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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季文昭所说的,就是后世所谓“项目总工”之类的人,明白他的建议有道理。季文昭又说:“你的两位兄长都是领兵之人,必然不是此中高手。”
严氏说:“我觉得我行!”
季文昭鄙视道:“手下败将,不可言勇!”
严氏气愤地抬头:“师兄!你不是要留在边关吧?!我堂姐怎么办?!”
季文昭挥手道:“她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带孩子?周围还一大堆亲戚家人。而这里,有谋略计划之能的,只我一人!”
严氏不服地说:“怎么只你一个人?!我就很聪明!有一次,我父母还找了个道士来降妖!道士说我乃……”
季文昭打断严氏:“一个女子!头发长见识短!你再自吹自擂,也从来没赢过我!”
严氏对着季文昭怒:“你这个自大狂!”
沈汶皱着眉说:“我原来没觉得会太难……”
严氏抢着说:“对你大哥二哥是难的!可对我就不那么难!”
季文昭严厉地对严氏说:“此事非同儿戏!这迷城虽然构思巧妙,可若是建不起来,或者图形外泄,就没有了任何意义!既然此图事关燕城存亡,务必要好好思考周全!择能者委重任!不可有任何偏差!”
沈汶说:“可我不想让你去。你有治国之能,若是参与了边关的防御,就与镇北侯沈家军有了瓜葛。日后三皇子上位,他如果开始忌惮沈家,就会把你归在一党中,弃你不用。而三皇子需要辅佐,我不想浪费了你这个人才。”
季文昭摇头:“你看看我们这一路所见,灾民处处,竟然到人吃人。按你所说,旱灾还有一年,然后又是水灾,不要说有内奸通敌,就是没有,北戎打来,我朝也已是无还手之力!此时还谈什么日后的治国之才?先挽救了国家再说!若是能这次打退北戎,保住我中原不落入外夷之手,我一辈子不出仕也没有关系。下棋读书,游乐山水何尝不是潇洒一辈子?你此时不能犯糊涂!”
段增插嘴说:“你可以不用真名,用个假名。”
季文昭说:“我持此图去见镇北侯,大大方方地去说服他,让他容我督建迷城。若是我用假名,恐他不知我的底细,不信任我。”
施和霖捻着胡须说:“我觉得他说得在理。”
沈汶还是不同意:“打退北戎只是一个环节,若是三皇子没有强大的辅佐之力,就是打退的北戎,国家不治,一片混乱,早早晚晚,不还是要完蛋?你若是不入朝廷,就少了一个好大臣,我不信三皇子能自己治理好国家,皇帝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四皇子说:“三皇……子也没有那么糟糕啦,他没有什么坏心,不会害人……”
沈汶摇头:“他一成皇帝就会了!没人不会为了保护自己的王位和至上的权力而费尽心机!一个皇帝,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
施和霖吓得摇手:“罪过罪过,怎么能这么说?”
沈汶向段增使眼色:“你扶你师父去睡觉吧。”
段增搀扶了施和霖说:“我们走,不管这些乱七八糟事,反正记得送图就是了……”与施和霖一起回马车了。
见他们走了,季文昭才又对沈汶道:“我发现你不是对太子不满,是对皇帝不满。谁当了皇帝你都不会喜欢的,三皇子这么个直爽无心机的人你都不放心。”
沈汶叹息:“为帝者,最忌惮的就是强大的臣子,我不能不防。”
四皇子说:“三皇……子不是对沈家大小姐情有独钟吗?若是他登基,不更该对沈家器重?”
沈汶摇头:“那种情形就太危险了:皇后身后是强大的外戚,新皇开始也许会依仗沈家的支持而稳定帝位,可几年后,他对朝事有了心得,就会削弱沈家的力量,来平衡朝中的势力,以防一家独大。弄不好找个借口,又来谋害我父兄。帝王心术从来如此,天下最不该信任、最忘恩负义的就是皇帝!离他越远越好。”
季文昭说:“照你这么说,我为何要去辅佐皇帝?你不是让我送死去吗?”
沈汶争辩说:“这不是为了百姓吗?!你去了,出的许多政策,能让百姓过上几天好日子,你以为我保着你是为了你自己升官发财吗?”前世季文昭给太子出的许多策略都是惠民惠国之策,为太子赢得了声誉,可也给了民众福利。
季文昭嘲弄道:“谢谢您的关心了!反正都是为了百姓,我现在就要去守边关!不去辅佐皇帝了!”
四皇子劝道:“去吧去吧!到时候我……我让我认识的四皇子去向三皇子为你陈情,说你有博弈之才,是当用之人。”
严氏转变了态度,讨好地说:“师哥,如果你要献图,就让我当你的师弟吧,帮着你建这城。”看来她也同意季文昭的决定了。
季文昭皱眉:“你一个女子……”
严氏瞪眼:“严大舅!师哥是什么记性?!”
沈汶妥协道:“那你用假名吧。”
季文昭摇头:“我季文昭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若是死在边关,也算荣耀门庭,为我恩师争光。不能做那隐姓埋名的事。若是日后皇帝没有气量,我何苦要去辅佐?”
