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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娘!”云大夫人搀扶着云老太君也忙陪笑,心里早已酸涩不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硬是忍着不敢落下来。
“外祖母。”搀着云老太君另一边的姚存慧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握着老人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嗯,回去吧!这几日你们也都累着了,今儿又起了个大早,都回去歇去吧!老大家的,府中下人们的赏别忘了发下去!拾掇拾掇,咱们府上也该准备过年了!慧儿陪我回去就好了,你们都散了吧!”云老太君眼神清亮,语气柔和,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是,娘!”众人心情情不自禁也随着好了几分,云大夫人沉重凝涩的心头也仿佛挪开了巨石变得轻松。
看着云老太君和姚存慧去了之后,众人方各自散了。
轿子外头静悄悄的,只有一行人沙沙的脚步声有节奏的轻响,端坐在花轿中的云芷,这一刻心情竟是出奇的平静,静得指尖有一种异样的微凉。
她想象过很多次今日出阁会是什么情形,真正这一刻到来的时候,盖头当头而下,隔开了两个世界,她的脑子里反而一片空白,竟是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她只知道,今日,她是主角,也是配角。
一切,也不过如此罢了!
“外祖母,我扶您躺下歇一会儿吧!”珍珠等伺候着云老太君更衣卸妆之后,云老太君歪在铺着狼皮褥子的软榻上,抿着唇微微的出神,眉宇间隐见疲惫。
听见姚存慧的话,她慈爱而温和的笑了笑,伸手握住姚存慧的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轻叹着微笑道:“我又想起了当年,你娘出嫁的时候……”
当年,女儿出嫁的时候,云府上下格外的喜庆热闹,恭喜贺喜的欢声笑语不断,可是留给云老太君的印象,却是一个静字,那种静的感觉,今日她又一次体会到了。
出阁三日前,女儿再也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不哭不闹不抗不怨不恨,就那么沉静得没了生气一般,任凭摆布。
大周习俗,女子出阁盖上红盖头之前,理应哭泣一场,以表达对父母养育之恩、兄弟姐妹孝悌之义的不舍。可是,她却没有哭,只是平静的拜了三拜,从容出阁,稳稳上轿,端坐轿中的身姿挺得笔直,双手拢在阔大的大红绣金袖子里,搁在身前膝盖上,无人不叹赞云家女儿的家教好!
可是她知道,她心里该有多怨!
打那日起,她就下了决心,孙女们的婚事,她再也不会教她们受委屈!可今日她最疼爱的孙女出阁,她仍然无力说一句反抗的话!
两般无奈,一般心情。
姚存慧神色微微一滞,垂下了眼眸。
“你娘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芷儿也是我最心疼的孙女,可惜啊!”云老太君长长的叹了一声,没有接下去说。
可惜,她们两人的婚姻,她都无法做主,一样的那么身不由己。
姚存慧不便说自己的娘,便陪笑道:“外祖母,表姐必定福泽绵长,您别担心了!”
云老太君怜爱的拍了拍她的手,嘴唇轻启,很想给她一句承诺,想到世事的无常,硬生生又闭了嘴,呵呵轻笑了笑,展眉温言道:“傻孩子,做长辈的,对自己的后辈孩子所求不过平安二字!”
第179章 思念
“二表姐心性恬静,素来知足,所谓知足常乐,常乐者心胸开朗、心境平和,这本来就是难得的福气啊!”姚存慧又笑道。
云老太君倒教她给逗得笑了起来,哈哈笑道:“你这孩子,这般伶牙俐齿,却是一点儿也不像你母亲!倒是像,咳——”云老太君咳了一下,呵呵的笑着含糊过去。
姚存慧也没有挑明点破,见云老太君心情似是果真开朗了许多,便忙又笑着劝她歇歇。
云老太君上了年纪的人,昨夜一夜没睡好,半夜里就起来按品大妆了,又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身子骨到底打熬不住,此时甚倦了,便依了姚存慧所言。
姚存慧与珍珠、玲珑等忙扶她回床榻上安睡。姚存慧随后也到暖阁中炕上躺了半响。
云芷已经出嫁,姚存慧与二房、三房的表姐、表妹们一来在亲疏上隔了一层,二来脾性也不甚投合,且云府上下正忙碌着收拾首尾,当日旁晚,用过晚饭,姚存慧便回了姚府。
年下姚家米行中也忙,兼之暗中还要与朱宁商量露华堂的事,还要时刻预防着马氏的暗手,还不能放松对姚诗赞的教育和照料,姚存慧转身又投入了繁忙而充实的生活中。
这些日子,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人们津津乐道的最大话题就是东宫娶妃之事。
亲眼所见的人,眉飞色舞、指手画脚的向人描述着当日吕家女儿出阁的热闹,朱轮舆车,锦绣流苏,十里红妆,奢华富丽,光是迎亲的宫女就有百对之多。嫁妆队伍中的奇珍异宝更是寻常百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围观者无不赞叹惊讶!闻听者无不遗憾未得一见!
