忍,也是不得已的一种手段。
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染血的左肩,她平静苍凉的眼神,薄凉带笑的嘴角,总能牵动埋在他内心深处的疼惜。
他走过去按住她的手,“你有伤在身,让我来。”
漫夭愣了愣,一抬头,便看到了他眼底的温柔怜惜,不似平日里永远也看不穿的温和面具。她微微一怔,淡淡笑道不行!男子和女子的琴音,有差别。”
帷幕前方,泠儿很有礼貌地说道:‘孙小姐,该您了”
孙雅黎的琴音,韵律悠扬清悦,如琮涂流水,让人倍觉舒畅。果然是技法纯熟,只可惜少了一份内心的恬静和淡然,听起来虽动人却不足以动心口
而漫夭的琴音,古朴苍茫,铮然铿锵,令人如临高山之巅,陡然心胸开闹,热血沸腾、心绪澎湃。可每每即将到达巅峰之时,却又逐渐收了势,总给人一种不能完全尽兴之感。
高山流水,流水高山,两人的琴音听上去似是不相伯仲,各有优劣。但真正的个中高手,必能听出其中蹊跷。一个全力施为,一个有所保留。
观荷殿里的众人面色不一,有惊诧,有思疑有赞叹,也有少数不懂琴音的不以为然。
一名琴技不俗的女子道:“想不到容乐长公主身边陪她练琴的一个小小的婢女都有些琴技,那容乐长公主的琴技岂不是登峥造极了?”
另一名女子道:“听她刚才弹的那一小段就可想而知了!”
一名对孙雅黎先前抢尽风头很是不满的女子道:孙小姐自以为琴技京城第一,无人能比,什么人她都不放在眼里,今日还想尽办法挑战容乐长公主,想不到,“却是自取其辱!哼!看她以后还那么嚣张!”
呵呵”,“一群女子捂着嘴发出低低的笑声。
孙雅黎咬着唇,回到座位,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这场琴技之争,谁胜谁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从东郊客栈的竹林开始,傅筹便知道她定有着非凡的琴艺,却不料她这样的女子竟能弹出这般大气磅礴的气势来,尽管她刻意控制在某一个高度,并未全力发挥,也足够令他震撼。也许她也曾对未来充满希望,有过宏远的志向,只是被世事磨尽,历尽沧桑沉淀,只余下平静淡然。
一场波涛暗涌的晚宴终于在琴声中落下帷幕,但离王与尘风国王子都还未能定下妃子的人选,一切还得继续。
傅筹和漫夭来到为他们安排的寝居,叫了御医来看诊,开了个方子,傅筹坚持亲自为她包扎伤口。漫夭疲惫的靠在床头,轻轻瞌上眼,心神一放松,痛感愈加的清晰透彻。
泠儿很不解的问道:“主子,我不明白,您明明可以胜过孙雅黎的,可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故意控制在和她同一水平?”漫夭缓缓睁开眼,接了一句,却没有下文。
她可以赢过孙雅黎,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输得很难看,但她却不能让临天皇下不了台。只要保持在伯仲之间,那便是胜了孙雅黎,又不至于让临天皇在尘风国人面前颜面无存。这之间分寸的把握,确实不易,甚至比全力施为还要难上许多。更何况,一个婢女的修为本就摆在那里,若是太过了,就等于昭示其中有异。
博筹目光幽深,落到她身上,既是赞赏,也是温柔至极。他为她搭上薄被,道不胜,已是胜了!
不胜而胜,明眼人,谁会不晓?
泠儿似懂非懂,傅筹扶了漫夭躺下,又道:“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束,
漫夭轻轻点头,刚闭上眼不到片刻,一个宫女进来禀报:“夫人,尘风国王子来访。”
漫夭双眉微蹙,淡淡道:“就说我已经歇下了。”
是。”
泠儿道:“没想到他就是尘风国的王子!他一定是担心主子的伤势,所以过来瞧瞧。主子为什么不见他呢?”
漫夭叹道这么晚了,将军又不在,以我和他这样敏感的身份,私下见面,无端授人话柄。”
说罢重又闭了眼,泠儿知趣的不再言声。
又过了不到半刻,门外响起那宫女急急的阻拦声:“九皇子,我家夫人歇下了,您不能进去”,九皇子”,
泠儿听到脚步声,连忙去门口拦,漫夭叹了口气,想好好清静下都不行,她摆手道:“算了,让他进来吧,你拦也拦不住。,
九皇子笑喇咧地大步踏进来,就是嘛!还是璃月了解我。”
漫夭被泠儿扶着坐起身,靠在窗栏,九殿下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我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给你送灵丹妙药。”他扬了扬手中的白玉瓶子,递到她跟前。
漫夭微微一笑,“谢谢你,我已经教过药了。”
九皇子道
那些个御医的药哪能跟我这药相提并论!你拿着,我可是受人之托来的,你就算不用也得收着。”
漫夭微怔之际,九皇子已经把药瓶子塞进她手里,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哥那个人,他要是两眼一瞪,我就算半夜睡着了,也会被他吓醒。”
他做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动作,引得漫夭忍住笑起来,心中却又漫出丝丝苦涩。她垂眼望着躺在她手心里的精致正瓶,怔怔发呆。
九皇子搬了个凳子坐到她床前,收起平常的玩笑神态,探头,轻声同道:“璃月,你“真的不在意七哥娶妃吗?”他的眼神,几分试探,几分诚挚,几分期待。
纤细莹白的手微微一颤,她唇边的浅淡笑容簿凉而苦涩,低头淡淡道:男婚女嫁乃平常之事,我该祝贺他。”
九皇子皱眉,摇头做怨妇状,这不是你的真心话。璃月,你没当我是
漫夭抬眼望他,望了好一会儿,一直望到九皇子心里发虚,方道:“九殿下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九皇子的笑容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