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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听,面露喜色,连连鞠躬:“王大夫,久仰久仰!小的找您都找了大半天了。到你原先的医馆去看,才发现人去楼空,问了旁人,才知道是搬家了。髦儿桥这绕得很……”
王孟英马上抱歉:“对不起,近日诸多忙乱,我家尚未来得及挂招牌,让您好找了。”
“是这样的,小的乃安定门外邵秋子邵员外的家仆。我家老太太病得很重,已经有很多医生治疗都没有效果。老爷打听到王先生您名声在外,就让小的请您跑一趟。王先生,您看……现在可方便?”那人很不好意思,“我知道天色已晚,若非老太太病重,万万不敢劳烦先生的。”
无双一听,暗暗叹气。她就知道王孟英这人,无论多晚,只要有人求诊,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的。
果然,王孟英听到人家母亲病了,也很着急,赶快回家取了东西,向母亲妻子交代几句,就随来人走了。
到了邵府,邵秋子迎出来,把王孟英请了进去。待进入内室,王孟英发现屋里还有另外一名医生,脚下不由顿了顿。
邵秋子连忙解释:“王先生千万不要介意。我向来习惯请两位大夫,一起商量妥当。诊金一分都不会少给您的。。”
王孟英不好说什么,只好点点头,心里有点预感到麻烦。
邵老太太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她患的是外感病,一会儿觉得发热,一会儿觉得发冷,躺了有一个多月了。王孟英一把脉,回头对邵秋子说:“邵老爷,令堂乃痰饮为患。只需用药把痰饮清掉,老夫人应该就能恢复了。”
大家一定很奇怪——这个老太太也就是感到身上忽冷忽热,也没见她吐痰,哪儿来的痰饮呢?
原来,这个“痰饮”是我们中医一个特殊的概念。
中医认为,正常人体内,□是正常均匀地分布的。如果因为气机不畅等原因导致□病理性的储留,停留在某一个部位,这就叫痰饮。其中,粘稠的叫“痰”,清稀的叫做“饮”。
王孟英此时已经指出了这个老太太康复的道路。
但是这时,旁边那位姓包的大夫摇头晃脑,悠悠开口道:“痰饮?这个是痰饮吗?我怎么没看出来?这个,不是痰饮!据我诊断,老太太所患的,是疟疾无疑!这,是个阴虚的疟疾,应该用滋补的药方来补阴。”
说着,他一副恃才为傲的骄傲模样,望着邵秋子和王孟英,“邵老爷,您看看啊,您母亲都六十多岁了,这么大岁数的老太太,病了那么长时间,前面医生都没治好,身体虚了,难道滋补不是很应该的吗?”
王孟英听了,心里这个气啊!
王孟英是谁啊!人家是鼎鼎大名的治疗疟疾的一代大国医!!是疟疾他能不知道吗,而且人家也擅于滋阴。可这明明不是疟疾,也不适用滋阴啊!!!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乱说一通”童鞋给我的霸王票,高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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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告饶 。。。
邵秋子这人,非常有意思。听了包大夫的话,他的眼睛先亮了,“对啊!我母亲病了这么长时间,身体一定虚,确实应该滋补!您说的滋补方法非常好!”他一手拍板,转过头对王孟英毫不客气地说,“王先生,咱这儿没您的事儿了。您请回吧!管家,送客!”
于是,还没等王孟英插话,管家就把他给赶走了。
王孟英回到家里生闷气。可是患者服什么药是人家的权利,他真插不上嘴。
晚上吃饭时,他就一直一直叹气。
老母亲关切地问他怎么回事。王孟英含糊几句混了过去。
吃过饭洗碗,王母抢着把抹布夺过去,低声说:“小双啊,这些我来收拾。你去陪陪孟英,问他干嘛不开心,顺便开解他。”
无双起初有些诧异,继而微微一笑,点点头,转身泡了一杯罗汉果茶,端到书房去。
王孟英坐在那里,闷闷地翻几本新书。
她把茶放到他面前,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淡淡开口:“你这是怎么了?看病回来就拉长了脸,娘都问好几遍了。”
王孟英以前不爱跟惠娘说这些,怕她担心。不过现在无双是个理解能力非常好而且有担当的人,他也愿意倾诉。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她一听到“邵秋子”这名字,马上叹了口气。她当初听罗大中先生讲这个医案时,可为王孟英愤愤不平了。现在她只觉得无奈,道:“你别太上心了,我告诉你吧,邵秋子老母亲命数已定。活不过了。”
王孟英纳闷地看着她,“你可是参佛参傻了?他母亲明明还能救治啊。”
“是还能下药。但是人家拒绝了生路,你也不必介怀了。”
王孟英直皱眉,“不必介怀?人命关天啊,我能不介怀吗!”
无双于心不忍,只好说些开心事情给他开解。说了一会儿,她猛然想起一件事,转身找出一封信,在他面前摇了摇,“孟英,下午来了封信。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王孟英接过那封信,挑挑眉:“什么坏消息?”