在太子妃出阁的漫天热闹笼罩之下,云府二小姐出嫁则淹没其中无人论及。
对比这天上地下的差别,姚存慧不禁暗惊吕家的权势之大、之强!太后对自己的娘家,出手果然是毫不吝啬的。
心中微微的失落不平之后,姚存慧又暗暗自我安慰:云家低调点也好,至少,不会惹来什么祸事。如今太后健在,谁敢同吕家对着干无疑找死。太子妃抢够了风头,至少不会难为二表姐吧?
“姚二小姐!”这日姚存慧乘马车经过闹市时,千山冷不丁出现在眼前,朝她点头笑了笑,使个了眼色往旁边的玉泉茶馆努了努嘴。
姚存慧会意点头,随即下了马车,进了茶馆。
“姚二小姐!”千山笑嘻嘻麻利的打了个千儿。
“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姚存慧抬了抬手示意免礼,随即在椅子上坐下。
在千山面前,她太客气千山反倒不安,摆出主子的架势,千山反倒欢喜。
“自然是有好事!”千山小声陪笑道:“好教二小姐得知,三爷在西域打了大胜仗!具体情况小人虽不清楚,可是这一点确是肯定的!没准没过多久三爷就能回来了!”
“真的吗!”姚存慧眼睛一亮,欣喜兴奋的情愫铺天盖地冲袭而来,反映在她俏丽的面庞上,顿时容光焕发,双颊唇畔止不住的漾着浓浓的笑意。
“他要回来了!他真的要回来了!”姚存慧喃喃低语,垂着眸咬着唇,仍是控制不住满脸满心的笑意。
“二小姐,”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千山早已痛痛的笑过了一场,此时见姚存慧欣喜若狂的神情,心花怒放,忍不住又咧嘴陪着笑了一场,然后兴致勃勃说道:“太后和皇上十分高兴,宫里头有消息,要派钦差带着美酒前往西域赏赐三爷和诸位立功的将军们!钦差使团过过几日便出发了,二小姐您有没有——什么书信之类的东西需要捎带的?”
姚存慧一怔,沉吟起来。
“二小姐放心,小人一定会安排妥当!”千山忙又说道。
“不行。”姚存慧已经冷静了下来,正色道:“这太冒险了!如果万一被人发现,拿捏在了手里,你可知道你家三爷是什么罪?”
身为前线最高统帅,便是与京中的父母兄弟通信都是不被允许的,一来生怕统帅被勾起思乡念亲之情,影响了心智和判断;二来,是怕京中的老父长辈等遥控战场,乱出主意。三来,是统帅以身作则,坚定军心!更不用说,与未婚女子私相授受了!这要是传了出去,统帅的威望势必跌落至最低谷,军心士气也必将大受影响!
千山一怔,不甘道:“可是,这是多好的机会呀!您可以写得隐晦一些,哪怕有片言只字也好啊!三爷他,不知有多盼着想着呢……”
千山自幼跟在沈佺身边,沈佺对姚存慧的感情有多浓烈,思念有多深刻,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更清楚的是,如果不是为了光明正大的迎娶姚存慧,为了给姚存慧一个高贵的身份和幸福美满的生活,他根本不会领兵出征!
这个爵位,他打心眼里就不稀罕,既然别人想要,让别人拿去又何妨?逝去的父亲素来严厉有余,慈爱不足,而母亲的心思只在逝去兄长身上,这么多年来,他就像一个局外人活在沈府三少爷的名头下,内心深处并没有作为沈家人的自觉,更没有作为沈家长房唯一男丁的自觉。
“糊涂!”姚存慧心中犹如着了一团火,在熊熊的灼烧着她的心,企图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她沉着脸呵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会等他凯旋回朝,而他也必定会信守给我的承诺平安归来。在这期间,我和他要做的是各自保平安,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多余!千山,我知道你和他情同手足,也感激你对我们的心意,可是有的事情,是永远不可以用来冒险的!”
因为,那万分之一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千山张了张嘴,终于丧气的放弃了这个绝佳的好机会,半响嘟囔着轻叹道:“您说的有理,小的也无话可说了!都是怪人……”
姚存慧一笑,缓和了情绪,与千山告别而去。
马车中,姚存慧的手下意识抬起,轻轻的按在胸前。
隔着厚厚的衣裳,她仿佛也能感觉得到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缓缓传来,通过脉搏轻跳的掌心,缓缓传达至身心的每一处。
在那里,贴身系着有一道平安符,那是他临走之前,亲手给她戴上的。
“沈佺,沈佺!”姚存慧轻轻的低喃着,一种说不出的酸酸暖暖涩涩的感觉自心底生出,渐渐的升腾、弥漫,传到鼻中,鼻子微酸,传到眼底,泛出浅浅水雾。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眼中水雾淡淡化了开去,思念却在心头无限扩大强烈到了极致,那种强烈的感情几乎要将她的胸口撑裂!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思念他!
进入十二月初,一夜呼啸的北风之后,洋洋洒洒的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一整日,天空都呈着铅白青灰的颜色,漫天的雪花簌簌而下,前仆后继,无休无止,在空中轻盈的打着旋,飘舞着,然后从容的落在地上、草叶上、屋顶上和行人的衣裳帽子上。天地间很快就被洁白层叠的雪花所覆盖而失去了原有的面目。
大雪直到掌灯之后才慢慢的停止了,一勾弯弯的月牙不知何时爬上了天际,悬在格外幽深青蓝的苍穹中,冷冷清清的