沈汶抓头发:“不要光想自己,是为了百姓啊!”
张允铮说:“你总是太胆小!就这么着吧,三皇子特别热衷守护边境,说不定因为季官人抗了北戎,还对他另眼相看呢!”
四皇子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三皇……子是个有保国之心的人,他就是成了皇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不会忘了初衷的。”
张允铮说:“你看,我们大家都觉得他该留在边关,你要听大伙的意思。”
沈汶叹气,勉强地点了下头。
季文昭马上说:“那这幅图就由我来拿着吧。”
张允铮摇头:“不行,你没有武艺,万一有事,你都逃不出去,死在路上怎么办?”
季文昭冷笑:“你真看得起我!”
四皇子低笑着打圆场:“那还是这位张小哥拿着图,我们每天来看看。”
张允铮不解:“为什么?”
严氏小声说:“当然是要把每一部分都弄清楚呀!”
张允铮看四皇子:“那你干吗要来?”
四皇子尴尬地一笑:“好奇,好奇呗,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迷宫呢。”
沈汶思索着对季文昭说:“你只献迷城的图,那些武器图不要露出来,要在私下打造。”
季文昭信心满满地说:“不必,真的偷偷摸摸的,反而让人生疑。我一旦成了镇北侯幕下的参谋,自然会竭力倡议改良武器装备,明暗两手,表面上做些简单的,暗里做你给的就是了。”
四皇子感叹道:“我试的那把弩箭真厉害!”
张允铮说:“是我带着人造出来的,还有特别大的床弩,装起来半个马车大了……”
季文昭特激动地说:“那太好了!你要好好给我讲解那些图纸,我跟你说,我还看过武器设计的书呢……”
张允铮皱眉:“有你不知道的吗?”
季文昭抬下巴:“很少!”
他们快半夜才停下来,到现在,东方已经显出了曙光,季文昭却没有困意,说道:“天开始亮了,熄了火把,我们可以好好看看图了……”
沈汶觉得季文昭如果想当工程总监,就该早点熟悉图纸,于是让张允铮拿出迷城总图,先大概讲解迷宫的建造。苏婉娘对这些事没兴趣,就去拿了针线,在一边开始缝补,算是与沈汶作伴。
季文昭和严氏仔细看了图以后,都特别兴奋了,轮流发问。四皇子大多只是在一边听着,有时他扭脸看苏婉娘,常常能与苏婉娘看过来的目光对上。
苏婉娘的头发梳成了个中年妇人的发髻,满脸是灰尘,借着黎明淡淡的白光一针一线地缝补着。四皇子有种要流泪的感觉:他想象着,他们就这样变老了,到了中年,苏婉娘还守在他身边这样做着针线,即使破衣烂衫,满头尘埃,他还是会觉得她美不胜收,愿意就这么与她厮守到老。
沈汶讲了大结构后,细致的地方就是张允铮来讲解了。他们三个人说了好久,沈汶见天色大亮,说道:“该休息了,晚上还要赶路。”
张允铮收起图来,严氏有些担忧地说:“我夫君身边就有内奸,燕城里也有别人的耳目,这么大动土木,肯定是会有人探问的。”
张允铮说:“那可得好好保护这些图,莫让别人看到。”
季文昭摇头:“不,别人看见了也没什么,而且,还应该到处有图才好。”
沈汶一愣。
季文昭说:“工地我来监督,肯定不会让人能进去看到真实的情况。你的迷宫上有的地方没有屋顶,我会让人搭上顶棚,就是在高处也无法看到。至于图纸,嘿嘿,那就不同了,他们要多少有多少!”
张允铮明白了,指着季文昭说:“你可真够坏的!”
季文昭一笑:“实而虚之虚而实之,棋家常事。你不下棋,大概不懂。”
张允铮不满地说:“我懂!”
苏婉娘探身过来小声问四皇子:“他要干什么?”
四皇子扭头对苏婉娘悄声说:“要画许多假图。”
苏婉娘扑哧一笑:“的确是坏。”
严氏摩拳擦掌:“我来画!”
沈汶说:“睡觉睡觉!要画也不是现在!” 他们睡了一天,天黑了,才以星斗为指向,又开始行进。季文昭和严氏都在车里,张允铮骑在骡子上,沈汶不放心,索性也骑了一匹骡子,在他身边,也算是指路。
寒夜风冷,他们在黑暗里行过,带起尘土,如同鬼魅。远处的流民或者盗匪,就是看见了他们,也没有接近。途经的村落都漆黑无光,饿殍遍野。
人们默默地行进着,沈汶有时会看看张允铮。张允铮因为惦记着营地的守卫,睡得最少。沈汶怕他这些天累着了,也许会睡着了。可张允铮正当青春,火力旺,就是几天几夜不睡,也一样能挺过来,一夜都没有弯腰。
沈汶心中很感激:就这样,有人能与她在暗夜里行路,已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