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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没有开,那是自然。
对于欢馆这种地方,经过一夜笙歌,这样天色刚蒙蒙亮的清晨,正是酣睡的最好时辰。
少年再次迟疑地伸出手,想了想,又放下了。转身走到一边,静静等待起来。
少年大概有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白皙,相貌俊朗,鼻子挺而笔直,唇形很有棱角,上唇有些薄,紧紧抿着的时候,倒给人些许冷酷的感觉,不过年纪尚轻,还是青涩要多一些。
虽说衣衫简陋,身材倒并不瘦弱,四肢修长,比一般同龄的孩子,要高挑挺拔。
阳春三月的天气,乍暖还寒,清晨还有些薄雾,少年穿的并不多,在外站得久了,便有些发冷。
他缩着脖颈摸索着两边的肩膀,再次踏上台阶,犹豫片刻,伸手去抓那贵重的门环。
门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男子推门出现在眼前。
少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神色有些拘谨,却暗自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男子穿了一身青葱翠绿的长袍,颜色很是扎眼,穿在他身上却没有半点违和,反而有种隐隐的风情。
翠袍的款式也格外大胆,领口大大的敞开着,里面好像没穿衬里,露出颈部细腻的皮肤,如果探头向里看去,甚至可见胸口那忽隐忽现的淡粉。
男子倚着门斜斜地站着,好像刚睡醒的样子,没什么精神,眼周泛着微微的粉红,黑白并不分明的桃花眼迷离朦胧,甚至带着因初醒而倦怠的水汽。
少年只是匆匆瞥了男子一眼,便有些心跳地喘不过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少年竟觉得男子的眼睛透着妖娆诡异的碧色。
男子身材修长,比还在长身体的少年高出了小半个头,却并没有少年来得强壮。脸上有着历尽沧桑才拥有的成熟与淡然,可眉目又漂亮的好像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少年竟一时猜不准男子的年龄。
男子依旧歪歪地靠着门,好像在享受清晨的阳光,斜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瞥了少年一眼,随口淡淡道:“客人?”
少年慌忙摆手,又拘谨地扯了扯陈旧的衣角,在衣着华丽的男子面前,少年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不……不是的,我是来……找这里的老板。”
这么好看的男人,是这里的客人?不像,那他一定是这里的头牌?
少年在心里揣测男子的身份。
“嗯?”男子歪了歪头,一缕束得不严的发丝从额前垂了下来,便又多了几分颓废慵懒的美,嫣红的唇微微勾了起来:“找老板?何事?”
少年因为男子的微笑又陷入了愣怔,反应过来后,便有些红了脸,想到自己来此的意图,更是无颜说出口,他低头小声嗫喏:“我……是来卖身的……”
男子显然听清了,收起心不在焉的模样,惊讶挑眉,看了少年红透的脸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为何?”
为何?少年没有想过他会这样问。为何?自然不是因为兴趣,更不是有钱家少爷不知天高地厚的贪玩。
只是贫穷到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父母因病暴毙,连安葬费都出不起,眼看尸身腐烂,真的要将辛苦养大自己的父母弃尸荒野吗?
可短时期内又怎能赚到足够的银子?
卖身,被万人不齿,却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儿,少年收起了不值一文的不安与羞赧,望着眼前的男子定定道:“请带我见你们的老板。”
男子再次深深看了少年,最终微微侧过身体,示意少年可以进来再说。
第一次出入这种场所,少年难免有些羞怯,还好这时大厅里没什么人,那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才没有那么强烈。
男子显然察觉到少年的拘谨,回头淡淡道:“到我房间里谈。”
“嗯?”少年一愣,却见男子已经率先向左边的长廊里走去,宽大摇曳的袍子将男子的身形衬托得更加修长。
少年赶紧跟了上去,生怕被一个人丢在这未知的陌生环境中。
走在男子身边,有意隔开了些距离,少年还是隐隐闻到男子身上传来一种淡淡的异香,不由得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慌意乱。
匆忙低头,又见男子竟然赤脚穿了双木屐,细腻莹白的脚趾在翠袍底下若隐若现,诱惑极了。少年赶紧转移视线,逼迫自己不要去看,却忍不住想象着男子是否也有一双同样莹白细腻的腿。
少年又是羞愧又是恐惧,暗骂自己没有出息,耳边却传来男子低低的笑声:“不过是媚术而已……”
“嗯?”少年茫茫然抬头,正对上男子的眼,竟再也移不开视线,男子的眼仁儿真的是墨绿色的!
呆愣茫然之中,竟然已经到了。
男子推开门,趿拉着木屐走了进去,随手指着书桌边的一张木椅,“坐。”
少年立在门口,一时有些摸不清,只是愣愣申明自己的目的:“我是找这里的老板。”
“嗯。”男子点点头,歪歪靠在舒适的椅子中,淡淡道:“我就是。”
少年登时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刻不相信地反问:“你就是?你就是欢馆的大老板?!”
妓院的老板不都应该是庸俗满脸横肉,或者精瘦眼神淫浊的模样吗?