“你老友杨照藜的父亲去世,他要回家奔丧。”
“啊!”王孟英一惊,连忙打开信笺读起来。
无双在旁边补充道:“好消息就是他奔丧要路过钱塘,将盘旋几日与你叙旧。”
王孟英眉头紧锁,就着油灯把信看了一遍,喜忧参半。
无双不认识杨照藜是谁,王孟英就给她讲:“我治疗过很多患者,不少是爱好医药的人。杨先生正是这样认识的。我们一起探讨医理,十分投机,成了好朋友。他这人……”
他的眼睛亮亮的,“很风趣,才华横溢,仪表堂堂……总之,只要见过他的,很难不被他倾倒。因了这样,他被县官大老爷看上,升迁时带去上海发展了。”
“听着是个人物。”无双依言给了个不偏不倚的评价,见他心情好了点,便笑了道,“等他来了,你们老友就可以尽情叙旧。到时候把周大人他们也叫上吧。”
“必须的,必须的。”他连声答道,“哎,他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菠萝腰果,你,呃,你……”
他忽然吞吞吐吐起来。以前杨照藜来王氏医馆,自是惠娘下厨招待,而菠萝腰果正是她的拿手好菜。而那杨照藜,还没见过王孟英的续弦妻子呢。
他们成亲之后,有意无意间,很少提起惠娘。无双是故意忽略。王孟英是不好意思,怕她胡思乱想。眼下无意中漏嘴,他一时讪讪起来。
无双见他惴惴不安,心里也不好受。她想说自己并不介意,却无从开口,如果真说了会显得特别矫情。左右权量之后,她选择了避重就轻,悠然笑了笑:“好啊,我倒是可以做一桌好酒好菜。不过你最近买书花了好多钱!手头没钱了,你的朋友——”她拖长了话尾。
王孟英果然面色一紧,想充愣装傻,求饶过去,但无双只似笑非笑望着他,一点儿都不松口。
王孟英无法,挠挠头,赔笑道:“娘子,我错了!我下次花钱一定向你禀告。”
“还有下次?这次就没钱了。”
“这样吧。我下月的零用就免了。先好好招待杨先生吧。为夫在此谢过娘子了。”王孟英站起来朝她甩袖子作揖,那动作就像在表演“太后娘娘恕罪”。
无双乐不可支,绝倒在他身上,敲了敲他脑袋,“这次饶了你。下次我可就要发火了。”
“不会了,不会了。”王孟英连声答应着,到外面倒好水,端进来给无双洗漱了,然后才再去给自己倒水。完了又勤快地铺床请夫人安歇。
无双见他殷勤,也就不忍再提。一夜温柔,这事就此揭过。然而才过几日,那杨照藜来了之后,无双对如此轻易放过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暂且不提。
且说翌日,夫妻俩上菜市场,为准备好友到访买了许多蔬菜水果。回家的时候,居然看到邵秋子的家仆又站在那里。
那家仆见了王孟英,老脸红了又红,最终还是厚着脸皮上前鞠躬,“王大夫,嘿嘿嘿……”
王孟英虽然不忿邵秋子做法,却对老仆人很是温和,问他怎么回事。
那家仆因了自家主子,羞得只恨不得钻进地洞,连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这才对王孟英道出来由。
原来邵秋子母亲喝了包某的滋补药方,病情越发重了,这两日胸闷腹泻,脉搏伏了进去,都摸不到了。那包大夫见势不妙,觉得老太太活不成了,于是就断言患者已到绝境,竟然开了生脉饮。
王孟英听到“生脉饮”,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
前文也提到过两次“生脉饮”这药方。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方子呢?
此方,又称生脉散,就三味药,人参,麦冬,五味子。这是个补元气的药方。麦冬滋阴,五味子收敛心神。
对于病危之人心气外脱,这方子能补足元气,收敛涣散的心气。在清朝的时候,这方子十分流行。
咱们可以看看清代皇宫的医案,历代皇帝最后病危,马上就要不行了,御医们一诊脉,说万岁爷脉象已经涣散,不怎么有希望了,他们有个习惯,就是开这个生脉饮,勉强再维持一下。功能有点类似现代的强心针。
那个包大夫正是有这样的想法。他看邵老太太已经不行了,就开生脉饮勉强给她维持一下,然后自己找个借口就溜走了。
这下邵秋子老爷吓坏了,怎么治来治去,居然都喝下生脉饮了。岂不是要死了吗?
想来想去,邵秋子又想起了王孟英。但他很不好意思,当初毫不客气地把人家轰出门,再去请,能行吗?
结果有人就告诉他,王孟英号称“半痴山人”,从来不计较这些虚礼。他对患者非常好,再怎么得罪他,只要去请,他都还来。不信?你想想前些年,石家请了全城的大夫去跟王孟英辩论的事儿,轰动全城,他也没生气呢!
邵秋子一想,还真是!于是打发家仆又来请了。
结果王孟英果然二话不说,马上就跟着家仆去看病。无双怎么劝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做无用功。
她气呼呼回屋,把蔬菜水果一扔,坐在屋子里等那个傻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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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无双怒斥邵家人 。。。
王孟英这次来到邵府,邵秋子亲自迎了出来,赔笑脸道歉,只求他好好给自己母亲看病。
王孟英给老夫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