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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萱草止步不前的,还有朱雀那双凤眸的眼神。
那一双凤眸,多少日夜出现在她脑中,有狡黠的,有愤怒的,有温柔的,有迷恋的,有魅惑的,有深情的……独独没有此时的失望丶痛惜与受伤。
就在萱草与朱雀还未回神时,孩子忽地将短刃一拔挣扎着跳下,一溜烟奔至了青龙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惊恐地将小脸埋在他的颈项。
不知为何,方缠那一刀下去之时,那妖孽看着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心慌。
青龙下意识地环住孩子瘦小的身体,似乎才因此拉回思绪,他隐隐觉得有些事要发生,所以护得很紧,深怕失去。
可他更怕失去那突然出现在天宫的女子。
诸仙见朱雀越来越阴郁狠扈的眼神,即使他受伤在即,即使他未曾回神,却不敢贸然上前攻击这个即将暴怒的半妖。
在萱草来之前,朱雀的反抗让玉帝一气之下说要去他的仙籍。
虽还未执行,在大家眼中,他却已然是个半妖。
「朱雀,此时就地伏法还有一条退路,你当真要背弃天宫触犯天条?」玉帝远在大军之後,被重重包围,身旁还立着王母与几个仙女。
六仙女本是担忧青龙,自萱草出现之後便苦笑着换了心思。
他们已经和离,哪里需要她担心?
只不过那个跟在离太子身边的女子,却让她莫名地愤怒。当初,青龙与鲤鱼精大婚时,她曾对那女子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如今看看青龙怀中的孩子,再对照那个女子,根据朱雀的态度,她已肯定那是当初在太虚宫被她吓跑的孩子。
明明是一株萱草,哪里会是一条鲤鱼!
六仙女靠近玉帝轻声嘀咕了什麽,玉帝脸色一怔眸光犀利,他瞪着青龙与朱雀,最後视线落在萱草身上,眼中那把点燃的熊熊烈火几乎欲将她当场烧死。
若不是朱雀未曾拿下,他早已下旨。
离太子将呆愣的萱草拉下云层,却发现她的身子一软一个踉跄险些落地,幸亏他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小萱!」青龙与离太子同时出声,这一句称呼更是证实了六仙女的推测。
朱雀冷冷地瞥了一眼玉帝,没理会他的喊话,在离太子扶走萱草之前一步步向她迈去,手掌捂在胸前的血窟窿,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他蹙着眉头却不是因伤口的痛。
「凤曦……」
萱草见他稳稳地走来,目光对上她的视线却尽显柔和,他看上去还是那个宠她疼她的凤曦。
只不过,他们都已经身不由己地有了另一人相伴。
「阿萱,跟我走,我们带着孩子回尧山。」
朱雀上前用另一手握住萱草冰冷的手,回想带她上天宫走散後的初次相见,她以一个小娃娃的人形钻在他的衣袍里,那热乎乎的小胖手如今这般冰冷瘦弱;昔日那双单纯无暇却灵动的黑眸,如今浮着一层悲伤。
她过得不好,因为他的自私。
若不曾带她上天庭,她应该还只是独属於他的萱草,每日期盼与他的相会,缠着他要他说天宫的故事。
当初,他是不甘心自己要为大劫娶妻之後就不得时常下凡去看他,何况大劫所需时间太长,他怕没有听到她聒噪的嗓音会觉得寂寞。
如今想来,错的是他。
萱草茫然地摇头,她的视线移向深深凝视她的青龙,云水池的初见後他渡灵力助她幻化,抱着她练字,将对儿子的宠爱都转移到了她身上,後来再遇,他窝藏了要处置的她,在云水池边许下护她一生的诺言,为她,为孩子,尽了力,哪怕他知道她的心中没有他。
对着这样的青龙,她如何能点头跟朱雀走?
「凤曦,我嫁了人了……」
萱草艰难地扯扯嘴角,想故作平静露出一个笑容,却发现无法做到。她这样愧对他还有何脸面要他来闹天宫带她走?
在他因她被威胁束手就擒後,被困在七星阵中煎熬时,她带着他的孩子嫁了别人,今日,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自己的女儿所伤,若不是她不曾言明孩子的身世,如何会有这一幕发生?
这样的她,已不配占有他的宠爱。
何况,他的身边已有了金凤凰,那个让他与青龙不合的凤族尊贵血统,那个为她勇闯妖魔界而受伤沦为妖体的妻子。
凤与凰,本就是一对,她这株小小的萱草又如何敢觊觎不属於自己的东西?
朱雀闻言,不可置信之馀是怒不可遏。
他紧紧拽着萱草的手,颤声问道,「为何是他?」
阿萱,你明知道我有多厌恶他,为何偏偏是他?这句话,朱雀没能问出口。
他没有被嫉妒冲昏头,他知道萱草的心在他这里,否则独闯妖魔界,趁着双修强行将灵力渡给他,甚至,他还知道,萱草苦修为的就是那日,否则,凭她那慵懒享乐的性质,修为不会有如此大的突变。
但此刻,朱雀也同样清楚,萱草的摇头代表着她的决定,她是真的不打算跟他走。
「凤曦,你走吧……」
萱草焦急心痛地说着,视线扫过青龙怀中的孩子,心头一阵刺痛,哽咽着说道,「将来,你与小金……会有很多孩子……」
羽扇被封在朱雀宫内,而他给的宠爱丶灵力都被她全部还了回去,与他有关的,她只剩下夜儿与那些回忆,如何还能再失去?