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清秀漂亮的男子?
惊讶于少年略显激烈的反应,男子愣了一下,才开口道:“是的,我就是承欢。”
少年得到证实,愣愣傻站了半天,才蹑手蹑脚地在承欢面前坐下。
“我……”少年脸上有些发烧,左顾右盼了半天,才不得不再次说出有些难堪的话,“我想卖身。”
“原因……”
承欢声音依旧平淡,他脱下木屐,随意将脚搭在一边的软榻上,露出一截白藕似的脚踝,脸色有些恹恹的疲倦。
少年强迫自己将眼睛从男子的身上移开,一口气出说了自己的身世,方解脱般地长长舒了口气。
承欢静静看了少年片刻,竟开口道:“缺银子而已,也不用卖身……”
见少年满脸茫然,承欢摇摇头,细长的手指相互叩击:“你会什么?箫?筝?还是别的?”
少年想了一会儿,有些不自信道:“嗯……会弹一点琴,但是……并不是很好。”
承欢看了看少年,点头道:“好,你父母的安葬费我会替你付,你可以选择做清倌,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卖身。”
他怕少年不明白,又拖着鼻音懒懒解释:“清倌,就是卖艺不卖身。”
少年自然没有想到自己可以有这么好的待遇,不禁感激地看着承欢。
承欢却是叹了口气:“你还是考虑清楚的好,进了这种地方,想要保持清白,是很难的。而且,就算你是清白的,旁人也依旧会瞧不起你。总归没什么区别的。”
少年低下头,没了精神,只是喃喃道:“我知道。但是,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请大老板成全。”
承欢不再劝他,默默从抽屉里拿出一纸契约,指着纸面的最下角,声音平淡没有任何起伏:“画个押,然后到二最右边找账房拿银子,办完了父母的丧事,便到这儿来找我。”
少年不相信事情会这样简单,抬头道:“你就不怕我拿银子跑了吗?”
承欢看了他一眼,仰倒在躺椅中,闭了眼淡淡道:“能跑到哪儿?谁都跑不了的……”
少年无声看着面前毫无防备一脸倦容的男子,恐惧羞怯的神色,渐渐消失。
父母的终于得到安葬,少年总算安下心来。
第二次站在欢馆的门前,少年不再胆怯。
承欢还是那身翠绿的袍子,细看袍身的暗花比上次的略有不同,点缀着一株含苞待放的荷,安然伏于肩头。
他手中持了根烟斗,却并没有点燃。看了眼束手束脚的少年,微微蹙了眉:“一会儿让叶双给你安排房间,安顿下来之后,有时间弹支曲子给我听。”
少年恭敬地嗯了一声,承欢又道:“以前的名字别用了,以后……你就叫……子语。”
子语……随便什么都好,连自己都卖给人了,还保留名字做什么?少年无言点头,低头等着承欢接下来的教诲。
承欢却不再说话,少年抬头,便见承欢挥了挥手,宽大翠色袖口里的手腕柔软白皙。
叶双,原来是一对孪生兄弟。像熊一样的高大威猛,乍一看会让人产生错乱的感觉,两个人真的完全一样,所以干脆连名字也省了,都叫叶双。
他们是承欢的近身护卫。
两个人光是站着不说话,就有足够的威吓感,子语心惊胆战地跟在他们身边,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
不是头牌,初来乍到,自然不会享受单人房的优待,房间里还有一个男孩,承欢为他取的名字叫子衿。
纤纤细细、弱柳扶风的样子,淡淡的眉毛下是一双清亮的眼,光是看着便叫人心生爱怜。
子语笑着打了声招呼,男孩的脸便微微红了,比新来的子语更加的局促惶恐。
子语暗自舒了口气,还好与他同住的,不是那种刻薄俗气的风骚男人。
说自己弹琴不好其实有谦虚的成分在里面,当子语坐到琴前,还是有些自信的。
结果承欢听了一半便示意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也不说话,只是坐过去,抚琴弹了一首同样的曲子。
子语的脸便红了,自己不论是技巧还是乐感,甚至是投入的感情,都与承欢相差甚远。
承欢却一脸淡然地磕了磕手中没有烟丝的烟斗,漫不经心道:“弹得还不错,多加练习,倒也拿的出手。”
他喝了口碧绿的茶水,继续道:“明天跟子衿到场子里转转,凡事记住一点,能忍则忍,不要与客人争执。”
“嗯!”子语忐忑着点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指。
承欢看了他一眼,补充道:“若是真有什么事,便直接到这里来找我,剩下的,由我来解决。”
从外面看来欢馆只是一座普通的二层小,朴素的背后,却隐藏着奢华的桂殿兰宫。
整个欢馆大致分为两部分,东侧是百花苑,那里的女子都很漂亮妩媚。西侧便是君子阁,龙阳之好者的天堂,当然,不乏有些贪新鲜的偶尔来玩一玩。
来这里的人,有些是为了谈生意,有些是纯粹的作乐,有些则是来发泄平时不能表现出来的怨气。
与那些规模小的青不同,能在欢馆消费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