「你当真不跟我走?」
朱雀的视线片刻不离地盯着萱草,凤眸中泛红的血丝逐渐蒙上一层晶莹,这种刺痛的朦胧让他看不清她的脸。
然而,萱草却失去了回答的力气,连摇头都做不到,浑身虚软,头晕脑胀,只能静静地望着他,亲自将他一点点推离。她忽地发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四周静得出奇,竟是不闻一丝动静。
凤曦,凤曦,这样的局面我怎能再跟你走?今日这样一闹,只怕上天入地都没了我的去处……若你要与天宫为敌,我如何能再带着孩子做你的累赘?
萱草在心中默默嘶喊,她彷佛是一夕之间明白了一切。今日之事将他们都推到了不可挽回的位置,朱雀回不了头,青龙也是罪恶滔天,而她,及可能被天雷劈散魂魄,永世不得超生了吧。
「阿萱,若是如此,何苦救我?何苦……」
萱草只隐约看见朱雀那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仿若自己唇上还留有他的温度,可她却再也听不见他的嗓音。
在陷入黑暗之前,萱草没能听到来自任何人的呼喊,她像是沉溺在一个黑色漩涡,想挣扎出来,却只能被旋转得昏厥。
番外——母女的谈话
再度转醒,萱草刚睁眼便发现已置身在一个属火的结界,看似像一处山洞,却是火热得令血液都要沸腾。
她扶额茫然四顾,记不起自己是如何到了这里。
「娘,你可醒了!咱们被困了,我试了好久都出不去。」
在角落里研究结界的小小身子感觉到动静立即凑了上来,乖巧地蹲在了母亲身边。其实她倒是不怕,最多觉得有点热,可不至於像母亲那样,大量地冒汗,脸色越发地苍白。
没有爹爹在,她想不出法子救母亲。
「夜儿?怎麽你也在?」
萱草这才注意到被关的不只她一个,幽暗的小小空间,确实围困了她们母女。青龙是玉帝的血亲,龙族小斗呕气是可以,却是不能自相残杀的,莫非玉帝连青龙也一并关了?
「爹爹关让我跟娘一起关进来的,怕娘受不了这个结界。」小小的孩子脸色微怔,喃喃地道,「不知爹爹被关在何处,他是属水的龙族,若也是关这样的结界,也会备受煎熬的……」
萱草没有太多力气跟女儿解释青龙不会有如此遭遇,毕竟他与六仙女还有一个孩子,就算和离还有表亲关系,何况六仙女对他根本没有忘情。
「夜儿,虽然你顶着这样的孩子体形,却已是不小了。娘当初快要千岁都不能幻化,後来一夜之间蜕变成大人体形的。我知道你或是不愿长大,或是懒得换一个外形,可你不能再当自己是个孩子。」
萱草知道自己或许还不如女儿的头脑灵活,她这辈子大多时间都是独自在千伏山居住,後来跟了朱雀也是被他惯得单纯无暇,根本没机会解除复杂的事与物,他将她圈在一个小小世界快活着。
如今,他被逼到了那种境界,她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女儿将短刃插进他的身体。她不能再隐瞒了。
何况,到了如今被困的地步,她只怕再隐瞒也无济於事。
「娘,你到底要说什麽?」孩子突然静了下来,眸光望向自己母亲。她确实是拒绝长大,她宁愿被青龙当个幼儿抱在怀中,骑在肩上,背在背上宠溺着,也不要变幻个大人模样跟他保持距离。
她素来是跟父亲亲近一些,总觉得母亲很愧对父亲的用心付出,所以,她想尽量对他好一些,弥补母亲亏欠他的,尽量多缠他一些,填充他心里因母亲而生的孤寂。
「夜儿,为了替我隐瞒有孕之身你便缩在我的内丹里修炼元魂,使我未曾显孕,你在我腹中五百年不肯出生,为的是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你那麽小的时候就知道保护我,替我着想……你怎会不知龙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萱草平静而缓慢地说道,不看女儿一眼,只茫然地望着结界外的入口。
她一直不说不代表不知,她只是沉浸在朱雀的劫数里无暇顾及其他。再则,她承认青龙比任何一个亲生父亲都有资格做她女儿的父亲。
他对孩子付出的,远远超过她。
「七日前的那个妖孽——」
因说到那个词,孩子立即瞟向母亲深怕她恼怒,「那个朱雀神君……真是我爹?」她当时也觉得心里有些怪异,未曾下狠手。
但她爹怎麽可以是一个发了疯的天宫叛贼?
「你出生时已是一只雏凤,外壳早在你修炼时消失了,不过一刻钟你便自动幻化成人形,可你父亲还收着一根胎毛,就在太虚宫的书房里。」萱草扶着孩子顺滑的发丝,脑中却浮现朱雀曾经抚摸她的情景。
不管她是那个孩子,还是後来的这幅模样,他对她的表情与态度都未曾改过,是一如既往地宠,肆无忌惮地疼。
「可……可爹爹说我是一尾鱼。」
孩子诧然的脸上浮现一丝失望,她还记得青龙如至宝般把她抱在胸前,告诉她说,她是他的鲤鱼公主。
虽然曾经有些失望自己为何跟母亲一样是条鱼,而不能像父亲一样是条龙,但好歹只是是他的孩子,是鱼又如何?照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